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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带着足以摇天撼地的气势,如惊电一般一闪而至。吴天远没有出手,也没有闪避,任由李越前“炫龙刀”逼向自己的胸膛。李越前见到这情形,心中微感疑惑,他不知道大哥要干什么。心中念头急转,突然间他的脑海里一片雪亮。十万火急的情势下,他急忙收刀。可是他自幼以来与大哥对敌必是用尽全力,刚刚使出“开天辟地”那一招时,还生怕力道不够强劲,不足以惊走吴天远,更是在刀身上注入了毕生之力,此时要收,又如何能轻易收回?
刀锋终于在吴天远的胸前的衣襟上停歇下来,而吴天远的一缕指风却也点中了李越前胸前的“玉堂穴”。李越前手执“炫龙刀”如铁塔般屹立在吴天远的面前,而吴天远的身影也挺立如枪,几乎与此同时,围攻吴天远的众高手齐齐停手,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四下不再有半点声息,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完全凝滞不流。
片刻之后,吴天远终于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他突间踉跄了一下,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同时他右手伸出在李越前的双膝之上轻轻拂过,李越前便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使得包括阿古拉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见吴天远的左胸处有一点殷红。
吴天远身后的彭莹玉,刚要伸手去接吴天远那倒下的身躯,眼前一花,柳含烟却不知怎么到了吴天远的身边,双臂紧紧搂住吴天远的头颈,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抽身而退?”柳含烟一边说着,一边席地而坐,将吴天远头颅枕在自己的怀中,半躺在地上,而吴天远的面颊之上也多了数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紧接着,一道银光闪动,“银电邪龙”也来到了吴天远的身边,围绕着吴天远疾速游动,冲着吴天远吐了好一阵子火信,也不肯安静下来。直至吴天远向它伸出手臂,它才一头钻入吴天远的衣袖之内,再也没有出来过。
吴天远却显得十分平静,面上又浮现出他那独有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见我逃走过?再说我的父母弟妹都在人家的手里,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动手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的这条命是师父给的,现在我把它还给愣子,也算是不负师父的养育之恩了。”
柳含烟似乎喉头哽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粉面之上泪水涟涟。她只看到吴天远胸前那点殷红如蛛网般扩散开来,片刻间胸前半片衣衫便已浸在血渍之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吴天远伸出手将柳含烟面上的泪珠抹去,可是旧痕未去,新泪又生,始终无法抹干。他轻叹一声道:“我知道我这样撒手而去,太过对不起你了,也太过自私了。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了,让我帮助北元来反攻大明,挑起天下大乱,我宁死而不为。如果让我置亲人于不顾,独自苟且偷安,我同样也无法做到。”
吴天远说到这里,气息开始衰弱下来,精神也逐渐萎顿。他长吸一口气,力图振作,可是这样一来,胸衣前却有大量的鲜血涌溢而出:“大宝法王,请你回到北元后善待我的亲人,放他们南归。”
李越前那一刀砍向吴天远时,正背对着阿古拉,阿古拉并没能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甚至李越前现在跪在吴天远的面前,同样也是正背对着他,他也无法看清李越前现在的神色,只能看到吴天远身周的张良望、彭莹玉以及杨疆闲等人的神色极为古怪,想来他们也没想到李越前这一刀竟然能击中吴天远。但是吴天远胸前流出的鲜血,以及从吴天远身上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却是假不了的。看样子,吴天远被李越前一刀正中心脏,肯定是活不成了。可是阿古拉的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听到吴天远如此说,他只得道:“这件事情贫僧也做不得主。”
吴天远冷笑一声,道:“请大宝法王回去转告脱古思贴木儿,我吴天远虽然已不在世间,可是我的兄弟李越前还在。以他的武功进境看来,不出三年,中原又将多一个吴天远。所以脱古思贴木儿若敢残害我的父母弟妹,我的兄弟终究会为我报这个仇的!”
阿古拉没动,口中只是道:“吴大侠请放心,贫僧一定会将你的话带给吾皇陛下。”看来,阿古拉仍不死心。他只要没看到吴天远咽气,他的心里就对控制吴天远还存有一线希望。
吴天远却也不再理睬阿古拉,只是向张良望道:“张教主,不是吴某人自夸,如果吴某人遵照大宝法王之命向教主痛下杀人,只怕张教主这一会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张良望脸上一热,可是仍然点头道:“吴大侠说得不错,如果吴大侠有心杀我,第一招便取了张某的性命。”吴天远道:“既然如此,我想求张教主一件事情——不要留难大宝法王。”
“行!”张良望想都没想便应承下来,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张良望都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个人是吴天远?
吴天远的气息越来越衰弱,他仍然撑着最后一口气,向燕王朱棣与魏国公徐达道:“在下也求燕王殿下与徐大将军放过阿古拉。”朱棣与徐达这翁婿二人对望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向吴天远做出保证。
吴天远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胸口处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少,并伴有一些淡淡的黄水,面颊上染上一层如丹霞般的光晕。所有的人见了此景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吴天远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却听他向着柳含烟道:“烟妹,我对不起你,我们来世再见了!”
言毕,吴天远的身体微微一震,头颅歪了一下,不再发出半点声息。而到了此时,柳含烟竟然也不再哭泣,纵然眼角仍然挂着晶莹的泪珠,可是其目光仍深情地望着吴天远的尸体,嘴角处竟然漾起淡淡的笑意。这将一旁的杨疆闲看得心底发凉,不由自主地向柳含烟靠近了几步,生怕他的干闺女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阿古拉深通医理,看着吴天远的尸体,知道吴天远真的死了。他自南下入京之后,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扳倒吴天远。可是现在吴天远当真死在他的面前,他却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泛起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凄凉。他忍不住向柳含烟问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吗?”
柳含烟抬起螓首,看了阿古拉一眼。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哀伤,也没有仇恨,柳含烟的粉面也同样没有任何表情,这样的表情阿古拉只看一眼,便足以令他终生难忘。柳含烟又漠然地低下头,凝视着怀中的吴天远,淡淡地说:“死了还是没死,法王看不出来吗?如果法王不信,可以过来验上一验。”
柳含烟的声音甚是平淡,可是阿古拉却听出其间怨毒至深。阿古拉原本还真有想上前去给吴天远验尸的念头,可是听了柳含烟的话后,竟然全身打了一个哆嗦,连一步也跨不出去。
杨疆闲在心中大骂阿古拉,生怕阿古拉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刺激柳含烟,忙向阿古拉道:“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这个番僧快滚吧!”
阿古拉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身处险境,纵然吴天远向张良望和燕王求情放过自己,可是这会子吴天远已死,四周的中原武林群雄究竟肯不肯再听从吴天远的请求,这可是个问题。总而言之,现在是走上为上策!
果然,阿古拉的身形未动,四面八方的人群已经向他涌来,足有数百人之多。他们一个个面色阴沉,双眼中流露出火一般的光芒,似乎阿古拉与他们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一般。其中乌秀贤更是高呼道:“这个番僧害死了吴大哥,我们可不能放过他。我们要替吴大哥报仇雪恨!”
阿古拉见这许多高手围着自己,心中也着实发慌,他可没有吴天远那种本事,可以和这么多高手周旋,估计这些人一齐出手,不出三五招,自己就得被大伙剁成肉酱了。他忙道:“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吴大侠不为难贫僧了吗?再说刚才杨疆闲也说过不为难贫僧,你们怎么转眼就忘了?”
乌秀贤冷笑道:“那是燕王千岁和我师父以及张教主答应不为难你,可是我乌秀贤却没有答应放过你!”东方天珠在一旁接口道:“对!本小姐也没有答应放过你!”在他们身周的武林群雄也是齐声道:“我们也没有答应放过你!”
众声声如洪雷,阿古拉眼见着众人随时便有可能出手杀了自己,而且也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是无用的,情急之下他不禁向目光转向张良望。张良望知道阿古拉的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道:“大宝法王!张某人身为一教之主,说话向来算话,我‘白莲教’今日绝不会同大宝法王为敌,这一点请大宝法王尽管放心。”
阿古拉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张良望的意思。张良望是“白莲教”教主,只能约束“白莲教”教众不与阿古拉为难,至于其他门派的英雄,他张良望就管不着了。这个道理阿古拉明白,乌秀贤等人同样也明白。
阿古拉又向燕王朱棣望去。朱棣则道:“阿古拉,请你明白本王的能力有限,这些中原异人都是来保护本王的,可是他们却不是本王的属下,不会听从本王的号令。”
阿古拉两处碰壁,知道自己此番可以说是在劫难逃了。当下他也不再求援,将心一横,左手中攒了一把“七彩丧心粉”,右掌蓄积毕生之力,准备与乌秀贤等数百名武林英雄拼了。而阿古拉的眼前同样也是寒光凛冽,剑啸刀吟之声不绝于耳。看着这情形,阿古拉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可是他身上还有一些致命的绝毒,说什么他也得拉几条性命来垫背。当然大家也知道阿古拉周身是毒,是以所有的人都围在阿古拉的身边虚张声势,却无人敢第一个向阿古拉发起攻击。
正这时,柳含烟的声音却透过人群传了进来:“大家放他走!”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即乌秀贤便高叫道:“为什么?这番僧害死了吴大哥,烟姊姊难道不想为吴大哥报仇吗?”
“可是天哥的亲人却还在北元的掌握之中,如果你们杀了阿古拉,也无疑将会使天远哥的亲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众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让天远哥含恨终生。”
乌秀贤没有声音了,悄然将长剑入鞘。东方天珠以及四周的武林英雄们也无不收刀撤剑,纷纷闪开,为阿古拉让开一条道路。阿古拉死里逃生,当然不敢在此地逗留,也不向柳含烟道谢,便匆匆而去。
阿古拉向东北方行出二十余里地去,回头一望,却见“白莲教”的马队,以及中原群雄护送燕王的队伍一支向北,一支向西进发了。他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怎么吴天远那么容易就死了?若是将自己放在吴天远的位置上又该如何应对呢?阿古拉想了想,发现自己除了与吴天远一样取死来逃避之外,的确是别无它法。把这一点想通了,阿古拉便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大步向西北方行去。
再行出二十余里地去有一座小山,已属泰山余脉,山上丛林密布。阿古拉发出一声清啸,身形有如一朵红云飘飞而起,在树木之巅高度驰行,片刻之后便来到小山的顶峰。
顶峰之上,“漠北七鹰”、“天池四兽”等人焦急地守候在那里,一见阿古拉到来,忙围了上去。路飞阡头一个发问:“师父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事情进行的如何?吴天远呢?他怎么没跟来?”路飞阡说完,便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似乎吴天远的幽灵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阿古拉见路飞阡一见面并不问候师父,相反却一个劲地问吴天远在哪里,分明是一副被吴天远吓破胆的模样,心中颇为不悦,当下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路飞阡,走进众人之中,席地而坐。“长白一枭”温恃长则压抑着心中的好奇,向阿古拉轻声道:“法王甘冒奇险,深入虎穴,实在是辛苦了。”
阿古拉听到这话,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温先生说得是哪里话来?贫僧身为大元朝的大宝法王,为了我大元的生死存亡,贫僧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来辛苦二字?”温恃长又道:“不知法王此行顺利与否?”
阿古拉苦笑一声,道:“说顺利,也算是顺利。说不顺利也不顺利。”接着,他就把自己胁迫吴天远,直至吴天远丧生于李越前刀下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给众人听。
众人听后一个个沉默不语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唐剑秋这才仰天长叹一声:“一代武林奇杰就这样故去了,真是令人叹谓!”阿古拉看着爱徒面上那深深痛惜的神情,便知道唐剑秋在想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太过卑鄙了?”
唐剑秋木然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我以前不齿而为之的事情。我唐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