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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蕊香右臂微微一晃,萧月梅立刻被摔坐在地上,朱星寒看在眼里,骇在心里。倘若非动手不可,自己的内力方面,绝对难当。
俞蕊香昨夜曾来萧月梅房中,那时观她神色,是一个慈蔼和祥的老人家。此刻却性情大变,暴厌异常,使人望之生畏。
她摔开萧月梅,复又抬手向屋角一指道:“去面壁跪下,竟敢斗胆犯上,这那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儿家?”
萧月梅面现骇色,目光幽幽地瞟丁朱星寒一眼,然后当真在屋角面壁跪下。
俞蕊香才又向朱星寒吼道:“娃儿,动手吧!老婆子让你三招。”
朱星寒虽然心中略有不悦,却也不敢过份狂傲。一来俞蕊香修练的“梅花掌”威势惊人;二来对方是老一辈的人物,而且算得上为人方正。
为此,朱星寒乃缓缓摇着头说道:“怎敢与前辈人物过招?别说三招,就是承情相让三十招,也未必赢得了你老人家。”
俞蕊香冷哼了一声,道:“休想拿话套住老婆子,三招,多一招我也不能让。朱啸天的一把扇子玩得炉火纯青,想必也不会带到棺材里去,亮出来吧!”
朱星寒道:“你老人家真要逼小辈于死地么?”
俞蕊香道:“少废话,你们朱家想必也不会生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后代。”
萧月梅面壁而跪,两只手却在背后连连摇动。朱星寒看在眼里,心头怒火又再平息下去,语气温和地说道:“你老人家既然如此看得起朱家,自然也该相信朱门素守信誉。小辈既说过不宣泄你老人家的行踪,就绝对会遵守不渝,你老人家又何必逼人太甚?”
俞蕊香咻咻然吼道:“男子汉少作娘娘腔!老婆子先让你三招,然后攻你三掌,你要是逃得过,那就算你命大。”
朱星寒暗忖道:“如此纠缠下去,也不是了局。而且对方也毫无退后之迹象。‘梅花掌’虽然威势惊人,名传遐迩,若说三掌抵制不过,似乎稍嫌过份。”
当下心念一横,道:“既然如此,晚辈只有遵命了……”语气一顿,接道:“不过,承让不必。晚辈为了保持内力以图侥幸逃过殒命之厄,就请前辈出手进招吧!”
话声中,“唰唰”两响,折扇已到手,闪电般一闪一合,倒也气势不凡。
俞蕊香迷起眼睛凝视了朱星寒一阵,喃喃说道:“娃儿的架势不弱,倒有点名家风范。老婆子说让就让,进不进招那是你的事。
现在,老婆子先来三记空招,你可得当心那第四……”
“四”字还在舌尖上翻滚跳跃,朱星寒耳际已然就响起了一阵“呼呼呼”的狂风之声。
待那“掌”字一出俞蕊香之口,人已欺至朱星寒的左侧,但见掌影如山,强劲逼至,端的威猛绝伦,锐不可当。
面壁而跪的萧月梅不禁失声惊呼,却被尖锐的啸声掩盖下去了。
朱星寒那敢大意,这可说是他出娘胎以来首度遭遇到强劲的高手。当即气聚丹田,力贯右腕,折扇“哗”地打开,横切如刀,想将那股逼体强劲削弱,同时打算转移其去向。
只听“嘶”地一响,那股逼体暗劲倒的确向左一偏,自朱星寒左侧擦身而过。然而。他的躯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右斜飞五尺,脚底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摔倒。
俞蕊香体形一转,沉声道:“娃儿!你倒不曾给你老子丢脸!”
话声中,右掌再度扬起。
朱星寒虽已站定,气血却独自翻腾,冷眼一憋,房内的桌椅俱已易位倒塌,如果那一股劲风碰到身上,不死也伤。
看来,第二掌万难逃过。
心机一动,立刻叫道:“你老人家且慢动手!”
俞蕊香右掌缓缓垂下,冷声道:“有何遗言?”
朱星寒道:“晚辈晚生数十年,能与前辈高手过招,真是无上荣幸。你老人家可否将招式名称一一见告,晚辈则死而无怨了。”
其实,他是借故拖延时间,以便使自已有充裕的时间重聚内力。
俞蕊香道:“娃儿倒是挺好学的!好!待老婆子告诉你吧!方才那一招名为‘梅压群芳’!只不过三分劲道,被你娃儿逃过,算不了什么希奇!你试试这一招‘梅开二度’,看看能否被你逃过……”
话声未落,身形暴动,同时右掌疾吐,在那干枯的和掌一翻一复之际,两股劲道十足的掌风,向朱星寒展开了夹击。
急切中,朱星寒只得以攻为守,施展亡命打法,夺洪门,敞中宫,不避不闪,折扇一合,奋向俞蕊香天灵大穴处重重点去。
如果互不相让,必是同时殒命亡身。
俞蕊香作梦也不曾想到朱星寒这个小娃儿会起拼命的念头,成名人物多半招式不会用老,连忙撤招收势,飘身而退。
朱星寒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俞蕊香站定身形后,怒叱道:“哇儿!谁教你这种打法?”
朱星寒道:“兵法当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为铁定不争之理。”
俞蕊香道:“哼!想不到你这娃儿还读过兵书战策……”语气一沉,接道:“老婆子虽想杀你,却要杀得你光明磊落倘若方才老婆子左掌上格,右掌不收,死的是不知利害的娃儿!”
朱星寒心念暗动,听口气,俞蕊香对他似乎尚有顾念之意。
于是连忙恭声道:“多谢前辈高抬贵手,既然如此,剩下的一掌就免了吧!”
俞蕊香道:“老婆子倒有此心。”
朱星寒道:“多谢!”
同时打算折扇收进袖中。
俞蕊香一扬手,道:“娃儿慢点!”
朱星寒双目一张,道:“你老人家还待……”
俞蕊香沉声接道:“老婆子说话从不打折扣,自然不能为了留你之命而自毁惯例。死活看你娃儿的造化,看掌,这一招名为‘梅傲寒霜’……”
“霜”字未出口,右掌已飞快拍出。
朱星寒牙根一咬,默察掌劲来势,打算以灵巧之身法全力闪身朵。
俞蕊香右掌拉出,去势未停,冷哼一声,正待一拍到底……
突然,面壁而跪的萧月梅大叫一声,一个疾滚,娇躯已滚至俞蕊香与朱星寒的两者之间。
俞蕊香自然不愿伤着自己的外孙女儿,连忙撤招收势,怒目炯炯地盯在萧月梅的脸上。
萧月梅匐伏在地,咽泣地说道:“外婆,请恕孙儿不孝。你老人家这一招‘梅傲寒霜’毁过多少成名人物,他……他……”
俞蕊香狂怒地吼道:“住口……”冷电般的目光朱星寒一扫,接道:“娃儿还不快滚!”
朱星寒早已呆若木鸡,楞然不动,内心却翻腾不宁已极,萧月梅如此舍身的呵护,而他在片刻之前,尚弄奸使诈,欲斩断她的活命生机,这……
俞蕊香又沉叱道:“滚!听见了没有?”
朱星寒长叹一声,掉头而去。他情知今后将面临良知的鞭策,一方面为父亲之病势必非得到那段“龙涎乌墨”不可;而另一方面他却又不能昧尽天良去切断萧月梅的活路。两难!两难!私心中频频叹息不已。
金乌西坠,月华渐升,河上亮起一片五颜六色的灯影,秦淮河又变了另外一番模样。
在樯桅林立,灯影处处的画舫,小艇之中,有一艘“银”字号的中型彩舫,于这夜远离了艇舷相接的舫群,独自停泊于离南岸码头较远的“芦花荡”里,舫上高挂着一盏绿纱灯,那是“名花已有主,不劳渔郎再问津”的信号。
这彩舫外表看起来比“金”字号要逊色不少,然而内部却也宽敞得很。而且还有个好处,寝舱就在舫上,豪客宿下,不必再另备精致寝艇了。
细瞧一眼,方看清楚舫首那两盏大红风灯上分别写着“银花”二字,敢情这就是“银花舫”了。
寝舱中,正有一个年约二十,面目妖娆,身段婀娜的红粉佳人在对镜理妆,在她身后则有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俏丽丫环在殷勤侍候。
那红粉佳人一面理调着朱砂,慢慢用食指尖儿着往脸颊轻匀细抹,一面娇气地向身后丫环说道:“秋月!昨儿晚上那个姓杨的阔少爷作的那副对联倒挺有趣的,你念给我听听。”
名叫秋月的丫环道:“好像是‘荷开送春色,香漫迎秋风’,我也记不大准。”
对镜理妆的俏佳人螓首连点,道:“没错!就是这样。秋月!
你可懂得这两名联语的意思?”
秋月笑道:“那杨少爷不是解说了么?荷花初夏绽开,就将春天送走了!初夏的荷花色艳,到夏末的荷花才有香味。所以香气一涌漫的时候,就将秋风给迎来了。这样不称奇,头上两个字将姑娘的芳名嵌了进去,那才叫绝哩!”
敢情这对镜调脂理妆的红粉名妓,就是那杜府总管蔡锦堂的老相好荷香姑娘了。
荷香眉儿轻蹙,吁叹了一声,道:“唉!那杨家少爷人俊有钱,又有才气,昨晚在席面上我还试过他,好像还有点武功底子,说不定还是个啸遨江湖的侠士。可惜我荷香没那种福份攀交。唉……”
临末了,又是长长一叹。
秋月见主子吁叹嗟哦,免不了好言相劝道:“姑娘看开些,自古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荷香一摆螓首,接口道:“算了吧!秋月!你不知道昨晚在席上我心里有多么难熬,一心想留那小冤家宿在舫上,他偏又不开口,好不容易约好他今晚再来,偏偏咱们的阎王老子只要我今晚约姓蔡的那个干猴儿。这真叫天不从人愿,错过今晚,怕就再没有机会见到那小冤家啦!”
秋月目光锐利地向门帘垂挂处瞟了一眼,悄声说道:“姑娘说话可得当心点,婢子对姑娘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学话传话,倘若被春花听见,那就不得了!她简直就是咱们那位阎王老子的耳报神!”
荷香冷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也活够了,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平日里被那阎王老子糟贱,现在又拿来秦淮河上……”
秋月疾声接口道:“姑娘别说了!愈说愈有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受罪。俗活说得好,好死不如恶活,活着总会有个转机。”
别看小丫环年纪轻轻,说话倒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荷香的怒气显然未消,又接着说道:“春花这贱货真是贱到了家!十二、三岁就被咱们那阎王老子糟践了,去年为了巴结‘豺狼虎豹’四兄弟,硬将她送进畜牲窑,过了四个昏天黑暗的夜晚,回来剩下了皮包骨,照说该对咱们那位阎王老子恨之入骨才是,她却反过来百般讨好。真是贱到了家!”
秋月连连皱眉,道:“姑娘!您别再说下去了,行么?”
荷香在愤怒的神色中展露了一丝娇笑,一连声道:“好!不说!不说!说实话,还只有你疼我,却又像小晚娘似地将我管得紧。”
秋月疾声道:“姑娘这样说,婢子可消受不起了!姑娘待婢子好,婢子自然理该诚心相报……”
荷香接口道:“秋月!我早就说过了,咱们情同姐妹,别老是婢子长婢子短的,听在耳中怪不是滋味。秋月,咱们说点开心的吧……”语气一顿,接道:“这一个多月来的水上生涯,你过得如何?”
四 阴险毒辣
秋傲霜道:“因此单宫主就托你带来这封手谕,可对?”
银狐那双美目倏地一张,道:“秋副宫主是疑惑老身……”
秋傲霜接口道:“这是那里话?宫主亲谕,岂可见疑?不过……”语气一顿,接道:“容在下冒问一声,你可知道这封手谕之内容?”
银狐摇摇头,道:“自然不知。”
秋傲霜向何蓉媚和孟采玉一挥手,二姬会意,立刻出房而去,并带上房门。
秋傲霜一摆手,道:“请坐!”
银狐谦谦有礼地敛衽一福,道:“老身告坐!”然后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下。
秋傲霜道:“容在下冒问一下,你和单宫主是何等关系?”
银狐暖昧地一笑,道:“何种关系,实不足为外人道。”
秋傲霜心中不禁一动,敢情面前这位生性放荡的女人和单飞宇也有暖昧之私么?如果真那样,这内中的纠葛可就太复杂了。沉吟一阵,复又问道:“金刀杜桐屯可知你与单宫主互有交往?”
银狐一笑,道:“不知,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和我有交往的男人搅翻醋缸子。”
秋傲霜不禁感到一阵恶心,皱着眉头问道:“那么,单宫主也不知你与金刀杜桐屯的交往了?”
银狐道:“不错。”
秋傲霜道:“现在在下业已知道,你不怕在下据实回报单宫主。”
银狐摇摇头,道:“据老身猜想,秋副官主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秋傲霜道:“何谓损人不利已?”
银狐道:“因为秋副宫主暗中和金刀杜桐屯也有来往啊!”
秋傲霜听了银狐说自己暗中也在和杜桐屯往来的话,不禁心底升起一团怒火,但他却没发作,力持镇定地说道:“你既然去过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