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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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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一直待在南方,时不时把薛凝碧提出来敲打一番,事情的发展兴许会有所不同。但她一走年余,对这边的人和事无暇顾及,薛凝碧又意志不坚,很快就重新落入了前夫的掌握中。
    如果薛凝碧只是感情上犯糊涂,不把感情和事业混为一谈,俞宛秋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感情是私人问题,她只是人家的老板,不是家长,管不了那么多。
    可薛凝碧跟前夫复合后,先是把双姝馆的绣样偷偷拿给前夫家的绣坊,被小牛发现质问,索性辞去了双姝馆的管事之职,理由是,她跟前夫破镜重圆,既重为人妇,不方便再出来抛头露面。
    戚长生向她汇报这一消息时,提出了好几种应对方案,无论选择哪一种,都足以叫后来改名为“无双绣坊”的传惠绣坊,和张宝珍全家,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可所有的方案都被俞宛秋否决了。
    是的,以她现在的权势地位,要对付区区一个张宝珍,或薛凝碧,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捏死他们有什么益处呢?
    薛凝碧惟一的压箱资本,是双面绣,纹绣早就学会了,手艺甚至比她更精。双姝馆的销售理念,她套用过去未必奏效,因为双姝馆的人脉和已建立的购销渠道,是她无法比拟也无法抢夺的。
    苏城有双姝馆,其他大小绣坊都只能跟在后面讨一点残汤剩汁,那还是俞宛秋为繁荣市场默许的,要不然,早在无双绣坊拿出和双姝馆相似的新绣品时,就让它关门大吉了。
    说起“无双绣坊”这个名字,俞宛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传惠,本是张宝珍爷爷的名字,诱得薛凝碧回家后,张宝珍便把绣坊之名由“传惠”改为“无双”,于自我吹捧的同时,贬低“双姝”——双姝已去其一,名不副实,惟我张家绣坊无双独绝。
    一介平民,公然挑衅太子妃名下的产业,如果只归结于张宝珍的胆大妄为,或愚蠢冲动,俞宛秋是死都不信的。
    张宝珍其人,在双姝馆门前第一次悍然现身时,俞宛秋就深觉纳罕。当时她虽没嫁给赵佑熙,但苏城“何宅”护院是赵世子的人,并不是什么秘密。张宝珍作为苏绣界颇有名气的张氏绣坊少东,不可能连这点本埠新闻都打听不到。
    古代商户社会地位低下,因此有个传世名训:民不与官斗。
    双姝馆主人所依恃的,可不是普通的官,而是赫赫有名的赵世子,张宝珍但凡有点常识,都不会沾惹这样背景的人。
    总之,张宝珍的行为很反常。
    若说他对薛凝碧情深难舍,为了追回前妻不惜任何代价,那更是笑话。直到现在,他扶正的新欢还好好地在他家里,薛凝碧回去后的身份,据说是平妻。
    最开始,俞宛秋怀疑张宝珍是太后或吴家人指使的,同时有此嫌疑的还有沈渊父子,目的是为了拆她的台,让她在江南待不下去,从而阻止她嫁给赵佑熙。
    等她已是太子妃,张宝珍却还派人攻击小牛父子时,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现在更是如此。太后都成了废人——即使外界不知道她瘫痪的内幕,她久不理事是事实。照常理推测,张宝珍应该偃旗息鼓,甚至主动向她投诚,求她饶恕才对。可张宝珍不仅毫不退缩,还借着虐待薛凝碧来挑起她的怒火。
    看着手里的求救短笺,俞宛秋有些啼笑皆非,她看起来那么像圣母么,不仅不记仇,还惯于以德报怨?
    薛凝碧的行为或许谈不上背叛,宾主关系本就是松散型,契约制。但薛凝碧走时,别说没向她书面请辞,甚至都没跟小牛认真交接,随便说个三言两语就跑掉了,既不负责任,也欠缺基本的尊重。
    在薛凝碧做出了这样的事后,她不加责难,不派人追究,一方面是因为路远人忙,没工夫纠缠这种小事;另一方面,也是自矜身份,不想落人话柄。
    堂堂太子妃,为点小事跟升斗小民争闹置气,失了身份尚是小节,若因此被冠上“仗势欺人,贪婪敛财”的罪名,怕正好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俞宛秋知道自己遭了许多人的恨,恨她以庶女身份占据太子妃的宝座,恨她霸着太子爷的专宠,挡了其他女子的荣华路,甚至恨她办医馆赚得人气名声,恨她开铺子赚来钱财滚滚。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女人来说,能聚集财力,也是本事,怎不叫人妒恨?
    俞宛秋看着手里的短笺久久不语,戚长生以为太子妃根本不想理睬,打手势让手下准备回宫,太子妃却在这时开口道:“送信来的人你审过了吧?”
    “是,那人是张家绣坊一个绣娘的弟弟,说他姐姐感念薛凝碧平日的教导,冒着被家主打死的危险,替她传出这封求救信。”
    俞宛秋轻笑:“薛凝碧手下也有暗卫不成,这么熟悉本妃行踪。”
    戚长生回道:“属下有问过,传信的人说,他姐姐替薛凝碧去常家送礼金,亲见太子妃驾临,回去告诉了薛凝碧。薛凝碧当场写下这封求救信,求她交给太子妃,等他姐姐带着信再去常家,我们的车驾已往这边而来,她便一路尾随,被我们的侍卫抓到,这才带到属下面前。”
    传信人的话勉强讲得通,但以薛凝碧和小牛尴尬的关系,在她被自己丈夫关禁闭的情况下,还心心念念着请徒弟代为送礼,未免有些差强人意。薛凝碧若如此重情守礼,根本不会离开双姝馆。
    戚长生破天荒地主动发表看法:“薛掌柜又不是关进了大牢,她在自己家里,怎么样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太子妃不管也好。”
    的确,在女人少有人权的古代,别说只是关,便是做丈夫的把妻子打伤打残又如何?只要不出人命,官府不会立案。
    “那我们就不管?”
    戚长生心里,肯定是不想管的,作为死士训练出来的人,对“叛徒”一向是“杀无赦”。他们肯放薛凝碧一条生路,不去惩罚她就开天恩了,还去救她?她关不关,死不死的,与别人什么相干,她回前夫家是自愿,又没人逼她,后果也当自负。
    但听太子妃的口气,似乎还在犹豫,于是顺着说:“您要实在不放心,属下就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俞宛秋点点头:“也行,你先派人去查探一下,有事赶紧回禀,我正好有点累,在这里歇个午。”
    以她如今的身份,直接杀到张家救人是不可能的。她既不是官差,又不是薛凝碧的家人,凭什么上门去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
    “属下遵命”,戚长生转身出门,素琴等人忙着整理床铺。
    “还真怀念这里呢”,躺在曾经的闺房里,俞宛秋感慨低叹。
    茗香的语气有些嗔怨:“太子妃在这里住了半年就被太子拐跑了,害我们几个天天望穿秋水,就盼着姑娘回来,或派人把我们接过去。”
    素琴仔细放下帐子,拉着茗香往外走,嘴里说:“太子妃若不是出去收租巧遇太子,哪有今日这段良缘?跟我们分开也是形势所迫,你少在这儿说酸话。”
    知墨边走边学究似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天定良缘,命不可违。”
    “就是”,茗香清脆甜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子与太子妃是老天注定的姻缘,再怎么兜兜转转,终究会成为夫妻,便是太子妃不去祁阳收租子,也会在别的地方重逢。”
    俞宛秋会心一笑,闭目养神。
    不过脑子始终清醒着,薛凝碧的事,到底下文如何,她还是关心的。薛凝碧是她来这个世界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抽空歇午的想法很快化为泡影,因为又有人上门求见了,这回,是隔壁的胡太太。
第二百八十二章疑点重重
    第二百八十二章疑点重重
    戚长生会在她表明要休息时,替钱太太通报,让俞宛秋有些意外,但钱太太一开口,俞宛秋就明白了。
    从她寄居沈府就一直追随左右的戚长生,对她过往的经历那样了解,替她过滤客人时,自会考虑到她的心理需求,比如,打听“亲朋故旧”的下落。
    其实她没有戚长生以为的那么念旧,报复心也不强,得罪过她的人既已销声匿迹,她乐得眼不见,心不烦,故而对魏无涯和程绮的现状,并无多少兴趣。
    不过说新闻的人既然来了,听听也无妨。
    钱太太身后还跟着钱二姑娘,只是二姑娘已梳起了妇人头,这次是回娘家小住的,记得二姑娘比她大一岁,的确该嫁了。
    钱太太继续发挥八婆本色,把登门造访过一次的钱家表小姐——苏城首富孔家的四姑娘孔嫚的婚恋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可惜俞宛秋心里惦记着薛凝碧那边的消息,完全把自己当听众,不肯参与评论,顶多奉送几个语气词。
    终于,钱太太的一句话让俞宛秋脸上变了颜色:“小妇人怀疑,秦云路前头那个姓程的女人,也是被他谋死的”
    也是?
    俞宛秋长眉微挑,以为自己漫不经心中疏漏了什么重要情节,当即追问:“你是说,令表亲孔四姑娘已经被秦云路害死了?”
    钱太太一愣,钱二姑娘屈膝蹲身道:“请太子妃见谅,是民妇的母亲没说清楚,四表姐如今还活着的”,话到这里语气转悲,“但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
    俞宛秋眼底掠过一丝厌烦,她不过偶尔过来看看旧居,顺便歇个午再走,怎么就惹来这么些人,说的都是男人女人间裹不清的烂事,她是太子妃,又不是妇联主任或居委会大妈,管这些则甚?
    记得上次孔嫚登门求她为秦云路引荐时,她已经把秦云路的底细都透给了她,同时坚决表明了拒绝之意,四姑娘要执迷不悟谁也拉不住。
    自以为遇到了真爱的孔雀加包子女是世间最固执的人种之一,你以为是救人于水火,她却恨你棒打鸳鸯,何苦来。
    钱太太见她如此煽情表演,太子妃仍稳坐于雕花太师椅上,端着青花瓷盏慢悠悠地喝茶,一点动容的表征都没有,没奈何,只得跪下去叩首道:“求太子妃救救民妇这可怜的外甥女。”
    俞宛秋从泛着茶香的氤氲雾气中抬起明净的眸子:“你希望本宫怎么救呢?”
    钱太太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是胡二姑娘帮腔:“太子妃能不能出面说说情,让知府大人判他们和离,这样四表姐就能回娘家好好将养了。”
    “如果只是要和离,不需要本宫出面吧?世上多少和离的夫妻,没听说哪个是靠了太子妃甚至皇帝帮忙才办成的。只要令表姐想离,以孔家在苏城的势力,秦云路一个外来人口,哪里犟得过,他不离也得离。”
    钱家母女慌了,太子妃的意思,岂不是说她们存心糊弄人?
    才起身的母女二人再次跪伏在地:“太子妃息怒,民妇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半句假话诓骗您。孔四姑娘现在人在南都,若在苏城,倒真的不难。”
    俞宛秋淡淡接过话头:“就算在南都,以孔家的财势,找府尹大人说个情也不为难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和离才多大点事,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信手可拈:男方隐瞒诸多事实骗取少女信任在先,无媒苟合诱人私奔在后。
    她就不信,号称苏城首富的孔家这点能耐都没有,四姑娘的母亲杨太太乃孔府当家主母,平时一脸精明相,关键时刻偏成窝囊废了?
    钱太太警惕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才压低嗓音道:“太子妃有所不知,秦云路早就没在歌舞坊卖艺了,太子妃随军不久,他就进宫当乐师去了,听说现在是玉梨殿的乐正,深得皇后赏识。”
    俞宛秋乍听难以置信,她回宫两个多月了,宫宴出席过数回,每回必招乐,她竟没发现乐师中有一位故人,什么破眼神
    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玉梨殿本就在招乐师,以秦云路的琴技,做个乐正也应当,‘深得皇后赏识’却从何说起?本妃在宫里都没听到此等传言。”
    钱太太和钱二姑娘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钱二姑娘要求清场,她们有重要情报容禀。
    俞宛秋微扬手,下人都退了出去。
    钱二姑娘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双手捧到她面前,俞宛秋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封信。
    初看字迹,她以为是那封自己写给魏无涯,而后被赵佑熙亲笔抄过的书信,多看几行就发现,信的内容没错,字迹也很像,但并非她夫君亲笔,而是仿冒。
    俞宛秋睁大眼,事情严重了如果这世上有个人能模仿出赵国太子的笔迹,一旦鱼目混珠,后果堪虑。
    “信是哪里来的?”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从看到信的那刻起,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钱太太回道:“是孔四姑娘给的,前些日子民妇去南都探病,她偷偷把这封信塞给民妇,说要是哪天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拿着这封信去找太子妃,求太子妃为她伸冤。民妇想着,真等人死了再伸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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