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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剑为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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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刚闻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这可是你嫁给我三十年来,第一次称呼我一声夫君呢……”
    白发妇人似是未曾料到在这等时刻,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热,脸上红晕乍起,本想抢白他几句,但刚一抬目,正好碰上了雷刚情深意重的双目,直向自己射来,顿时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断左臂的举措,显然已是决心依从甘大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换得小主人入谷求师学艺的愿望,眼看再闯三道门户,就是自己与他生离死别之时了,他纵然是再多说上几句,那也不算为过。”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跃上心头,白发妇人那刚自止住的泪珠,又一颗一颗自腮边滚落。
    雷刚这时想是业已瞧出了白发妇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苍天有眼,让我雷刚能借此机缘,代我夫妇两人,报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于万一,虽死又复何憾?”
    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忠义之气,直薄云天!
    白发妇人只听的神色一变,缓缓的放下抱在怀中的小主人,一脸庄肃之容,向着雷刚裣衽为礼,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这等忠义豪爽的丈夫,真该是苍天有眼,夫君既能从容赴死以报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节……”
    雷刚蓦然摇手笑道:“娘子,你错了!”
    秦大姑听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难道要我独自偷生于人世么?”
    雷刚摇头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将来纵是习就了无敌武功,但他究竟还是年轻,那武林中的诡诈,江湖上的凶险,都非他所能应付,娘子必须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顾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这……夫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妾身却想求夫君应允我一件事。”
    雷刚道:“什么事?娘子尽管说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请夫君答应,你我易地而处。”
    雷刚陡地浓眉一扬道:“娘子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妇道人家,将来陪伴公子行走江湖,总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恳求夫君跟我互换……”
    雷刚摇头喝道:“不可!我身已残,活在世间,也难以再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说了。”
    秦大姑黯然一叹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气,妾身三十年来,处处与你唱反调,自今而后,我是不会再故意跟你呕气作对了,只是……只是……太迟了些啦……”话中悲痛之情,令人为之心酸。
    但雷刚却仰天大笑道:“不迟,不迟,娘子,能听到你这句话,纵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灵中,被这对义仆夫妇的忠烈之情感动异常,陡然间他觉得为了自己入谷学艺报仇,却要雷大叔代自己残肢以进,实是大不应该之事,一念及此,两臂一张,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刚和秦大姑中间,抓住两人衣襟仰脸,叫道:“大叔,大婶,你们谁都不许死。”俨然一派大人的口气。
    雷刚却苦笑一声道:“公子,老奴不一定会死,你莫要担心。”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不管你怎么讲我已经决心不要你再为我的事伤残自己了。”
    雷刚浓眉暴扬,弯下身来,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帮着公子闯过这入谷的四道关口,拜见那甘大侠去习练上乘剑道,老奴纵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这番感恩报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别费心了,我瞧那甘大侠是在骗人,你老断了一臂,这石壁上的门户,怎地还没开启呢?大叔,我们还要等吗?”
    他这几句话,完全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口气,但却把雷刚和秦大姑同时听的呆在当地。
    秦大姑双眉一扬,失声道:“夫君啊!公子说的不错,你已经依照甘大侠刻在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断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这石壁户上,并未现出门户来呢?”
    雷刚环目转动,大声道:“甘大侠一代奇人,他岂是骗人之辈?莫非……莫非……”
    他虽然不愿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测,但心中也不无疑虑,自己投下断臂,少说也有顿饭之久,如是这石壁之上的门户,真的要用人臂当作“肉钥”开启,此刻也应该早已开启了才对!迄今未见消息,显然其中必有缘故,是以,他连说了两个莫非,却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声,摇着小脑袋道:“大叔,我记得爹爹好像说过,天下多的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的人,莫非这甘大侠也是爹爹所说的这种人么?”
    秦大姑道:“甘大侠隐居四绝断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从无一人见过这位老人家,只怕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侠,也不会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对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刚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剑甘布衣大侠,昔年我曾随侍老主人见过他一次,武林中确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况,咱们纵是信不过江湖传言,但老主人遗命绘图,要我们护送小主人来此投师习艺,却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与甘大侠的交情,又怎会不知呢?”
    秦大姑长叹道:“夫君说的也是……”
    突然,一阵机轴滑轮转动之声传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现出了一个约有三尺高,一尺宽的门户来。
    雷刚顿时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么?石门已启,那甘大侠定是在这谷中了……”
    这时,秦大姑早已拉着石承先打那石门之中钻了进去,雷刚回头不见两人,话音一落,立即躬着腰跨入门内。
    举目望去,只见这石门之内,竟然又是一块缩在山腹中的断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边,瞧着一块石碑发愣。
    雷刚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公子,这石碑上写的是”话音蓦告中断,仰天打了个哈哈,接道:“原来这第二道关口,只是要自剜一目么?轻易的很。”
    曲指如钩,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声尖叫入耳,雷刚的右手,竟是抬不起来。
    但见那石承先两只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刚的右臂,口中连声叫道:“大叔,你要再这么做,我就一个人下山,再也不要见那什么甘大侠了。”
    雷刚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见甘布衣,则自己即使赔上十条老命,那也是白费,当下长长一叹,低声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报,你……你这等拦阻老奴,实是叫老奴伤心……”
    秦大姑似是在见到自己丈夫断去一臂之后,果真是开启了第一道门户,而对往后的三道关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刚话音甫落,她竟也弯下腰抚摸着石承先冻的红通通的双腮,低声道:“公子,大叔说的不错,你不许他为你费心破去这四重门户,大叔当真比死了还难过,公子,你松松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强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会松手,除非大叔答应我。”
    秦大姑凄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许大叔遵照甘大侠的禁令行事,咱们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婶,要大叔代我断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师习艺,纵然学成武功,也是一桩终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闻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这种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来是强他不得了。”
    雷刚大概也听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别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师,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有这等志节,实也是一桩可喜的事,当下暗暗咬牙,大声道:“公子,老奴答应你了。”
    石承先应声松开了双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个好人,我晓得你会答应的……”
    雷刚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舍身卫主,老主人死后,又不能助那小主人习成绝技报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心中虽然在这么想,口中却慨然应道:“公子,老奴虽然应允公子不再自残此身,但咱们总不能株守此地,不进不退啊!”
    石承先这时倒颇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这个碑上所写,四绝断魂谷可就是在这断岩的下面么?”
    雷刚道:“不错,那断魂谷就是在这第二道门户的左侧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这禁例说,身残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会有铁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门户,一定离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们自行下去么?”
    石承先道:“不,大婶,我是计算,由这儿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刚笑道:“谷中终日云雾笼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们自己下去,恐怕是无法看的出来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并不太高,我们就在这道断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侠说出是准,只要甘大侠能够听得见,也许就会上来接我下去。”
    雷刚心知这只是孩子们的想法,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试。
    当下点了点头道:“使得,咱们就一齐跪在岩边,拜求甘大侠试试……”举步走向左侧靠山的那处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态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着石承先,也走了过来,但却先行探头看了看那滚舞飘腾着阵阵云雾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刚右手独臂当胸一立,吐气开声,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刚,奉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遗命,率领小主人石承先前来叩见甘老前辈,敬请老前辈念在旧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见。”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闻回音旋绕,久久不绝。三人等了足足有顿饭之久,却不闻谷底有何动静。
    雷刚浓眉轩动,大声向谷中喊道:“甘大侠,老奴雷刚昔年随侍老主人乾坤一剑行道鲁南,曾经叩见过你老芝颜,三十年来,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业已遭人暗算,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遗命老奴,护送小主人来此,求见你老,适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门入口,自断一臂,这第二道关口,老奴本当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执意不允,老奴虽有必死之心,无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挟,老奴只好暂惜残躯,跪在此处,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与故主交谊,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非独老奴感同身受,连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这时也失声向岩下叫道:“石大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侠夫人的贴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着婢子长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可怜……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总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强仇追迫得无地存身吧!何况,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报……甘大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强徒,武功高绝,你老如不义伸援手,石家的香烟不但难继,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将无从得伸了……”说到伤心之处,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凭他们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绝谷之中,却是不见一丝动静,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没有人在。
    看看时已过午,雷刚已然是有些不耐,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还是……
    还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侠久久不应,必是不容别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虽然已经跪得两膝生疼,但他却依然不肯让那老仆剜目求见,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一阵摇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远不去见那甘大侠了。”
    雷刚倒真被他这句话唬住,低头一叹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们跪了多久了。”
    雷刚看了看在群山围掩之下,只得亩许大小的一块云天,低声道:“大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说道:“还早呢!”
    雷刚一怔道:“还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听过爹爹说那少林第二代祖师慧可老和尚的故事么?”
    雷刚摇头道:“老主人未曾对老奴说过。”
    石承先道:“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过。”
    雷刚心想,这与我们跪在此处求那甘大侠又有何关呢?但口中却道:“公子,老主人怎么说的?”
    石承先道:“爹爹说这个故事,是要我懂得一个人想求得世间绝学,就必须受得起各种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师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达摩禅师东渡以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么?”
    雷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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