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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一顿,向江秋露笑着接道:“休怪简慢!”
这可说是殊荣,沈留香如此说,只不过是客气话。
江秋路倒还识得应对进退,连忙回道:“妾身多谢赏赐,这里参拜。”
又是深深一福,然后向秋傲霜也行了礼,这才随同引路的婢女退出了大厅。
沈留香神色一正,道,“副宫主请恕妾身直言,这位路姑娘眼光不正,眉含佻色,美艳有余,坚贞不足,副宫主鳞选之初,似乎有欠深思。”
这话说得很重,显然有教训的意味。
秋傲霜心中微微一动,而他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轻言细语地说道:“沈姑娘所说皆为路姬之短,却未发现路姬之长。”
沈留香眉心微微一蹙,道:“副宫主是说她的剑法不恶么?”
秋傲霜道:“路姬的剑法并无出奇之处,也只是正合身为剑姬的标准而已。”
沈留香道:“那又有何特长呢?”
秋傲霜道:“此女甚有心机……”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秋某之无城府,且又阅历肤浅,行道江湖,难免吃亏,有路姬在侧,随时提醒,对秋某甚有裨益。”
沈留香道:“取其所长,正是用人之道,请恕妾身方才失言。”
秋傲霜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所谓不知不怪,姑娘并没有错。”
沈留香面色一正,道:“副宫主白日来此,莫非有甚要事?”
秋傲霜放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就着,正有一件重大之事,要与姑娘商量。”
沈留香双眉一挑,道:“何事呢?”
秋傲霜道:“单宫主派姑娘前来金陵,可说十分器重,姑娘当也了解责任重大,目下擎天宫在武林中之威望,正面临甚为严重的考验。”
沈留香道:“副宫主,瞧你神色沉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秋傲霜道:“姑娘可还记得秋某的四姬之首,春姬解玉欢?”
沈留香道:“自然记得,解姑娘慧黠聪明,剑法超群,可惜福薄,竟然饮鸩自尽。”
秋傲霜道:“姑娘,据秋某所知,那解玉欢并未饮鸩自尽。”
沈留香倏然一惊,道:“竟有此事?不知副宫主此说从何听来?”
秋傲霜道:“死者是那失踪的婢女,只不过易容成解玉欢的模样吧了!”
沈留香道:“此说可能不确,当时,曾由内堂护法一再勘验尸骸,怎会出错呢?”
秋傲霜辞色严峻地说道:“事实俱在,不必争辩,那解玉欢目下就在金陵城中。”
沈留香一惊坐起,疾声道:“副宫主,此说是千真万确的么?”
秋傲霜道:“秋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项隐秘,那解玉欢竟是那‘银狐’之女,本宫招募剑姬,并无门户之见,解玉欢隐而不报,已犯宫中之规,又犯下诈死潜逃的重罪,三罪并发,除一死之外,别无脱罪之法。”
沈留香沉吟良久,才又问道:“副宫主,那解玉欢置身何处。”
秋傲霜道:“鼓楼前面‘升平客栈’之中,不过,她目下化名黄解语,姑娘只要将黄字移到最后,多念几次,就不难发现这三个字与解玉欢其名有谐音之处,她善于易容,目下已是另一种面貌了。”
沈留香道:“这倒有些怪,更名改容,又如何能肯定她就是解玉欢。”
秋傲霜神色不悦地说道:“姑娘这话,教秋某听来好生费解。”
沈留香道:“妾身如有失言之处,尚祈副宫主不吝赐予匡正。”
秋傲霜道:“身为剑姬,俱已以朱砂在右臂刺字为记,姑娘何不一查?”
沈留香道:“那么,有劳副宫主……”
秋傲霜一扬手,道:“姑娘可是要秋某前去处决那解玉欢?”
沈留香道:“妾身正要劳动副宫主大驾。”
秋傲霜道:“姑娘代单宫主发号施令,秋某理应遵从,不过,此事恕秋某违命,即使单宫主本人在此,秋某也是同样不遵从。”
沈留香神色一变,道:“副宫主此举倒令妾身百思而不得其解了。”
秋傲霜道:“自有理由。”
沈留香道:“妾身愿闻其详。”
秋傲霜道:“此事发生之际,秋某不在宫中。此时道出其中之弊,真假莫辨,倘若由秋某去处决解玉欢,究竟是真是假?慢说单宫主以及勘验死者之护法,即使姑娘,也会对此事抱着存疑态度,不如姑娘亲自前往,才能一证秋某所言不假。”
沈留香点点头,道:“此说有理,副宫主方才谦称毫无心机……”
秋傲霜接口道:“这都是那位路姬之功,秋某倒用上她的所长了。”
沈留香道:“那么,这件事就遵照副宫主的意思,由妾身亲自去处理好了。”
秋傲霜道:“姑娘在行动之前,最好保守机密,即使身边亲信也不要例外?”
沈留香道:“副宫主以为妾身左右,有了背叛妄生异心之人么?”
秋傲霜道:“姑娘切莫以为秋某在危言耸听,秋某要去秦淮河畔宰那豺狼虎豹四兄弟,对方却已预布陷阱,是由何人所泄漏呢?”
沈留香喃喃道:“那也许只是巧合。”
秋傲霜道:“沈姑娘!声名狼藉的‘银狐’,竟然能在擎天宫作客,单宫主的谕示,又是由她带来金陵,由此可见,那淫妇在本宫之中已是很熟,那解玉欢又正是她的女儿,姑娘可不能不慎重其事啊,否则,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弦外之音,业已昭然若揭。
沈留香似乎没有理会到他话中的含意,沉吟了一阵,道:“经副宫主如此一说,妾身倒有些犹豫了,最好还是先请示单宫主一下。”
秋傲霜道:“是姑娘无此权力么?”
沈留香道:“妾身是怕那解玉欢母女与单宫主之间有何特殊关系,所以心存顾忌。”
秋傲霜道:“如果姑娘猜测不错,那么,擎天宫的前途就可悲了。”
沈留香双眉一挑,道:“此话怎讲?”
秋傲霜道:“擎天宫一向以武林中之领导者自居,秋某也曾以身为擎天宫之副宫主而引以自豪,而宫主却与武林中人所不耻的一对淫乱母女有特殊关系,前途岂不可悲。”
沈留香面色一沉,道:“副宫主,你的言辞已显然辱及单宫主了。”
秋傲霜道:“是姑娘先有了这种对单宫主不敬的想法,秋某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这番话气得沈留香面色苍白,而她却又无从发作,只有暗生闷气。
良久,沈留香才吁了一口长气,道:“妾身实不该有这种想法,单宫主为当今一代剑豪,岂会与那摇乱令人不耻的母女有特殊关系。”
秋傲霜道:“秋某也是如此想。”
沈留香道:“多亏副宫主提醒,否则,妾身岂不犯了大错……”
语气一顿,接道:“妾身当立即前往处决解玉欢,也就不敢久留副宫主的大驾了。”
秋傲霜道:“正事要紧,不过,姑娘还是先验验她的右臂,是否有本宫的朱砂表记,免得错杀无辜才好。”
沈留香道:“妾身自当留意。”
秋傲霜站起来说道,“秋某别过。”拱一拱手,然后走出了大厅。
那边,江秋露已听说秋傲霜要走,已从旁厅中赶了出来。
沈留香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处才回。
出了大门,秋傲霜一拉江秋露的皓腕,疾奔到一僻静之处。
江秋露道:“何事如此紧张?”
秋傲霜道:“你喝茶没有?”
江秋露道:“喝了,想想你方才的话,所以使用内力将茶汁逼于腹内一隅。”
秋傲霜掏出一幅白色的绢帕,递到江秋露手里,道:“快些将茶吐到这幅绢帕里。”
江秋露背过身子,吐出了茶汁。
秋傲霜取过湿淋淋的绢帕,凝视良久,摇摇头道:“茶内无毒。”
江秋露道:“原来你是唯恐龙姬在我茶内下毒么?她即使想要我死,也不会用这种笨法子啊!”
秋傲霜道:“沈留香端的聪慧过人……”
冷笑了一声接道:“不过,我却给她出了一个难题,够她折腾老半天的了。”
江秋露道:“出了什么难题?”
秋傲霜道:“你可知道,你那同母异父的姊姊也在金陵?”
江秋露道:“略有所闻,却不曾见过面。”
秋傲霜道:“我要沈留香立刻去杀死解玉欢。”
江秋露倏地挑起双眉,惊叹了一声。
秋傲霜道:“放心!你那位同母异父的姊姊一定死不了。”
江秋露道:“照说,她绝不是沈留香的敌手。”
秋傲霜道:“沈留香却不会杀她。”
江秋露道:“那又是什么缘故?”
秋傲霜道:“因为你母和你姊姊与擎天宫单宫主有特殊关系。”
江秋露连连摇头,道:“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据我所知,单飞宇乃剑中之豪,人中之龙。即使生性风流,也不至于……”
秋傲霜接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据有铁证。”
江秋露喃喃道:“这真是一件怪事。”
秋傲霜道:“你先返回江浦,我还要在金陵城中办点事。”
江秋露点了点头,却未立刻就走,目光也是一不稍瞬地盯在秋傲霜脸上。
秋傲霜察觉她的神情有异,不禁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秋路道:“我发觉找上你是一件错事。”
秋傲霜道:“怎么讲?”
江秋露道:“你的恩怨纠葛太多,牵连的关系也非常复杂,这样很可能会破坏我的大计。”
秋傲霜道:“后悔了么?”
江秋露道:“我的确有了悔意。”
秋傲霜道:“可惜的是,后悔已来不及了。”
江秋露道:“是来不及了,所以只有按原订计划向前迈进……”
语气一顿,接道:“不知月来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有?”
秋傲霜道:“那一方面?”
江秋露道:“你的内力,以及剑术。”
秋傲霜道:“内力自然比以前强劲得多,至于剑法却有些不对劲。”
江秋露道:“怎么讲?”
秋傲霜道:“大有力不从心之慨。”
江秋露讶然道:“这却奇了?既然内力大增,又怎会力不从心?”
秋傲霜道:“也许我方才形容得不恰当,并非如此说法。”
江秋露道:“秋傲霜!你简直将我开糊涂了!”
秋傲霜想了一想,道:“让我简略地打个比方,街对面有一棵柳树,我拔剑一挥,只使上一分劲道,也只想以剑尖划破柳树之皮。然而当剑挥出去之后,却不由自主地使劲道由一分加到三分,利剑过处,那棵柳树也就被削为两截了。”
江秋露道:“你是说,手上的劲道经常超过心中所厘订的范围?”
秋傲霜道:“是的。有时候,刚一蓄势,手中之剑就有了颤动的趋势,好像它比主人还要心急,我颇有难以控制之感。”
江秋露道:“听人说,剑贵轻灵。”
秋傲霜道:“有此一说,而且是极为正确的说法,想不到你也懂。”
江秋露道:“我不懂。所以要请教你,这轻灵二字作何解。”
秋傲霜道:“这倒令我难以回答,轻灵二字的解释可能很多。”
江秋露道:“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秋傲霜道:“轻者,身法轻快,步眼不滞,招式要巧,变化要多……”
江秋露接道:“这都是练剑者必须遵守的正确章法,这一个字你解释得很对。”
秋傲霜道:“那个灵字,可能是指练剑者所应具备的灵气而言。”
江秋露面有喜色地点点头,道:“对了……”
语气微顿,接道:“空有一套超群的剑法,苦无灵气,此人不过堪称一个剑士。杰出的剑法,深厚的内力,再加上持有的灵气,那人才够格称得上是一位御剑大家。不过,练剑之人虽多,能具有灵气者却少如凤毛麟角,真是太难了。”
秋傲霜听到江秋踞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继而心中忽又一动,脱口说道:“难道那种不着边际,而又使我挥剑难以控制的怪事,是那种灵气的影响么?”
江秋露摇摇头,道:“正好相反,那是由于邪气所使。”
秋傲霜神情一愣,道:“邪气?”
江秋露道:“练剑者如得灵气,必为剑中之豪。”
秋傲霜道:“如得邪气,则必为剑中之魔。”
江秋露道:“所谓灵气者,虽泰山崩于前,万军列于侧,只要一剑在手,丝毫不为所动。一旦动剑出招,必定星月无光,取敌人首级于倾刻之间。剑为万人敌,就是这个缘故。”
秋傲霜心头大动,一时竟然视江秋露为良师益友,连忙问道:“若得邪气呢?”
扛秋露道:“胸臆时伏杀机,视人命如草芥,削人首仍如探囊取物,剑出不分善恶忠奸。虽与得灵气者大相迳庭,仍为万人敌。”
秋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