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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洼穴中的四个人这时却全都停止了交谈,他们个个垂眉合目,默默无语,没有人再启口出声,他们象已经筹划完了一切,只等着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当然,秋离早已明白这场好戏的主角就是那个疤面人,而在洼穴中的四个人,又无可置疑地全乃此次行动的首要人物,换句话说,只要监视住了这四个人,一切的变化与发展也就如在指掌之中了……
于是,秋离也定下心来,开始安静地等候,他的两手指无聊地轻划着泥土,嘴巴里也咬着一根杂草的草梗在上下移动。现在,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想,只管呆望着黑黝黝的夜景,全身象僵木了一样俯卧在那里,就宛如周遭任何一块岩石或土堆一般……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过去了,似是缓慢,但却毫不迟疑地流过去,不管在人们的意识里与否,它总是一直在成为过去的拖着那双无形的腿在轻悄地迈向将来……
仿佛很久,又宛若极快——
洼穴中的疤面人双目骤睁,在寒光闪射中,他威严而阴沉地道:“差不多了,你们开始行动吧!”
其他三个人闻言之下立时站起,向那疤面人匆匆施礼之后各自迅速离开。倾刻间,已听到一阵阵低促的喝令声与嘈杂急快的步履声传来,“牛鸣石”四周马上人影幢幢,往来奔移不停,空气也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了,昭,他们已在熟练而伶俐地布置下一个陷阱,安排好一只口袋啦!……
片刻后,一切声音又归向寂静,再也看不见有人影晃动,再也听不到有不属于大自然中的声息,方才的那阵轻微骚乱,宛似一下子全消失在夜空里,一下子都叫大地吞没了。这里,仍是那般荒凉,那般冷森,那般寥落,又那般阴沉,典型的“牛鸣石”原来面貌!
洼穴里——
疤面人似是还感到满意地点头;他站了起来,朝左右略微观察了一下,随即伸长脖子,仰天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声音采:
“咕——咕——咕咕!”
他这声音甫始扬起,在“牛鸣石”的周围,已连串地传来相似的回应;那么阴森的令人毛骨惊然的回应: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疤面人嘴巴裂开成一个洞——可能那是代表微笑吧,他嘘了口气,又缓缓盘膝坐下。
于是,秋离顿时也明白了对方人手分散隐伏的大概位置。
一切又沉静下来,死一样的沉静……
在沉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就那么忽然间,黑漆漆的夜色已经转变为白蒙蒙的拂晓了,一抹凄淡淡的曙光开始现露在东方的山峦之后,而那边的云层,也徐缓地转为鱼肚般的惨白。这时,空气中温度更甚,感觉上,也更寒冷了……
天,快亮啦。
这是个何等悲惨而又孤寂的清晨啊,没有鸟吗没有虫吟,听不到公鸡的欢啼及花下露珠的滴落,所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透彻入骨的寒湿,加上那一抹令人落泪的苍白;就说是四周的景色吧,除了狰狞与酷厉,荒凉及凄涩,又何尝有一丁点值得人赞叹的什么?
于是——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自山坳口那边飞奔而来,在他窜向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略一停顿又以同样速度跑了回去。
几乎就在那人身影甫始消失的一刹那,一阵急剧而紧促的马蹄声已远远传来,那片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须臾之后,一匹灰白色的杂斑马已狂奔着进入山坳口,那匹马方才奔入,退路侧旁的一丛杂树后面,一条人影已闪电般掠了过去,马上骑士是个穿着紧绸夹袍的彪形大汉,他一眼看见飞掠马前的人影,不由猛带缓辔,在那匹杂斑马的高嘶人立中,这名大汉已又急又快地喘息着低呼:“禀坛主,来了,全如所料!”
掠截出去的那人,正是那个红脸魁梧的上官坛主,闻言之下他一挥手,叱道:“快走!”
马上大汉那敢迟疑,他一抖皮缓,马鞭暴抽,坐下健骑已一阵风似地往山坳那边急奔下去!
那上官坛主立即飞跃过来,晤,好快的身法,他只是足沾两次地面,人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落向这边的洼穴之侧!
疤面人早已静立等候,那上官坛主身形甫定,他已冷冷地道:“来了?”
红脸大汉急急点头,低促地道:“来了!”
哼了一声,疤面人镇静深沉地道:“好,依计而行!”
红脸大汉微一躬身,再起落如飞地掠射回去,就在他方才掩进那丛杂树后面,又有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马啼声传扬过来!
片刻之后——
两匹黑马已经不徐不缓地进入了山助口,鞍上骑士,是两个形态精悍,肥瘦相仿的中年武师,他们的神色之间,毫无丁点惊惶不安的味道,两个人全是那么悠闲,全是那么安详,又全是那么充满了自信,经过这处险隘地带,二人却俱皆视若无睹,连丝毫戒备警觉之心也没有,就好象这里和任何商旅不绝的坦荡大道一样,可以随意往来,不用费神……
隐伏在草丛中的秋离看得十分真切,他双手托着下巴,嘴角仍然咬着一根草梗,一抹鄙夷的冷笑浮上他的面孔,喃喃地,他骂道:“太平饭吃多了,以为到哪里也全是阳关道,妈的。,活该你两个狗头吃瘪挨刀!”
他正喃喃轻骂着,道路上却蓦地有了变化——
这条土路的左方,是一片起伏不平的半山坡,这时,那半山坡上,就象飞鸟一样,有四条人影凌空拔起,他们的兵刃在黎明的曙光下闪闪发出寒芒,一声不吭地,那四个人全朝着马上的两名武师扑下!
右边的那名武师立即惊觉,他目光一闪之下不由猛吃一惊,脱口大叫:“纪生快躲——”
大叫声里,这名武师的反应却也够快,他左手已候探猝扬,六点青光,已激射空中扑来的四人!
名叫“纪生”的那人双手立抛,整个人已迅速倒翻鞍下,此时,半空扑落的四人已怒叱着分向闪开,六点青光,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过,全未击中目标!
脚踏实地的四个“八角会”高手暴喝着猛冲上来,四件家伙立即有如狂风暴雨般招呼向两名武师。这四个“八角会”的高手根本就不来试招游斗的那一套,甫一上手,便全是狠攻快斩,赶尽杀绝,招招式式全朝敌人致命之处下手;一点余地也不稍留!
两名武师各自拔出身上的兵器应战,其中一个奋力抵挡,边声嘶力哑地大吼:“各位朋友是哪座山哪个码头的好汉?在下陈纪生,乃襄阳‘维泰镖局’所属镖师,‘九翼手’邵斌是我们的总镖头——
他叫嚷中略一分神,一柄“锥角锤”已“唰”地扫过他们的肩头,带下了一大片皮肉来!
这名叫陈纪生的德师不禁痛得龇牙咧嘴,身形歪斜,他匆忙架开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把大砍刀,却又被震出了三步!
另一个镖师也被他的两个对手缠得左支右细,捉襟见肘,他一边拼命招架,一面厉吼道:“你们是哪个窝哪个窑的?连万儿也不敢吐么?却只知道以多吃少,以众凌寡——”
他的对手中,那个手使双拐的大汉把家伙突然猛劈急翻,一抡凌厉攻杀,直将这名武师逼出老远!
现在,那位上官坛主露面了,他威风凛凛地站在路边,不耐烦地大叫道:“你们四个还要等多久才能把这一双脓包收拾下来?莫不成非得本坛主出手不可?”
他这一吆喝,首先把那个叫陈纪生的德师催断了命。两个围攻陈纪生的“八角会”高手在听到他们坛主促使之下,已全然悍不畏死地贴身冲上,兵刃飞舞纵横,呼啸罩落,眨眼间,那姓陈的漂师已突然惨号着打着旋子翻出,每一翻旋,身上的鲜血便狂喷如箭!
剩下的一名镖师,顿时胆也碎了,心也寒了,他疯了一样猛挥着他的兵器,却在敌人稍退下马上拔脚回奔,但是,他又哪里逃得掉呢?
站在路边虎视眈眈的那位上官坛主,浓眉候竖,右手暴扬,一道蓝汪汪的电闪已淬然飞射,去势快得不可言喻,只见蓝光一闪,那名魂飞魄散的镖师已尖嗥如泣,被那道蓝光推撞出五尺之远,一头扑倒地下,他的身上,已被一支粗若儿臂、长有两尺的纯钢“蛇头梭”自后背通穿至前胸!
那上官坛主冷厉地道:“四个饭桶,还不快将尸体马匹拖开?”
那四名功力颇强的“八角会”好手连个屁也不敢放一声,即刻动手拖开尸体,牵走马匹,他们这一移动,昭,秋离已经发觉这四个人背后所绣的八角形图案却是与众不同的深黄色。”几乎就在他们刚把场地清理完毕的瞬息,又有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远远传来,逐渐接近了山助。
红脸孔的上官坛主打了个手势,道:“这一拨大掌旗要亲自对付,我们留神堵住他们退路!那后面跟着的两个也待收拾!”
那四名“八角会”好手答应一声,与他们的这位坛主匆匆隐去片刻后,三人一骑,已出现在山坳口的道路上了。
这三个骑士中的为首者恩,年约五旬上下,体魄修伟,面貌严肃威武,神色镇定深沉,一双眼睛精芒闪射,透露出他的机警与冷凛,眉毛浓黑斜耸,更显得英气逼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此人定然是个有头有脸的武林角色!
他后面紧随着的两名镖师,一个身形瘦长,黑面微麻,另一个年轻俊逸,气宇轩昂,瞧样子,也全是抓得起一把的能手呢。
草丛里,秋离细眯双目注视过去,于是,缓缓地,他不禁微笑了,微笑中含着残忍,揉着狠毒,渗着血似的怨恨,他认出那三个骑士中的为首者那人,即是他此次迢迢千里专程赶来的报复对象了——“九翼手”邵斌,那戴着假面具的眩惑世人的伪君子!
当然,秋离眼前是不会现身的,他要邵斌先受点罪,要“八角会”的党羽们先耗些力,然后,他才出来料理全局——
在双方狗咬狗咬得差不多了,那时,将会省掉若干不必要的麻烦。
在秋离的立场来说,“八角会”与他固不友善,而“雄泰镖局”亦是冤家,最好,他们越干得凶越佳,只留着那个短命的”九翼手”给秋离就够了……
如今,邵斌的三人三骑已进了山坳口,徐徐来到“牛鸣石”之前;他们三个人俱未开口说话,而邵斌面色沉凝,仿佛正在寻思着一件什么事情……
心里在冷笑,秋离小声骂着:“邵斌,你看看你那副皱眉瘪嘴的熊样子,想什么?莫不成又在想人家的老婆?”
一阵突如其来的,有如果泣狼嚎般的狞厉狂笑声在此时传入了秋离的耳膜,也激荡在整个沉寂的山坳子里;正在策马徐行的邵斌等三人不禁大感意外地齐齐勒马停住;惊疑不已地朝笑声传来之处探望。
同样,秋离也抬头张望那笑声扬起的地方,这一看,他不觉笑了出来,天爷,竟然是在“牛鸣石”的石头上呢,就站在牛头的位置,那发出笑声的人不是疤面人还是谁?
疤面人踞高临下,独立在拔起地面约有七八丈的石顶,正俯视着愕然抬头探望的邵斌等三人,疤面人那模样,在这时看上去,就越发显得古怪邪异,狰狞如鬼了。
邵斌似是已经发觉出情形不对,他略略回头低促地交待了后面两名手下几句话,然后,他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刚烈地道:“在下‘雄泰镖局’‘九翼手’邵斌,吃一碗势碌饭,甜一口刀头血,承蒙道上朋友瞧得起,大大小小还让一条路予邵某人走;阁下‘牛鸣石’上扬狂笑未知是否尚有赐教之处?”
凌空一个跟头,就象一张落叶般,疤面人已自七八丈高的”牛鸣石”顶冉冉而落,真是又轻又软,宛若四两棉花!
“九翼手”邵斌喝一声彩,赞道:“阁下好一手‘飞絮九天’的轻身身法!”
站在五步之外,疤面人冷森森地盯视着邵斌,毫无好感地道:“姓邵的,并不是因为你这一夸一赞,我就会认为你见多识广了,你其实幼稚得很!”
邵斌亦是老辣之姜了,闻言后,他不愠不怒,反而淡淡一笑道:“邵某人也不过乃自各位道上好友手下讨碗饭吃,岂敢自钥精练?朋友你算说得对了。”
踏前一步,疤面人阴沉地道:“少给我来这一套场面话。
姓邵的,我们单刀直入,干干脆脆,留下你怀中那只方形玉盒,你我两不相干,各自走路!”
这一下,邵斌的面色才微微一变,但是,他却立刻又平
静如常地道:“明人面前不说虚话,是的,邵某人怀中的确藏有一只方形玉盒,但是,这却是一位大顾主以千两纹银为代价托请邵某人保运的红货,换句话说,邵某人既然承担下来好歹也得替顾主送到该送的地方;这里面,姑莫论玉盒内所盛之物的价值,便是邵某人的身家名声,也全然系于其上,朋友,光棍不挡财路,你要取那玉盒,非但等于是在取邵某人大半世的声名,更不啻是攫取邵某人这一条性命了!”
狂笑一声,疤面人狠嗥般叫道:“如此说来,姓邵的,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