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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桐屯喃喃道:“莫非令尊也曾对旁人提起过他学习书法误入歧途之事么?”
秋傲霜淡淡一笑,忽又问道:“杜爷!你可曾得罪过单宫主?”
杜桐屯摇摇头道:“从未与其正面冲突过。”
秋傲霜道:“杜爷!您可知‘银狐’与单宫主之间亲密到何种程度?”
他东问一句,西问一句,问得杜桐屯错愕不已,良久方摇摇头道:“亲密到何种程度,外人焉能知晓?贤侄你……”
秋傲霜接口道:“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此番银狐前来金陵,单宫主竟然托她带来一封亲笔手谕,是交给小侄的。”
杜桐屯张口结舌,半晌无语,良久,方摇摇头,道:“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秋傲霜道:“杜爷!你可想看看那封手谕?”
杜桐屯心中想着,口里却不说明,摇了摇头说道:“只恐不便吧?”
秋傲霜道:“杜爷不是外人,有何不便?而且手谕内容与杜爷还大有关系呢?”
说罢,自怀内取出那封由单飞宇亲笔所书手谕,以手捏住了朱星寒的名字,高高举在杜桐屯面前。
杜桐屯入目不禁暗惊,冷声道:“想不到单飞宇竟想置老朽于死地!”说罢,目注秋傲霜脸上,观其反应。
秋傲霜面上木无表情,缓缓将那道手谕收起,语气平静地说道:“杜爷!小侄该如何办?”
杜桐屯道:“以贤侄之意呢?”
秋傲霜道:“如果小侄目前尚不公然反叛单飞宇,就只有奉命行事,事实上以小侄绵力,目前尚不足以公然与单飞宇为敌。”
杜桐屯一直在打如意算盘,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直转急下,心情狂震不已。他毕竟是有内力修为之人物,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这就是贤侄邀老朽来秦淮河上之用意么?”
秋傲霜冷冷一点头,道:“不错。一来主命难违,二来嘛……”
语气微顿,一个字一个字声冷如冰地接道:“你也该死!”
现在杜桐屯反倒不惊了,呵呵大笑道:“想不到贤侄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请问老朽因何该死?”
秋傲霜道:“你未将秋某当客,却将秋某当贼,所谓与先父曾旧识容或不假,然你之用心却可恶已极,话已说明,请出刀。”
“嗖”地一声,亮出了“四绝剑”,横胸平举,人并没有离座。
杜桐屯冷声道:“贤侄!敌友之别在此一念之间,务必多加衡量,你手中短剑未必能胜过老朽手中这把宝刀。”
秋傲霜沉声道:“习武之人,求战之先应不计后果之胜败,何必多言!”
杜桐屯嘿嘿一笑,道:“幸而老朽在事先洞察你之来意,早巳暗中设妥埋伏,你即侥幸胜过老朽,也未必能逃出这四面八方设置的天罗地网。”
秋傲霜突地长身而起,只听一阵断锦帛之声,花厅两边的帐幔全部落下了地面。
秋傲霜手中短剑虚空一划,沉声道:“请看!百丈之内可有你之埋伏?那三艘小艇上乘坐之女子,乃秋某手下三剑姬,正等着为您送丧,你还等待什么?”
杜桐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谓天罗地网,不过是虚声恫哧,竟然被秋傲霜一语道破,愣神良久,蓦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未已,在船首听候召唤的四青衣童子,一个个如疾矢般穿帘而进,各执一把锋利匕首,联手向秋傲霜展开围攻。
秋傲霜发出一声冷笑,短剑一横,招出“风起云涌”,飞身疾旋,只听得惨呼连连,那四名小童立刻一个个肚破肠流,小小身躯,被剑尖挑出花厅之外,落入河心,染得河水一片殷红。
秋傲霜杀性一起,其势难收,正待挺剑向杜桐屯进击,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娇叱,道:“住手!”
秋傲霜收剑贴身,转头望去,赫然是那梅妞,只见她粉面含威,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对他怒目而视。
秋傲霜先是一楞,接着沉声说道:“你要干什么?”
梅妞冷声说道:“公子心肠何其残忍,那四个小童,年长者不过十一、二岁,公子竟然出手无情,太令人发指了!”
秋傲霜打量梅妞,见她毫无惧色,心头不禁一震,冷声问道:“梅姑娘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
梅妞语气强硬的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秋傲霜道:“若不是武林中人就不要过问武林中事,否则就是自投死路。”
梅妞道:“若是武林中人呢?”
秋傲霜道:“若是武林中人,姑娘的真名就不叫梅妞了。”
梅妞双眉一挑,道:“本姑娘姓萧名月梅,听说过么?”
秋傲霜不禁狂骇,朱星寒曾两次提到此女名字,而且昨夜拔剑试其武功时,萧月梅躯体内毫无内力之反应,若非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绝对作不到临剑不惧。看来今天想杀杜桐屯是办不到了。
秋傲霜按捺住心头骇意,冷声道:“秋某早已两次听说过姑娘的芳名了。”
萧月梅道:“出自何人之口?”
秋傲霜道:“江州朱星寒……”语气一顿,接道:“听说姑娘前来金陵,就是要置我秋某人于死地……”
萧月梅接口道:“目下不谈别事,本姑娘是为那四名小童被杀,才与问罪之师。”
秋傲霜道:“你待怎么?”
萧月梅道:“四小童率先动武,公子迫而反击,情有可原。唯出手过于残忍,罪无可逭。人死不能复生,杀你之命,而你却又未到死期。命你着人捞起小童遗骸,予以厚葬,设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而且在四十九日内你不得动剑。”言来咄咄逼人,大有君临天下之概。
秋傲霜听在耳中,几乎想放声大笑。然而此时此境,狂笑有失仪态,乃冷笑了一声道:“姑娘的口气太大了!”
萧月梅道:“依不依由你。”
秋傲霜道:“我若不依呢?”
萧月梅纤手一指道:“你知不依,就不配‘擎天宫’副宫主之职。”
秋傲霜大感意外,想不到对方用了这一手“杀手锏”,使得自己非依照她的话去做不可,看来这位萧月梅委实利害得很。
沉吟良久,秋傲霜将头一点,道:“秋某照办。不过萧姑娘得跟秋某一同走。”
萧月梅右目一翻,道:“为什么?”
秋傲霜道:“是秋某人花钱为姑娘赎身的。”
萧月梅道:“赎身银子是杜爷拿出的,你尚未归还这笔银子,你不配说这句话。”
秋傲霜道:“现在归还不迟。”
萧月梅道:“隔日身价不同,赎身因人而异,昨夕杜爷是为梅妞赎身,纹银不过五百两,此时本姑娘已变成萧月梅,只怕你花不起这笔庞大的代价。”
秋傲霜道:“姑娘不妨说说看,秋某当量力而为。”
萧月梅道:“你的人头,再加上单飞宇的脑袋,你能拿得出吗?”
秋傲霜不禁怒火中烧,本想挺剑进招,想到自己的承诺,只得废然还剑入鞘悻悻然道:“萧姑娘!咱们四十九日之后再见。”
萧月梅道:“你答应的事情若有一件未办到,本姑娘随时都会来找你。”
秋傲霜不再去理她,扬声叫道:“二牛!”徐二牛一直在暗中窥伺,一听秋傲霜叫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出,低声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秋傲霜道:“派人捞起河中小童尸骸,予以厚葬。再设四十九坛水陆道场,花费的银两到‘高升客店’找我支领。”
徐二牛唯唯应是。
萧月梅道:“徐二牛!这个差事不坏嘛!最少这四十九天之内,你可以在金陵城内大摇大摆地走进走出,也没有一个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这话像暗示,也像是保证。
自始至终,杜桐屯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冷冷地在一旁静观其变。
此刻,秋傲霜撮唇一啸,夏火莲乘坐的那艘小艇立刻如飞而至。两船交会之一刹那,秋傲霜一跃而上。小艇立刻回首,与另外两艇会齐,向秦淮河上游划去。
夏火莲在远处已看明了一切动静,此时凝声问道:“副宫主!那梅妞姑娘的武功如何?”
秋傲霜道:“深不可测。”
夏火莲道:“像是来意不善。”
秋傲霜冷声道:“此刻在金陵驻足之人,无不心怀叵测。”
夏火莲道:“副宫主!可要向宫主求援?”
秋傲霜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求援不必,倒是有事须向宫主禀明,你赶快回开封去一趟吧!”
夏火莲道:“妾身遵命。”
移时,三艇靠岸,秋傲霜等四人下得小艇,如飞般向“高升客栈”奔去。
此刻正是午未之交,“高升客栈”的店内正是高朋满座,宾客云集。秋傲霜带着三剑姬穿过店堂,匆匆来到西厢上房。闭门修书,立刻就要打发夏火莲上路。
当他们四人回店不久,一个紫脸膛的中年汉子也尾随着进了“高升客栈”。
这中年汉子站在进门处用目光一扫,就向临窗一副座头上走去。
这副座头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朱星寒,女的是佟月梅,二人正在用饭。
朱星寒见那中年汉子走过来,立刻起身相迎。
佟月梅见朱星寒对这个中年汉子执礼甚恭,也推杯站了起来。
朱星寒低声道:“这位水中俊彦白龙天白大侠!这位是佟月梅!”
白龙天一摆手,道:“坐!坐!”
三人同时坐下,店家不待吩咐,已走过来重整杯盘。等那店家收拾完毕离去,白龙天低声说道:“朱少侠真是料事如神,那风尘歌妓梅妞果然就是萧月梅所乔扮的,在‘金翠舫’上她自动表明了身份。”
朱星寒道:“此事除白大侠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可以办得到了。‘金翠舫’上之人绝对想不到白大侠潜在水中窥伺动静……”
语声微顿,接道:“白大侠,那位萧姑娘可曾与秋傲霜发生正面冲突!”
三人边吃边谈,白龙天方把在秦淮河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
佟月梅听完之后,柳眉一挑,道:“白大侠!那秋傲霜果真守诺在四十九日内不动剑么?”
白龙天道:“以秋傲霜目前的身份和他那身傲劲,他一定会守住诺言的。”
佟月梅喃喃道:“这倒是个好机会。”
朱星寒面色一沉道:“佟姑娘!在下已说得唇焦舌烂,告诉姑娘目前尚未到置姓秋的于死地之有利时刻,姑娘切莫心存侥幸,姓秋的虽守诺不动剑,他那几名剑姬也不太好惹,方才那几招之下你还没有掂出份量来么?”
佟月梅也沉声说道:“朱少侠!我看你几分像正人君子,所以才凡事听你几句。看样子你是明处与秋傲霜为敌,暗处却在呵护他。”
白龙天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这话说错了!朱少侠是为大处着想,所以才婉劝姑娘暂抑私仇。此中关系甚大,姑娘日后自会明白。”
佟月梅未再答话,目光中却微有悻悻之色。
朱星寒也未去计较,又面对白龙天说道:“白大侠,以你看来,单飞宇这一道手谕用意何在?”
白龙天未加思索,便道:“测验秋傲霜之心意。”
朱星寒两道修眉一耸道:“当真的么?”
白龙天道:“目前只好如此假设,事实上单飞宇心中应该有数,凭秋傲霜还没有把握能够胜过杜‘金刀’。”
佟月梅突然低呼道:“看!夏火莲离店去了。”
二人回头望去,果然乍见夏火莲身负行囊快步向店外行去?
白龙天道:“我曾潜在水中尾随秋傲霜乘坐之小艇,听见他们商谈,夏火莲是回开封向单飞宇回报去了。由此可见,秋傲霜行事异常谨慎。”
朱星寒微一沉吟,即低声说道:“白大侠!请在金陵城中稍候数日。在下快则半日,慢则三、五天,当再赶回与白大侠聚首。”
言罢,不待对方有所表示,就匆匆出店而去。
佟月梅道:“朱少侠是追踪夏火莲去了么?”
白龙天点点头,道:“想必是的。佟姑娘!希望你能记住朱少侠的婉劝,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此处不便久留,白某失陪了。”说罢,也离座出去。
佟月梅也打算起身回房,突然一个娇艳如花似女子向她走了过来。
佟月梅一见那娇艳女子向她含笑颔首,像是在对她打招呼,于是又坐了下来。
那艳女子来到席间,轻启樱唇道:“这位姑娘贵姓?”
佟月梅不禁一楞,道:“小姓佟,人冬佟。”
娇艳女子笑道:“原来是佟姑娘……”美目一转,接道:“请问佟姑娘,方才那位俊美少年叫何名字?”
佟月梅见那娇艳女子面含佻色,又公然查问一陌生男子之姓名,心中怫然不悦,不禁面色一沉,道:“姑娘因何动问?”
娇艳女子依然笑道:“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佟月梅杏目一翻,道:“姑娘芳名如何称谓?”
娇艳女子道:“小姓黄,名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