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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已经发白,晨风拂晓,树上的露水滴落下来,滴在柳如浪高挺的鼻子上,他伸手抹了抹鼻子,叹了口气道:“大哥,杨兄,事已至此,担忧也没有用,一时又想不到什么法子,唯有见机行事罢。”
杨过仰起头来,仿佛仰天长叹般道:“鄂州不能失守,鄂州若失,襄阳被拦腰斩断,没了后援,这襄阳城就难守了,襄阳一破,等于大宋朝北的大门轰然倒塌,亡国之日就不远了!”
萧峰低下头来,也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道:“都怪我,空为大军统帅,却不能控制局面。”
“不!”柳如浪大声道:“这不怪大哥,你已经想方设法推迟了十几天到达鄂州,按说鄂州城应该利用这十几天加强防守才是,不想朝延却派了个贾似道来,狗屁不懂,还玩职忽守,导致鄂州防守空虚,就算是傻子见到这形势都会围城,更何况是南征北战的蒙古军?”
杨过点点头道:“不错,萧兄当时的处理方法十分得当,若是沉不住气,极力反对,估计兀良合台和也速他们立即就会起了疑心。这于萧兄的族人和鄂州的形势都很不利,忽必烈必有防着的招数。如今虽围了城,但萧兄还是大军统帅,而且那三个蒙古将军对萧兄疑心尽消,我们至少还没有处于被动的位置。”
萧峰立在树底下,江边的风吹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借着渐渐亮起来的晨光,他举目向南望去,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住着他一直割舍不下的大汉民族,他的身体里虽然流淌着契丹人的血液,但他的心一直装着那养育了他三十年的土地,他曾经那么深地爱着这片土地,那么深地爱着这土地上的人民,虽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是他的爱一点儿都没改变,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抛头颅洒热血。他伸手一拍身旁的树木,那手臂般粗的树木应声而断,他沉声道:“不管如何,鄂州城一定要保住,不能让蒙古人长驱直入!”
杨过伸手一拍萧峰的肩膀道:“萧兄,谢谢你!”
柳如浪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
正在此时,忽隐隐传来一阵号角声,萧峰循声望去,似是鄂州城内发出,只见城头之上众士兵来回穿梭,忙着搬运滚石之类的守城事物。一个个急匆匆的,常有人互相碰在一起,仿佛甚是慌乱,想是一大早醒来,蓦然发现城下屯集了众多敌兵,已成了围城之形,人人不禁心里慌张。
萧峰正举目望着,忽见一侍卫跑来,跪下回道:“大将军,鄂州城正在吹动号角,召集人马,看样子是要出城迎战了!众将已集中完毕,听候大将军命令!”
萧峰飞身上马,挥挥手道:“走,咱们到前面看看去!”
三人骑着马驰到城下,只见蒙古军已排列整齐,严阵以待,萧峰从后驰来,众兵让出一条道来,萧峰驰到前面,立在帅旗之下。兀良合台、也速和阿蓝答儿奔到萧峰跟前,分立两旁。
萧峰问兀良合台道:“打探清楚没有?城里有多少兵马?”
兀良合台道:“禀将军,城里原有三万兵马,后宋朝皇帝派贾似道来增援,又派了七万兵马,加起来城里应该有十万!”他嘿嘿笑了几声,道:“咱们八万精兵,莫说他十万,就算二十万也不怕他!宋朝的兵哪里是兵,都是硬拉过来的,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以为虑!”
萧峰想起从江州到襄阳的路上,沿途所见的拉壮丁情景,不禁眉头微皱。
忽闻得城里三声炮响,城门陡然打开,大队人马从城里奔出来,按一字形排开,从中驰出几员将军模样的人,接着一面大旗转出,旗上书了一个斗大的“贾”字,旗下一人全身盔甲,慢吞吞地从城里驰出来,立于众将之中。柳如浪一见,指着他对萧峰道:“旗下那个就是贾似道,没想到他竟还有胆出来迎战!”
杨过哼了一声道:“瞧他那样子,睡眼未醒,我看他还在发梦呢!他肯定没和蒙古人交锋过,还以为是在临安呢!”
只见贾似道指手划脚,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忽然冲着身旁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手一挥,那将军在马上朝他一掬躬,一提缰绳竟奔了出来。奔到阵前,手提长枪大声喝道:“呔!兀那鞑子,竟敢千里来犯,快快出来受死!”
兀良合台微微冷笑,向萧峰一拱手道:“大将军,末将请战!”
“萧兄,这一场请让在下出战!”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杨过。
兀良合台诧异地看着杨过,道:“杨大侠,冲锋陷阵,原是我作先锋的职责,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杨过冷冷地道:“你知道大宋朝延与我有何仇恨吗?”
兀良合台奇道:“什么仇恨?”
杨过仰起头来道:“杀父之仇!”
兀良合台牵转马头,退了回去,大声道:“好!既然如此,这头阵就让杨大侠来打!”
萧峰当然明白杨过的意思,当下朝杨过微微颔首道:“杨兄,多加小心。”
杨过微一点头,打马而去。他没有穿盔甲,晨曦之中,粗布衣衫被风吹拂着,大袖飘飘,看得两军阵前的人诧异不已。
第六节 按兵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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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驿路茶花第八节一阳指
白衣男子不打话,目光在萧峰脸上一扫,冷冷地道:“你不是汉人?”
萧峰见他态度傲慢,不禁微微有气,大声道:“不错!我是契丹人!”
“难怪。”白衣男子侧过头去,依然冷冷地道:“人我是不会放的,除非我死了!”
萧峰大怒,心想这人好眉好貌,却连一个小女孩都不肯放过,他强压怒火,也冷冷地道:“好,我也告诉你,人我是一定要救的,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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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驰到那宋朝将军身前,那将军长枪一挺,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受死!”
杨过道:“在下乃无名小卒,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那将军哼了一声,傲然道:“我乃贾丞相旗下先锋,镇远将军刘一恒,你既是无名小卒,就回去让你们的萧大将军过来,听闻他一人攻克京兆城,传得神乎其神,我倒想会会他!”
杨过见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想必平日是欺压百姓惯了,当下微微冷笑道:“萧大将军?你还不配,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罢!”他长剑出手,朝刘一恒直削过去,他这一剑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他本想一探宋军的虚实,若是这刘一恒真是一员虎将,他就借机败给他,兀良合台必会出来接替他,正好借了刘一恒的手杀了兀良合台,这样萧峰身旁就少了个监视的。本来平日杨过要杀兀良合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一来兀良合台莫名奇妙地死于军中,会引起忽必烈的怀疑,二来他也知道萧峰绝不同意他就此杀了兀良合台,所以借两军开战之机,除去兀良合台最为适宜。
刘一恒见杨过一剑削来,忙举枪相迎,两人在马上你来我往地打了几回合,杨过心里失望之极,那刘一恒空有一副样子,却原来是草包一个,枪法稀松平常,杨过的半成功力都打得他手忙脚乱,毫无还手之力。他满头大汗地将长枪乱舞一气,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面如土色。杨过暗自长叹一声,知道任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看得出这个刘一恒不堪一击,自己想诈败都不行,而且诈败后,兀良合台必接着冲上阵来,那时蒙古军乘胜追击,鄂州城今日必破无疑。当下眉头一皱,手上长剑稍一用力,将刘一恒的长枪压住,刘一恒出尽全力想将长枪拔出来,憋得脸都红了,却哪里拔得出来?忽听得杨过小声道:“今日饶你性命,快快收兵回城!”说毕将长剑一撤,反手在刘一恒的手腕上一划,那刘一恒“哎呀”一声大叫,手上吃痛,长枪脱手,掉在马下。他大惊失色,掉转马头就走,他刚才在情急之下,根本无心听杨过说话,此时掉头而逃,不过是出于本能罢了。众宋军见己方将军败下阵来,耳里听得蒙古军战鼓雷鸣,呐喊声震天动地,不由相顾失色,军心溃散。贾似道更是吓得掉头就跑,慌乱之中马撞上了身后掌旗的士兵的马,他一个趔趄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他身旁的侍卫忙伸过手来将他扶住。众兵见主帅如此慌张,更是阵脚大乱。幸亏鄂州的守将张胜还有些作战经验,当下急忙下令鸣金收兵,众军纷纷朝城里撤去。
兀良合台见宋军撤退,忙向萧峰道:“大将军,宋军军心已乱,咱们乘胜追击,必能破城!”
萧峰立马凝目,朗声道:“不要鲁莽,恐防有诈!宋军再不堪,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也速和阿蓝答儿互望一眼,一起点头道:“大将军说得有理!从前我去攻打过襄阳,从来就没见过宋军这么不堪一击的。”
兀良合台急道:“那是因为襄阳有金刀附马郭靖在镇守,全城又上下一心,军民一同守城,我们才久攻不下。这个鄂州又没有什么大将或大侠在守着,军心溃散,哪里是有什么诈!”
“萧兄说得没错,这其中必是有诈!”一匹马从场上驰回,正是杨过。
兀良合台一愣,道:“此话怎讲?杨大侠难道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杨过点点头道:“不错!兀良合台将军,你看与我交手那个刘一恒本事如何?”
兀良合台冷笑道:“草包一个,竟也敢出来打仗,宋朝大概是没有人了!”
杨过道:“那将军你就错了,那刘一恒是故意隐藏实力,佯作败下阵来,我亲自与他交的手,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出来。而且将军你想大宋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派一个这么不济的人来打头阵,他们也知道鄂州的战略地位,要不也不会增派了七万援兵过来,哪有这么随随便便地派一个草包出来应战的?难道他们都是傻子?”杨过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心里将临安那个姓赵的皇帝骂了一百遍,竟会派贾似道这样的奸臣来督战,贾似道打击忠臣,一手遮天,不学无术,他带来的人当然也和他是一丘之貉,都是些只懂拍须溜马,欺压百姓之徒,哪里会打仗?
兀良合台想想也不无道理,他抬头看着如潮水般朝城门涌去的宋兵,脸现疑云,道:“可是看这情形,宋兵人人一副不要命地逃跑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有埋伏。”他回过头来,看着萧峰道:“大将军,我们是不是太小心谨慎了?”他自昨夜包围了鄂州城后,对萧峰的怀疑尽消,此时他也没有起疑心,只是以为萧峰没有打过什么仗,没有作战经验而已。
萧峰摇摇头道:“还是要谨慎些好,我们已经将城围住,谅他们也逃不出来,我们没有必要去涉险,若真是有诈,中了敌人的奸计,岂不是把大好形势给白白断送了?”
也速此时也开腔道:“兀良合台将军,宋兵逃跑当然是真的逃跑,不是装出来的,因为鄂州守将安排下的计谋不可能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充其量也就几个人知道,那些不知道真相的士兵当然是没命地逃跑了,这正是要引我们上钩的。”他顿了顿道:“我曾随四王爷攻打过襄阳,宋军狡辩得很,有一次他们忽然不投掷滚石,也不放箭,让我们一千多人攻上了城头,我们以为胜利在望。谁知郭靖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滚石乱飞,截断了我们的攻势,攻上去的一千多人被他们围攻,无一生还。所以大将军的决定是对的,我们不能鲁莽行事,而且我们也犯不着去涉险,我们粮草充足,长江之北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我们就算和他们耗着,他们十万大军,绝熬不过一个月!”
阿蓝答儿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汉人有句话叫……叫……”他抓抓头道:“叫什么来着,我一时又记不起了,四王爷常说的,大意是指逃跑的敌人不要鲁莽地追上去。”
柳如浪笑道:“穷寇莫追!”
阿蓝答儿笑道:“是了,就是这句话。”
兀良合台见没有人支持自己,连也速和阿蓝答儿都同意萧峰和杨过的看法,当下也没有法子,举目望了望那立在城门前指挥撤军的张胜,只见他颇为镇定,原本乱哄哄的宋军在他的指挥下,一列列地快速朝城里撤退。兀良合台一时自己也有些拿不准了,暗想:“莫非其中真是有诈?不管这么多了,大将军是元帅,这次就听他的吧。”当下开声道:“大将军说得也在理,末将听从大将军的,接下来该怎么办,请大将军示下。”
萧峰暗吁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地道:“昨夜大伙儿渡了一夜的江,今日一早又出来迎战,想来大家也累了,不管今日宋军是真败也好,假败也好,咱们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传令让众兵好好休息,同时做好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