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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糜-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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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郁地丢下折子,她还真是天真。太子谋逆已经伏诛,雍王一手导引了这场谋逆,爹爹迟早会揭穿了他。两位嫡子俱去,最有资格做太子的可不就是荣王了吗?如果李蕴是皇帝。那她方海棠岂不成了皇后?要她做皇后。荒唐,太荒唐了!
    只是上奏的这些折子究竟是李蕴自己的意思还是别的某些人的意思?海棠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如果是李蕴自己的。那他的心机也太深了,如果是某些人的意思,那他们究竟想要在李蕴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什么有价值地思路来,干脆放下不想,把地上的所有折子都搬到案上,一封封看过去。这些折子上面都有朱笔批的阅字,显然是中书舍人正把皇帝批阅后地奏章登记后发还地方。内容除了那些弹劾太子无状,叩请改立太子的,大多是地方官地平安折,都是些拍皇帝马屁,顺便描绘下自己地赤胆忠心的垃圾折,还有一部分是哭诉困难,要求朝廷减免赋税或是请求帮助地。
    内里有一封引起了海棠的注意,因为上折的人正是原济南知府新任的胶洲道节度使刑知想。由于武林人士即将齐聚泰山举办武林大会,为防止武人啸聚而致哗变,他上书请求皇帝允许他调动胶洲道各府的驻军,若有紧急状况即可当场镇压。这封折子落款是在四月末,上面有熙宁帝朱笔批的“准”字。按流程它早该发回到刑知想手中,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遗漏在这间偏殿中。但海棠想的并不是这个,刑知想是节度使,他完全有权调动胶洲道的军队,象调军队维护秩序这种事并不要紧,一般无需请示兵部更不需向皇帝请上折。这封奏折堂而皇之地呈上来,总让她觉得似乎并不这么简单,好象是故意写给别人看似的。
    她马上联想到了带着靖难军入进勤王的陵阳郡主。
    既然要调动军队,那突然多了些陌生的队伍也就不奇怪了,不然如何解释靖难军会有如天降般从万里之外的南疆赶到京城平阳,而领兵的正好就是陵阳郡主呢?想到爹爹竟然早在四月时就已经预先安排好了平叛的后着,不由对方清远的老谋深算打了个冷颤。
    爹爹难道也和雍王一样,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把太子拉下马来吗?
    海棠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好似所有的人都变得很陌生。她想了想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收起了那封奏章,把书案摆回原处,折子也分成两堆堆在书案上。
    很快地,方海棠发现糟糕,她忘记自己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不认路。宫中道路千折,一间间金碧辉煌,外观差相仿佛,她开始是为了避免碰上京稷营的人查询,所以不走大道尽在廊檐下穿来穿去,转了几转后,就彻底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她越走越乱,额上微微见汗,虽然有廊檐遮着阳光,盛夏的温度也足以将她蒸干。
    就在海棠绝望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刷刷的脚步声。她喜出望外地迎上去,也不知是因为太热了,那些宫监和宫女都在偷懒还是因为昨夜的大事的缘故,她走了那么久竟然没有遇上一个活人,以至于她想问路都问不到人。此时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在这样走下去,昏倒的就是她了。
    一乘肩舆从高廊中慢慢走来,前后簇拥着四个宫女和两个太监。肩舆中坐着一个眉如秋水眼如横波的宫装丽人,云鬓高堆,斜插支翡翠金凤簪,凤嘴中衔着一粒浑圆晶莹的明珠。
    海棠愕然止步,她虽然想问路,可不是没眼色的人,能有这样的气派的自然是宫里的妃子,且等级已经相当高,至少也是正一品的四妃级别了。
    天,怎么会撞上妃子的,难道她东转西转的跑到内宫去了?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那身随从式样的男性下人服饰,海棠不禁苦笑,这下有热闹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偶遇(下)
           长廊中空空荡荡的,躲无可躲。
    海棠干脆也不躲了,直接跪下,尽量自然地低下头,心里暗自祈祷能过了这关,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
    “停!”清冷的声音中透着酥骨的娇媚,即便同为女人,海棠也不由得心里刹时软成了一团春水。
    肩舆停在海棠面前,拖地的裙袂中偶尔掀起绣了极精致的海棠花的软缎宫鞋。海棠看着那双鞋的主人聘袅立在她面前,用那把颠倒众生的嗓子柔声道:“你是谁家的从人?怎会独自在长乐宫中走动?”
    原来是在长乐宫,这是皇帝议事的宫殿,也就是说自己走得不算远,并没有走进内宫。海棠松了口气,咽下口水,这女人的声音实在有让人化为绕指柔的力量,简直无法抗拒。“回娘娘的话,小人是方清远方大人的随侍,大人让小的去值房殿等候,小的脑子不好使,走迷了路,冲撞娘娘,万请娘娘恕罪。”她镇定了心神,口齿清晰地回答。现在瞒也瞒不住了,只好抬出老爹的名字来,只希望到时这妃嫔能看在爹爹的份上放手饶过。
    “方大人是吗?”一声轻笑,直如银瓶乍起,春花漫绽,海棠只听她风情万种地轻轻吐出四个字来:
    “抬起头来!”
    她的语气温柔,却有一股不容人拒绝的震慑力,海棠似被催眠般听话地抬起头,然后被一双笑得比千年寒玉还要冰凉得眼眸冻醒。
    “是你……”寒玉般的眼眸瞬间破裂,无法言喻的震惊在每一块裂片中荡漾。一旁的女官及时掩住嘴,指缝间漏出模糊不清地一丝惊叫声。
    海棠顿知糟糕,这女人竟然认得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叩了个头。“向淑妃娘娘请安。”到了这时候她怎么还会不知道这女人就是沈淑妃,如此这般媚入骨髓的风情大梁后宫中除了沈淑妃还有谁能做到?
    沈淑妃眼光一闪,竭力压住内心的激动,淡淡地笑道:“王妃请起。”伸手做个虚虚扶起地姿势。
    刚刚石化的女官省过神来,立即过来相扶,海棠就势起身,一边奇怪着那女官眼中难以抑制地热切。甚至她连手都有些颤抖。一边仪态万千地福身一礼,莺莺呖呖地道:“谢娘娘恩典。”
    眼前的这位熙宁帝专宠的妃子今年应该也有三十五岁了,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人到中年的形迹,皮肤光滑细腻胜过牛乳,身材纤瘦苗条有如处子,竟是完全看不出年纪。两人并肩一站,直如姐妹一般。
    “王妃是来看望荣王地吗?”沈淑妃自动忽略了那身不合常理的男仆服饰,主动帮海棠摆好了台阶。海棠自然就坡下驴,顺着淑妃的话信口开河。
    “那正好。我也是来看荣王的,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沈淑妃的声音软糯动人,面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海棠大喜。她正愁着该如何光明正大地去看陵阳郡主,沈淑妃的提议等于是主动拉了她一把。陵阳郡主此刻肯定是和李蕴同在大殿上。见到李蕴也就能第一时间见到陵阳郡主了。
    “海棠谨遵娘娘的吩咐。”
    沈淑妃朝她微微一笑。笑意微寒,清冷得叫人无话可说。她也不坐肩舆了。招呼海棠跟着她缓步前行。女官魅香领着宫女太监远远地跟在她俩身后。
    一路上沉默着,海棠尴尬地低着头,两个陌生人明明没话说却偏偏要一路走在一起,实在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沈淑妃地身上有一种极清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她的声音妩媚得能酥筋软骨,她依然让人本能得觉得凉薄,无法亲近。
    直到跨进长乐宫地西暖阁的那一瞬,淑妃突然侧首问了一句:“你娘跟你地感情好吗?”
    海棠不解其意,茫然答道:“母亲跟我地感情,挺好的吧?”除了她有些怕母亲外,真得挺好地啊。
    沈淑妃目光灼灼,压得海棠很不适应得闭了闭眼,“为什么你叫方大人做爹爹,却叫方夫人做母亲?”
    海棠怔住,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从懂事起就一直是这么叫的,而爹爹和母亲也从没有纠正过她。她有些昏头,没人提她也不知道,如今细细思来,爹爹和母亲?果然很不衬啊。怎么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哥哥方倾世并不象自己那样喊母亲,而是唤做娘的。
    “这个……我不知道!从小就是这样叫的。”她糊里糊涂地坦白。自小,她就跟爹爹特别亲近,什么话都跟爹爹说。爹爹成了慈母,而母亲则更多地代替了严父的职能。她可以对爹爹没大没小,却不敢对母亲有任何不敬,她承认,她是怕母亲的。但无可否认,母亲很关心她,也一直很照顾她,甚至比对哥哥还要好。
    沈淑妃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唇角淡淡地浮起一朵笑意。虽然清冷依旧,却不再让人觉得有被冻伤的危险。
    海棠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她决定回家后一定要问问方清远,到底是怎么形成这样古怪的叫法。
    “海棠,这些年你觉得你过得好吗?”当淑妃问这句话时,她眼中甚至有一丝可以称之为温情的东西。
    海棠对淑妃从“王妃”直接进步到“海棠”的称呼方式有些不适应,对她的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不适应,对她眼中的那抹温情更是不适应,她甚至觉得刚刚那种能冻死人的清寒才是真正最适合淑妃的。
    “我一直过得很好啊,家里的人都很宠我。以前并不懂他们对我的宠爱有多么无私,直到现在才渐渐懂了些。”
    从小人人都疼爱她,但那些爱她享受得太理所当然,直到被外人一伤再伤,她才明白这世上最爱她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只有他们才是完全无私地对你好不求回报。
    海棠神色淡淡,从容得好似过往的一切都云淡烟轻得从指间滑过,五官美丽精致得不象活生生的人。眼底的沧桑被倔强掩盖着,只在睫毛的一垂落间隐隐露出些来不及收起的脆弱。
    沈淑妃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有些狼狈地闪开视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这几乎无法捕捉到的脆弱击倒。背对着海棠,她寒凉得甚过飞雪的眼眸中也露出了一抹相似的脆弱,指间传出几声极清极脆的关节作响的咔咔声。
第一百三十章 兜火
           海棠无聊地立在下首,双手叉在袖中磨指甲,沈淑妃并没有让她坐,她也就不敢坐。说也奇怪,她对沈淑妃竟似有些莫名的情绪,有些想亲近又有些恐惧,以至于竟会无措起来。
    淑妃斜倚在塌中仿佛陷入了沉思中,日间的阳光透过半遮的竹帘射进屋里,她的脸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不知怎的就透出种郁郁寡欢的感觉。想想也真是奇怪,她这样的一个清艳绝姿的女人,出身高贵,嫁入皇室,生得皇子,专宠后宫,她为什么还会不开心?
    许是被宫女送茶水糕点的脚步声惊动,沈淑妃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海棠坐过来。
    她看着海棠,曼声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与你其实也算得远亲,论辈份你该叫我一声姑母。”海棠点点头,“前夜爹爹已经告诉我了。”
    沈淑妃蓦地抬起头,凤簪明珠晃起一晕珠辉,削肩微耸,清冷冷地问:“你爹是怎么说的?”
    “我爹把那位苏姑母和皇上的一段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也说了您和苏姑母的关系。”
    沈淑妃“哦”了一声,缓缓倚回塌中,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有些感伤。很奇怪地,海棠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母地心理转折竟也似有所感。
    “既然你也知道了个中原因。我也不瞒你,以前我是不希望你入宫的。也一直在皇上面前说不喜欢你,你也别往心里去。”
    “海棠是晚辈,怎么会怪姑母呢?”心中却有些遗憾,既然反对那一直反对到底岂不是更好?现在嫁荣王皇上迟早不是也要见到她的吗,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
    “我知道你这大半年在江湖中颇历了些风霜。受了不少苦。以后你嫁了蕴儿,就是我地媳妇了,既然蕴儿爱你有若他性命,我也会把你当作女儿般看待。只要你为蕴儿操持好王府,尽到王妃的职责,万事皆有我为你撑腰,决不让你受委屈。”沈淑妃笑着拍拍海棠地手,指尖冰冷,如蛇般一滑而过。
    海棠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仿佛有极阴冷的寒气透体而过,抬眼看到淑妃眼角一抹隐约的柔情,她心里又暖了暖。不知怎地海棠竟能体会到淑妃这番话中的真心。对她,淑妃似乎并不象表面上那样的无情。“即使我要求他不能再有第二个女人。娘娘也会支持我吗?”海棠不知哪来地勇气。竟然就这样问了出去。
    沈淑妃怔忡失笑,弯下腰以手绢掩口大笑不止。她一笑起来就如冰河解冻春花烂漫般,妩媚得直若无骨。
    良久止了笑,淡淡道:“要牵着他的身子不如牵紧了他的心,你若看不开将来凭添烦恼。”嘴角浮起揶揄,人人都说她独占后宫专宠,熙宁帝还不是在李蕴之后又有了七八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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