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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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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远见这太监面色不豫,只好堆起笑解释:“小女先天不调身子极弱,时时缠绵病榻,后请到大国手叶昭良尽心延治才略有起色。叶先生再三叮嘱此病全赖平日保养,稍有怠忽便有大虞。是以阖府上下莫不以小女身体为先,公公切勿见怪。”
    赖公公自然不敢见怪,连称不妨,这位小姐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非到万不得已,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了。
    不曾想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他这宦官的面子倒也罢了,皇上的脸面殊不好看。即便是真正的太子妃,这也太过了。
    赖公公轻咳一声:“太傅,这个……”
    方清远只好陪着笑,心里已经把女儿骂了千回,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这时出去。其实他这话不公平,方海棠根本就是在外面逛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多才对。
    方令官匆匆走进大厅,附在方清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清远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拱了拱手道:“失礼了,小女已梳妆完毕,这便来拜见公公。”
    稍顷,三个侍女簇拥着一个翠罗宫裙的少女进来盈盈拜倒。
    只听得那少女缓缓道:“方海棠拜见赖公公,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公公恕罪。”
    恍若珠落玉盘,清脆若琉璃,说不出的好听。
    赖公公骨头一轻,呵呵笑道:“方小姐说哪里话,请起请起。”
    那少女微微抬首,赖公公只觉星落霜华,呼吸竟为之一顿。一张如花事盛开至极至的脸庞,天下间没有半分言语可以形容这种极致。这一刻,他眼中再没有别的颜色。
    一时间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第三章 太医
           熙宁十五年的八月,大梁朝国都——平阳。
    方海棠懒懒倚在贵妃塌上,身后垫着几个软垫。虽是夏末,天气还是颇为炎热,可她身上依然搭着一床薄薄的丝被。
    碧蔓坐在塌前,两伸平伸搭在她腕间凝神细察。半晌,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每每见到碧蔓装模作样、老气横秋的神气,方海棠就有爆笑的冲动,忍笑打趣道:“小国手,是不是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碧蔓瞪了她一眼,“你先天即有不足,心肺两脉皆有大损,即使后天调养得宜,最多也是让你身体舒爽些,这病根子是去不掉的。”
    “知道知道,若是不好好保养,这病根迟早就会要了我的小命。碧蔓姐姐啊,这话你天天说日日提,至少也说过十万回了。”方海棠连忙打住这个话题,再说下去,碧蔓能把医典一句句背给她听,她的智慧尚不足以理解这么晦涩难懂的东西,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何必浪费彼此美好的时光呢?
    碧蔓失笑,只好道:“你要牢牢记得才好!”
    “那我可以出府走动了?我就知道碧蔓姐姐一出手,哪还有治不好的病!”
    方海棠欢呼雀跃,晶莹双颊上笼上两团红晕,美得不可方物。因为途中受凉发了一场颇为严重的风寒的关系,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听到赦令无异于出笼小鸟般兴奋,谀词如潮不要钱地送将出去。
    “出去什么呀,别想了!”门帘掀开,个子小巧,一脸娃娃相的金枝端着一碗刚放凉了的燕窝粥走进来,无情地宣布,“刚刚小丫头飞报,夫人携大少奶奶一大群子人正往这边过来。”
    “怎么又来?”方海棠哀叫一声倒在床上,小小脸蛋皱成一团,“不就是一点小病嘛,又不是快死了,碧蔓都说不严重的。”
    金枝啐了一口,连声叫:“大吉利是,小姐不要乱说话!”
    碧蔓偏着头若有所思:“不过最近也确实查得紧,时不时地就来个抽检,有时一天来两三次。”
    一边正绣着一幅裙摆的紫藤绣完一边,咬断线头站起来,听了碧蔓的话不由笑:“那不还都得怨我们这位好小姐啊!”
    方海棠不乐意地噘嘴:“好端端地做什么扯上我?”
    紫藤取了新丝线开始绣另一边,绣了几针后慢吞吞地道:“从前小姐你三不五时的偷溜出门去逛,拦都拦不住,我们几个不知为你担了多少风险。那时在临安自家地头上,一切好说,现今可是在天子脚下,要是出点纰漏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碧蔓哼了一声:“要不是你这沾花惹草的性子,夫人又何必象防贼似的天天看着你?”
    金枝不知死活地补上一句:“还有喜新厌旧!”
    方海棠气急,噌地坐起来叫道:“每次出去你们可都是跟着的,有什么好事你们也没有少半分,现在怎么全赖我一个人头上?”
    紫藤瞄了她一眼:“你自己说说,外面传唱的那句‘一见海棠误终身’是怎么来的?”
    三个丫环你一言我一语,方海棠气势顿时矮了三分,低声嘟囔:“那是他们想不开,可不能怪我!”
    碧蔓不屑:“说一千道一万,还不都是因为你自己爱玩。”
    方海棠一怔,认真想了想倒也不否认,笑道:“这说得也在理。”
    主仆几个人笑做一团。
    正说笑间,院门外一阵喧哗,不用问也知道,方夫人和方家大少奶奶大驾又一次光临鸾鸣院了。
    金枝和碧蔓上前打起帘子。
    待一群人进得屋便齐齐施礼,“夫人,大少奶奶万福金安。”
    人群正中的中年美妇脸若银盘,气度雍容,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身边簇拥着一大群丫环仆妇,燕瘦环肥,风华各异,放眼望去,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而碧蔓和金枝更是人间绝丽,在一群人中异样显眼。
    中年美妇身边的少妇眉眼细长,琼鼻瑶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是在这群过于出色的佳丽的映衬下便显得光芒黯淡许多。
    不过这一群女子身后竟跟着一个年约五旬的陌生男人,提着个药箱,穿一身绯色官服,腰间还挂有鱼袋。
    碧蔓不由多瞧了两眼。这品阶可不低,有五品了,难道竟是太医院的院判?
    居中的方夫人往屋里瞅了一眼问道:“小姐呢?”
    金枝抢着答道:“小姐刚醒,紫藤正在服侍小姐用燕窝粥。”
    “精神可还好?”这话是问碧蔓了。
    “回夫人,比前几日要好些,今儿能喝下大半碗粥了。不过仍需卧床静养,不宜走动。”
    方夫人皱紧了眉头,面上沉沉的,“这孩子的身体真是不让人省心,临安到平阳一路缓缓舟行,却还是抵受不住,真是苦了我儿。”
    碧蔓觉得奇怪心里暗道:“若不是莫名其妙地受寒,又怎会来这场病。”不过夫人既然这么说,她乖觉地低了头,顺势说道:“这一路上走了三个月,虽说缓行,毕竟是在路上比不得家里舒适。现在能有这份精神已经算是不错了。”
    方夫人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她。”又一指身后那男子,道:“这位是太医院的左院判田大人,奉圣上之命来为小姐诊治,你们去通知小姐准备下。”
    两人连忙对田太医施礼。
    碧蔓心想果然是个院判,心念一动,朝金枝使个眼色,金枝心领神会。
    太医院左右院判等闲不给人看病,宫中妃嫔若是生病也只能请到普通的太医诊治,只有位份极高的几位或者是当前最得宠的嫔妃才有幸能得院判诊治,至于院使那更是专职给皇帝皇后太后这一阶的看病的。今天皇帝派出左院判出诊算是特殊的恩宠了。
    一众侍女在床前垂下扶罗纱帐,金枝扶着方海棠躺下,自己就坐在床头陪着。
    田太医坐在紫藤搬来的宽椅上,欣赏地望着几个绝丽的丫环,心道太傅府的丫环成色果然十足各具风情,真是艳福不浅,就是放到后宫之中,也是顶儿尖儿的人才。丫环尚且如此,那小姐更不知要如何,难怪皇上这般关切。
    待得金枝扶出一只晶莹玉臂,十指春葱如鲜花般微绽,田太医的心突然跳得急了。
    他竭力稳住手指,凝神搭脉,又换左手再请,良久不语。
    方夫人急了:“田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田太医收拾心神,想了想方道:“小姐的脉像脉在皮表,似有似无,数大相逢,气损血失,滑数相宜,沉细无根,是气血重亏之像。”
    方夫人忧心如焚:“怎么这病更重了?”
    田太医道:“目前还不妨,细加调养即可。我且开个方子,一帖两碗煎成一碗,每日三服,连服十日,当有起色。”
    方夫人喜道:“那有劳田大人了。”
    田太医拱了拱手便即告退,临行前回头望了眼扶苏纱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小姐左右二手,脉象不一,忽大忽小,忽数忽迟,怪异之极,生平仅见,他根本无法确诊。先前说的这番话实实在在是凭他那么多年的行医经验积累外加宫廷行走察人面色的功底才能说得滴水不漏。总不能说堂堂太医院左院判束手无策,若是这样回禀皇帝,只怕他这太医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
    方夫人轻声宽慰了方海棠几句,又再三叮嘱她要静心将养不能急着起床走动,见海棠答应才带着一群人去了。只是大少奶奶连雅凤临行前投来的目光却让方海棠感觉怪怪的,极不舒服。
第四章 捣鬼
           方海棠很少见到她这位入门不久的嫂子,连雅凤也几乎不来找小姑聊天,两人之间只是场面上见到了客气几句。但方海棠一直隐隐觉得,连雅凤对她有敌意。至于这敌意究竟从何而来,她想过一时,却不得其解,过后也就忘了。今天见了,却又勾起了这种感觉。
    送走了方夫人一行,金枝快手快脚关好了屋门,末了还不忘四处张望下有没有可疑之人在左近。
    “你们看清田太医的脸色没?”金枝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和见了鬼似的,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方海棠神清气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换来碧蔓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在我身上搞了什么鬼?”
    金枝笑眯眯地道:“我只是输了点真气给你,一会输得慢些,一会催得急些。”
    “你这样瞎搞,伤到小姐身子怎么办?”紫藤责备金枝,眼睛却瞅着碧蔓,情知这事必是碧蔓的主意。
    方海棠倒是无所谓:“不难受的,我都没感觉。”她是有乐子就好。
    金枝挥挥手:“小姐不会有事的,我只输了很细很弱的一点真气。不过那个太医嘛,嘿嘿!小姐的脉像脉在皮表,似有似无,数大相逢,气损血失,滑数相宜,沉细无根,是气血重亏之像。切,我才不信他能诊出什么门道来,装得倒是挺像的。”学着田太医的声音,故意拉长了声调,然后抱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碧蔓头痛望着她:“你这个疯丫头。”
    金枝不服气地叉着腰:“这里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没有,我可都是按着你的意思做的。”
    紫藤哭笑不得:“你们呀!”说了一句也崩不住脸笑出声来,只好算了,接着去绣裙摆。
    “这回太医诊出这个脉来,夫人该信小姐不宜动弹了,也许以后就不会三天两头地过来了。”金枝倒是无忧无虑,事情都往好的一面想。
    方海棠听了也乐滋滋地抿嘴笑。家里这些人,谁都和她亲近,唯独这个母亲简直就是她的克星。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一见到方夫人,大热天的心里都会泛些凉气。其实说心里话方夫人对她真得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疼爱有加,比对一脉单传的儿子都要好,可方海棠就是在她面前觉得不自在。
    “若真能承你吉言,我赏你个好的。”方海棠许下海口,把金枝乐得颠颠的。
    “可是宫里怎么会突然派个太医过来?”碧蔓维持着一向的冷静理智,不去凑热闹,冷静分析着,“按理说,小姐身份再高贵,也只是国公之女,比不得那些公主郡主,更不能和宫里的贵妃们比,左院判来得很蹊跷啊!”
    紫藤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绣针,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事可透着奇怪,和上次那个来传旨的太监一样古怪得紧。”
    金枝两眼骨溜溜转了几转,犹豫着道:“也许是因为皇上要对公爷沐恩呢,不是新加了个什么度支转运使兼吏部尚书的官职吗?”
    碧蔓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只好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方海棠咬了咬唇,慢慢坐下来,胸口突然闷了起来,直觉没那么简单。
    金枝眨巴着眼,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会不会是皇帝看上了我们小姐,要她进宫当妃子?”
    方海棠骇一大跳,火烧屁股样蹦起来,叫得异常大声:“才不要!他都有五十了,比爹爹还大得多。打死我都不要!”跳得急了,连喘几口气,脸色刷得变白了。
    碧蔓忙上去扶住了,赶紧端了杯热茶来让她顺顺气。
    紫藤狠狠骂道:“金枝,你是不是觉得小姐对你太好了?这么放肆!”
    金枝也慌了神,忙跪下了:“小姐,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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