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官琦一面点头微笑,一面暗中运气,只觉数处经脉,一阵剧疼如割,不禁心气一馁,暗道:“完了!这受伤经脉,愈来愈重,看来今生是难复元了,那就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那中年妇人看他默然不言,立时又接着说道:“那黑猿搏杀巨豹的事,哄传在我们邻里之间。我那时只不过十八九岁,一时忍耐不住好奇,和家中两个仆妇,一齐出去看那黑猿。哪知那黑猿见我之后,突然大发野性,冲入人群,把我抢走,背在身上,疾奔而逃。”
上官琦道:“村中之人,难道就没有人追赶它么?”
中年妇人笑道:“它力大无穷,疾行如风,一般人如何能追得上它……”忽地哑然一笑,道:“它已作了我二十年丈夫,现在更不该再这样骂它了。”
上官琦看出她笑容之中,含蕴了无比的悲怆,叹息一声,劝道:“一个人的命运,谁也无法预料。姑娘已忍受了二十年,还请再继续忍耐下去……”
那妇人淡然一笑道:“我要死,早就该死了。活到今日不死,早已把妇德羞耻,忘诸脑后。”
她轻轻地叹口气,又道:“它把我带到此地第六年上,生了一个孩子。不怕你相公笑话,那孩子虽然人不像人,猿不像猿,但总是亲生骨肉,为那个孩子,我费尽了心血,教他说话、穿衣,总希望他还能保留一点人的气质……”
话还未完,忽听一声似人非人的怪叫,隐隐可辨,那听音似是呼唤妈妈之声。声起人到,只见一个高约四尺、全身生着二分长短的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腰中系着草裙的怪物,右手拿着一只山兔。左手捧着一只茶杯大小的朱果,偎在那中年妇人身侧,两只圆大的眼睛,却怔怔地盯住在上官琦的身上,神情中十分惊异。
那中年妇人缓缓举起手来,轻轻地拂在那怪物的头上,说道:“快上前去,见过叔叔。”
它放下手中朱果、山兔,挥动满身黑毛的双臂,整理一下身上的草裙,大步走了过去,很吃力地叫了一声“叔叔”,拜倒地上。
上官琦全身经脉,都己渐转麻木,无法起身相扶,口中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快请起来。”
那半人半猿的怪物,回头望着中年妇人,不肯站起身来。直待那妇人点头道:“叔叔既然要你起来,你就起来吧!”它才一跃而起。
上官琦暗暗赞道:“看不出这半人半猿之物,竟还有这等孝顺之心。”
只听那中年妇人说道:“这孩子从小就和他那父亲游奔在这深山之中,以生果野草为食,长成这等满身黑毛的怪样子。而且在家中时间甚少,我虽尽了最大的心力,教他讲话,可惜他用得不多,教过就忘。一直到现在,还是讲不了几句,唯一能够使我稍感安慰的,就是他还有一片孝心。”
上官琦笑道:“此子身上的黑毛,大概是食用水果、野草所致,如能改食五谷,也许会自行脱落。”
那中年妇人凄然一笑,道:“小妇人已别无心愿,只望相公伤势养好之后,离开此地之时,把他带走。如果他能够脱去这身黑毛,那是他的造化,尚望相公对他提拔一二;如果不能脱去这身黑毛,相公请把他送到外祖家中,留他吃口闲饭,也就是了。”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眼下伤重难动,今生只怕永难出这绝壑了……”忽然脑际灵光一闪,暗暗忖道:“那荒庙中的吹萧老人,尚不知我陷身这绝壑之中,也许他知道之后,或能相救于我。”
心念一转,望着那妇人说道:“在下有一件事,想托请这位兄弟,代我……”
那妇人接口说道:“我原想依他外祖之姓替他取个名字,但后来一想,他并非王家骨肉,我父亲乃读书之人,知道此事,心中定然不乐。想来想去,只有把他父亲那个‘猿’字的犬边去掉,替他取名袁孝,相公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他袁孝就是。”
上官琦道:“夫人绝才,这名字取得好极。”
那妇人笑道:“小妇人年幼之时,曾经读过几天诗书,故而粗通文字,相公不要见笑才好。”
上官琦道:“眼下我的伤势甚重,想独力出这绝壑,万无可能。只有一线生机,但希望仍甚渺茫,而且还得借重令郎之力。”
那中年妇人道:“相公如有用他之处,但请吩咐就是。此于虽然聪明不及常人,但却十分忠实,只要相公把吩咐他的事情,讲得十分详尽,决然不会出错。”
上官琦精神一振,道:“只不知他能否通人言。”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相公且莫心急,待小妇人煮好这块鹿肉,相公食用之后,再吩咐他不迟。”
上官琦不再说话,凝神静思给那吹萧老人写信的措词。
片刻之后,忽闻肉香扑鼻,那中年妇人手中捧着煮熟的鹿肉,栅栅走了过来,说道:“绝壑幽谷之中,没有碗筷之物,相公请迁就着用手食用吧!”
上官琦也不客气,伸手抓过鹿肉,大吃起来。
那满身黑毛,半人半猿的袁孝,一直静静地、循规蹈矩地站在母亲身侧。
上官琦食过鹿肉,精神似好转了甚多,要那妇人取过两节燃烧过的枯枝,撕了身上一片衣衫,侧过背来,写道:
“晚辈已被那凶暴绝伦的青衣人,打入绝壑,半身经脉麻木,行动不便。老前辈如有解救之法,请书赐一笺,交来人带回。”
他生性倔强,虽在生死关头,仍不愿意求那怪老人出手相救,措词间也不愿叫老人一声师父。
写好之后,唤过袁孝,用手指在地上划出那寺院位置,和那老人留住的阁楼的形状,一面又详尽地用口解说。
袁孝虽得母亲苦心教导人言,但仍难全懂上官琦的言语。幸得那中年妇人一边用猿语传译解释,袁孝才能完全领会。
一一 萧声疗伤
上官琦解说完毕,己累得满头大汗。
那中年妇人十分亲切地取出上官琦带的绢帕,替他拂拭去头上的汗水,说道:“相公但请放心,这孩子虽然生得半人半猿,但却有着极奇异的禀赋。不但能奔行在崇山峻岭之间,而且力大无穷,比起他那力能生裂虎豹的父亲,尤胜几分。不管这山道如何险恶,大概都无法难得住他。”
上官琦道:“如若我能够养好伤势,定将带他离开此地,视他如兄如弟,尽我之力爱护于他。”
那中年妇人苍老的脸色,泛起一片愉快的笑容,道:“相公肯这般看顾于他,小妇人纵然死在这深山绝壑,也将瞑目九泉了……”
不知是高兴过度,还是勾起了她伤心往事,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接道:“相公身体不好,不便多劳心神,快请闭上眼休息一下。”
袁孝一直在瞪着一双神光充沛的圆眼,听着两人谈话,此刻却突然插口说道:“妈妈,我要去啦!”他说话声音之中,仍带着猿鸣之声,听来不伦不类,但却隐隐可辨。
那中年妇人缓缓举起手来,轻轻在袁孝身上拍了两下,说道:“孩子,你能遇得相公,是你造化。无论如何,要想法把此信送到,早去早回,免得妈妈挂念。”
袁孝站起身来,长啸一声,纵身一跃,已然穿出藤屋。
上官琦转头看去,只见他抓着藤室门口一节树枝一荡,凌空直飞而去。去势快捷,似较自己未病前的轻身飞纵之术,尤高一筹,不禁暗自赞赏。
那中年妇人伸手捡起袁孝遗下的山兔,笑道:“这只山兔,我替相公风干了,留给你慢慢的食用。”又望望捡起的朱果,笑道:“这种水果我还没有见过,闻来清香四溢,但却不知能否食用。唉!倒是忘记问问他了。”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夫人忙了半天,也该休息一下,只是藤室……。”
那中年妇人似已知他心中之意,淡淡一笑,道:“此等深山大泽之中,哪还能顾及男女同室之嫌,相公请放心休息吧!”缓缓地转过身去。
上官琦暗暗忖道:“她说的倒也不错,这等荒凉的绝壑之中,哪里还顾及到男女同室之嫌?”当即闭上眼睛休息。
他伤势愈来愈重,刚才又指手画脚地说了半天的话,精神甚感困倦,不知不觉问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天色已然人夜。只见屋角之处,一个青石台上,燃起一把松枝扎成的小火把,照得满室通明。
那黑毛巨猿,不知何时已然回来,斜倚在藤床一侧,半坐半靠,闭目睡去。那中年妇人却是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目注屋顶,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深山绝壑,疏林一座藤室,荧荧松火,猿夫人妻,就这样埋葬了一个女人二十年青春岁月,无怪她不过四十之人,已是满脸皱纹,如许苍老了。
上官琦瞧了一阵,赶忙闭上双目,装作睡去。他怕那妇人发觉自己在暗中瞧见此等情形,勾起她的伤心。
不知又过去多少时间,要睡未睡之际,忽听一声猿啸传来,上官琦听那声音,颇似前山那金毛猿啸鸣之声,不禁心中一动。
偷眼看去,只见那斜倚在藤床上的黑猿,突然挺身而起,纵身跃下藤屋。
那中年妇人忽地坐了起来,望望那跃下藤屋的黑猿,轻轻叹息一声,问道:“相公睡着了么?”
上官琦看到那中年妇人坐了起来,立时侧过身去,装作不知。听得那中年妇人呼叫之声,才转过头来,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那中年妇人缓步下了藤床,走到上官琦身侧,叹了口气,说道:“适才那猿啸之声,相公可曾听到了么?”
上官琦道:“听到了。”
那中年妇人黯然说道:“猿究非人,同类相残。唉!我虽然劝了它几次,它却……”
她似是自觉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顿了一顿,又道:“我说得太急了,只怕相公难以听得明白……”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说它们同类之间,常有搏斗之事吗?”
那中年妇人道:“相公猜得不错。在我们前山之中,住有几只金毛巨猿,不知何故,常和我这猿夫相斗,常常斗得皮破血流。我那猿夫,百般依我,只有此事,却不肯听我相劝。”
上官琦听得心中一动,问道:“敢问夫人,这绝壑之中,不知有好多人猿?”
那中年妇人摇摇头,道:“妾身留居此地,二十年中除了那几只金毛巨猿之外,还未见其他人猿。”
上官琦好奇之念愈炽,心中暗暗忖道:“这绝壑之中,既无其他人猿,争食之事,自是不会发生。这两猿除了毛色不同之外,似是同属一类,不知何故这等缠斗不休,这其问定然有着原因。可惜我伤重难动,无法替他们和解……”
那中年妇人看上官琦沉思不言,又接口说道:“我也曾几次逼询猿夫,问它何以同类相残……”
上官琦笑道:“它怎么说呢?”
中年妇人举手理理鬓上垂下来的散发,说道:“我一提及此事,它就吞吞吐吐,似是有着甚大苦衷一般……”她自我解嘲般笑了笑,又道:“虽然人猿不同,但它已然是我丈夫了。它既不愿说,我也不忍苦苦逼它。”
上官琦心中疑窦更甚,但已不便再追问下去,淡然一笑,说道:“夫人说的也是。”
那中年妇人凝目思索了一阵,又道:“依我想来,这其间定然有着什么缘故,等孝儿回来之后,我要它暗中查看一下。”
上官琦又被引动了好奇之心,问道:“怎么?袁孝就没有帮过他父亲,和那金猿动手么?”
中年妇人笑道:“没有,他天生膂力惊人,如是帮助他父亲和那金猿打架,那金猿决然不是敌手。”
上官琦暗暗赞道:“这妇人不但知书达礼,而且心地善良。如果换了别人,只怕难以有这等忍耐之心,万一有天黑猿不在,那金猿找上门来,岂不因一念仁慈,反而害了自己么?”
那妇人看他沉吟不言,只道他想起什么悲苦之事,柔声劝道:“相公郁郁不乐,可是想到了什么愁苦之事么?”
上官琦笑道:“夫人不要误会,我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
忽闻凄厉的猿啸,阵阵传来,更夜之中,更觉尖锐刺耳,使人心生惊怖。
那中年妇人叹息一声,缓步走到藤室门口,向外张望。
上官琦暗暗忖道:“只听这怒啸,已是这等惊心动魄了,想来这次相斗,定然十分激烈。可惜我伤重难动,无法替它们排解。”
但闻那猿啸之声,绕耳不绝,而且愈来愈是凄厉刺耳。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那厉啸之声才静止下来。
厉啸停后不久,那黑猿重回藤室,只见它满身伤痕,鲜血直淋。
那中年妇人取过一把柔草,替它擦拭着身上鲜血,一面不停启唇说话。她说的猿话,上官琦一句也听不懂。但见那黑猿垂下头,一声不响,想来她说的定是抱怨责备之言。
藤室中重归静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