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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天上就透着一股子热气,太阳出来的时候,白亮的吓人,还没到十点钟的时候,马路上的沥青就晒的软了,空气中的热浪能把人烤成灰。三轮车车夫牛宝红看了看大街,恶狠狠的超地上吐了口吐沫。
“妈的,这天气没方法做活了。”
“大牛你真懒,这天气就不出车了,你一家三口吃的喝的怎么办?”旁边的车夫老李说道。老李四十多了,是个中学教师,特别喜欢黑格尔。自打下岗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正经营生,老婆也跟着下岗,家里穷的叮当响,没办法只好含泪买了一辆三轮车,汗水摔八半的赚这份血汗钱。
“你不知道,昨天说是中央有大官下来,要整顿市容,咱们这样拉三轮的都要整顿,我可不想为了挣这些钱把车子赔进去。”牛宝红说着,拿汗巾擦了擦脸,嘴里咒骂着:“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喘气都费劲。”
“不成,我得溜点活,要不然晚上都揭不开锅了,城管又怎么着,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就一拉车的,抢车我就跟他拼命。”老李说着拿瘦的跟麻杆似的手臂,在胸膛处敲了敲,发出破鼓一般的声音,轻飘飘的拉着破车离开了。
牛宝红则咪着眼睛四处张望,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了,这时候城管大部分都去吃饭了,逮住机会拉点客人。怎么说也要把今天地菜钱赚出来。盘算了一下,牛宝红就微微抬着头,脚步沉重的朝南门走去。
不过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没走几步,牛宝红就听见有人喊自己:“这位大哥,拉个脚!”
牛宝红没有停脚。他是谁啊,一个臭拉车的,当人家大哥,配吗!肯定不是叫自己。
“拉车地停下!”见牛宝红没有停车,说话人边上的女子急了,扯嗓子叫了一声。
“哎!”牛宝红顿时一个激灵,身子一顿,顺势把车子一转,再回头时脸上已经抹了一层笑,只不过这层笑容看起来有点稀薄。像是兑了水的稀饭,混浊地挂在脸上:“您二位想去那里?”
他把眼睛看向左边的年轻人,因为多年的看人经验告诉他,左边的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右边那个女的虽然穿戴都挺阔气,可是眼神都发飘,挂在年轻人身上,再看年轻人长的,牛宝红全明白了。这就是有钱人包的小白脸,有钱没地方花,坐车寻开心了。“常局,我想随便走走,你看成不成?”张岩掏出钱包。拿了二十块钱过去:“大哥。带我顺着市区转悠一圈,够不够?”今天本来说是要听取f新煤矿的报告。张岩看了一下材料,觉得意思不大。就跟常馨商量出来
“我就是导游,你说去那里就去那里。”常馨笑着说到,落在牛宝红眼里又多了一条证据。
“够了够了!”牛宝红伸手接过二十块钱,有些激动,二十块钱够一家人吃两天的了,如果下午再接个活地话,晚上还可以买二两肉,大儿子经常嚷嚷肚子里面没有油水,这次让他解解馋。
车轮开始慢慢转动起来,f新的景物随着牛宝红的双脚一点点转换着,天气真热,牛宝红只觉得脚下一点点的发软,视线也一点点的模糊起来,二十块钱呢,可不能跑了!牛宝红用胳臂抹了把汗,继续跑下去。
“师傅,喝点水吧?”一个可乐瓶子出现在牛宝红的脸旁,牛宝红都能感觉到瓶子的凉气。在炎热无风的夏天,这个冰镇瓶子的诱惑力,甚至超过了一盘红烧肉,自从下岗以来,扭抱红还没有吃过一次肉,全都给孩子和老婆了。
“大兄弟,谢谢了…。”牛宝红喉结上下蠕动,却还是拒绝了张岩地好意“不过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你坐车给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咱们人穷志不短,凭借本事赚钱。”
张岩道:“大哥,我这水不白喝,我有点事情要问你,这点水就当作你润嗓子的了。”
牛宝红也不客气了,拿过瓶子就咕嘟上了,妙的是一边拉车一边咕嘟,竟然都没有呛到,一口气把可乐喝完,牛宝红又抹了抹嘴,说道:“兄弟你问吧,只要我知道地,全都告诉你。”
“大哥,你是这个地方地人?”
“就是本地人。”
“干这行多久了?”
“四年了。”
“之前是做啥的?”
“海天矿地,我那时候是分拣员,一个月能赚四百七,日子过得可滋润了。”牛宝红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那咋下岗了呢?”
“哎,五年前我们厂厂长说了,买断工龄主辅分流,我就下岗了。”
“给了多少钱啊!”“六千三百五十块,扣掉当年地医疗保险,拿到五千七百,连一年都坚持不下来,这群***,良心都让狗吃了,老子辛辛苦苦做了二十年,到头来五千块钱把老子打发了。”牛宝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你可以不下岗啊!”张岩问道。
“不下岗,不下岗行吗,我倒是想继续干下去,可是厂长说了,减员增效,不自动下岗的就要被动下岗,到时候连这些钱都没有了,我们先上面反映过,结果被人家几句打发回来了,说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没办法,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认了。我就是憋气,厂长的亲戚都没有下岗,工资还调高了一块,下岗的都是我们这些干活了,减员增效,我看是减效加工资,都***流到厂长腰包里面去了。”
“现在拉三轮能赚多少钱?”
“赚啥钱,像您这样的大活,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其他的时候有人拉脚,也就是两三块钱的事,高了有面包车抢,有时候活不好,块八毛的也得做,一天下来多少能对付十块二十块的,刚够嚼谷的。”
“有没有想过去做别的?”
“想啊,去年前年参加四大厂举办的巧手杯,可惜没上去“牛宝红抹了一把汗,冰镇可乐的凉气慢慢地被热气抵消:”强手太多了,我在厂里算是分拣快的了,可是跟人家一比,至少差了一半,我再怎么练也练不到那个地步。有时候想想,要是进了四大厂该多好,一个月一千八九百的工资,在加上一千多的奖金,一个月够我赚一年的了。”
“咱们这里下岗的人多不多?”
牛宝红把车停下来,脸色十分难看:“大兄弟你老打听这个做什么,你要是老打听这个,我可没办法拉你了,你找别人好了。”说完把二十块钱掏出来,递给张岩:“咱们人穷志不短,不是给你们这些公子哥看笑话的。”
张岩心中一叹,过分强调志不短,不更是说明在下岗之后,像拉车大哥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作为产业工人的尊严,成为一个挣扎在生活中的溺水者。把大批的职工驱赶到社会,然后由社会承担本该由企业承担的成本,这样做真的没有错吗?
“大哥,我是个调研员,人微言轻,可是总想帮着老百姓说点啥,所以这才大热天的过来调研,真的没有别的坏心眼,要是大哥你觉得难受,那我就不问了。”
“啥,你是调研员,那你写的东西,中央能不能看到呢?”牛宝红高兴的问了起来。
“能,不过这个概率不是很大……。”张岩道。
“这就行了,大兄弟我是个粗人,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牛宝红兴奋的搓了搓手,正想说点什么,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牛宝红接了手机,只聊了两句,脸上的颜色就变了:“什么,老李出事了,好的我这就来。”
在铁西区某街道拐角处,一辆破烂的三轮车侧翻在地,老李被压在车下面,一双眼睛无神的瞪着天空,,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在他的身下,一滩黑褐色的血迹正在不断扩大。苍蝇不停的飞舞,可是老李却一点都没有动静,似乎还在思考哲学问题。
第六十章 救人
第六十章
“大兄弟啊,老李出事了,这趟活我拉不了了”把手机随便往兜里一丢,牛宝红慌张的说道。还没等张岩说话,就听吧嗒一声,手机没放好,被手一带带到了地上,零件摔得满地都是。牛宝红眼睛都急红了,弯下身子把零件捡起来,哆哆嗦嗦的把零件装好,又拿汗巾擦了擦,最后按了下开机键,满心期待的看着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黑漆漆的,牛宝红咒骂一声,用力把手机朝地上一摔,眼睛四处只是找电话亭,白亮的太阳下,他没有看到电话亭。就在这时,一只手机放到他身边:“用我的吧。”
牛宝红想也不想,一抬手把手机隔飞了开去:“少来假惺惺,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害得,我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
手机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之后,碰到了一面墙,啪嗒摔倒了地上。牛宝红跳着脚跑到墙角处,抡起汗巾甩了起来,狠命的抽着墙壁,“让你烂泥扶不上墙,让你没出息…。”
轮了一会,牛宝红似乎是没有了力气,抬头向天,一步一晃的向墙角处走去,灼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也恍然不觉,头却一点点的低下去了,走到墙角之后,头已经低到了胸口,人也颓然坐在地上,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头,无声的哽噎起来。“用我的吧。”还是那个声音,牛宝红猛地抬起头,张岩那张脸十分郑重。没有一点鄙视。“以后我也许还要借你的手机,到时候我们就谁都不欠谁地了。”
“谢谢!”牛宝红颤抖的手接过了张岩的手机。
等到张岩等人赶到老李那边的时候,老李已经没有了呼吸,周围是一圈围观群众,没有执法人员,看着这些神情麻木悲哀的人,张岩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抓住了一个年轻男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看热闹?”
那个年轻人啪的一下打开张岩的手。骂道:“关你球事,说不定那天老子也会碰到这样的事,倒时候谁管我?”
“滚,再说我揍你!”张岩没时间跟他废话,将他推开,挤到圈子里面,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倒在地上,一辆破旧零散地三轮车歪倒在他身边。上面溅了不少暗红色的鲜血,车把都旧的露了底,扭曲的挂在前轴上,一个车轮扭曲成了麻花,这一切都说明,这辆车经受了怎么样残酷的一次撞击。
“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张岩问道。
“我知道…。”一个半大小子说道。小伙子说话有点不利索。张岩也没心思听。抬头又问:“叫车了没有?”
常馨低声道:“已经叫了……。”张岩这才放心。仔细听这个小子说话。停了一会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老李出来拉活。可是不巧碰到城管。老李就拼命跑。可是跑不过汽车。城管可都是开着吉普地。等到城管把吉普开到跟老李齐头地时候。就有一个城管打开车门。一脚狠踹了过去。
“当时这老头就连人带车。一下子撞到路边沟里去了。城管停车把人和车拽起来。本来是想拷起来带走地。可是见老头快没气了。就把老头兜里摸了个遍。见实在没有啥东西。这才开车走地。”
张岩地眼睛立了起来。神情复杂地看了常馨一眼。要是在自己地治下。这些混蛋肯定不会有什么活路。可是现在自己是来调研地。横插一手管这些事情。别人怎么看。这是明显地越权行为。想到这里。张岩按捺火气。又问了一句:“救护车到了没有?”
“不能来了。医院就在对面。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肯定是不会来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不可能的,她还问了我地址,还有病人情况呢?”常馨说道。
“你怎么说的?”张岩问道,一伸手把老李抱在怀里,丝毫没有顾忌老李身上地斑斑血迹。确实到现在还没有来的话,救护车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如果再拖,也许老李就会没命了。
“我说阑珊路发现一名老者,生命垂危请他马上派人来。”常馨说道。
“他怎么说?”
“他问我是不是病人家属?我说不是,不过老人很危险,再不派车就有生命危险,他就说会尽快派车来的,让我在这边等。”
“看来是不会来了!”张岩站起身,把老李放到牛宝红车上,对牛宝红说道:“大哥,你知道医院怎么走吗?”
“知道!”牛宝红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把手搭到车把上,感激的看着张岩:“大兄弟,你是好人,我代老李一家子谢谢你。”
只是张岩看着他却有点不对了,脸上白得吓人,却一点汗珠子都没出来,唯独两只耳朵憋得通红,红得象要落下来的果子。拉了两下车都没有动,挣扎着说了一句“帮把手。”
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镜头,张岩看到拉车的中年人头慢慢往下低,低着低着,就全身出溜到车把下面去了。
一阵热风吹来,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叹息:“看着吧,没准那天…。”
可能是因为周一的缘故,f新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人并不多。在阳光下,牌子上的人民两个字被照地晃人眼。看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