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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枪扫落,击中魏岩小腹,安伯尘稍一闪身,避开背后的冷锋,随后反手将三公主制住。
“住手!”
却是魏岩扬眉怒吼道:“你胜便胜了,男人间的事何必牵连到女人?好生卑鄙!你若是英雄好汉,就放泉儿,魏某甘愿献上首级。”
被安伯尘箍于手臂间的三公主梨花带雨,摇着头,呜咽着看向魏岩,眼中的泪水也不知是因为害怕,因为伤心,还是因为魏岩情急之下不小心说出的“泉儿”。
“我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我只想夺回我喜欢的人,这也有错?”
手臂渐渐松开,安伯尘漠然扫过周遭或是惊慌、愤怒、鄙夷、担忧的霸国将士,冷声道。
“就像你和她,为了你她可以混入军营……为了她我也可以背负骂名,用尽各种手段杀光拦在我身前的人,直到再见到她。”
“你们都想杀我,为了金钱,为了功名,为了拿我的头颅去换那个狗屁帝王的施舍。我也想杀你们,只为了她……”
“……这也有错?”
安伯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仿佛夜色下的叫嚣,一阵接着一阵回荡在霸国将士们耳边。
复杂的看向胸口起伏、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的少年,直到现在魏岩才忽然发现,这个一路过关斩将,手段很辣的叛将只不过是一个少年人,比他最年轻的部下还要小。十七岁的少年人,背负天下骂名,冒着匡帝王的雷霆手段横冲直撞,也不知会在哪里倒下,被人杀于荒道,提着首级去金銮殿前邀功,他所为的只不过是再见一眼他的心上人。
幽幽的哭泣声回荡在葬虎关头,被安伯尘紧箍于怀中的女子越哭越伤心,安伯尘怔怔地站着,抬起头,看向那轮皎月。
“你虽然一直没说,可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时候简单而又毫无心机的我吧。可若不卑鄙些,不心狠手辣些,我又如何能走到你身边……或许到那时,你也不会再对我笑了。”
喃喃低语着,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安伯尘笑得有些忧郁,双手已被泪水打湿,他摇了摇头,将怀中的女子推出。
与此同时,银枪划过残影落下。
“不要!”
还未来得及扑到魏岩身边的三公主又惊又慌,尖声叫道。
枪尖扎入魏岩左肩胛,随后收回。
“撤军吧。”
安伯尘低声道。
复杂的看了安伯尘一眼,魏岩在三公主的搀扶下,踉跄着向城梯处走去。
就在他即将下城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安伯尘:“今日被你诡计所败,算不了数。若你能闯过其后关镇,魏某定会邀战将军……”
还未说完,魏岩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东南方向,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在诸军围拱下消失在葬虎关头。
魏岩双臂皆已重创,想要恢复起码得花上两三月,这两三月里安伯尘和他都不会再见面,至于以后会不会相遇,却要看安伯尘能不能闯过剩下的关镇。
“听他的口气,接下来的关镇似乎不是那么好闯的……也是,五虎七熊,又有哪个好对付。”
诸多军退去,安伯尘笔直的站在葬虎关头,连同葬虎关在内,短短两日间他已连破四关,所遇七熊两死两伤,可漫漫征途方才走了一半还没到,剩下的三熊三虎想必已用白火为天目,探查到安伯尘的战车、雷珠等诸般后手,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仗都是实打实的硬仗,再无法像前几场这样出奇制胜。
揉着此时尚发麻的手腕,又看了眼开裂的石英锁子甲,安伯尘长呼口气,摇了摇头。
倘若正面迎战他们,无论魏岩、鲁图志、夏侯伯还是李严,安伯尘自问不会在二十合内落败,可也够他好受。一路闯关,能省力便省力,可后手杀招总有用尽之时,随着安伯尘离她越来越近,终无法避免真正的战斗。
安伯尘从珠链中取出琉璃瓶和笔豪,想了想,落笔写着到哪了?
写完后,安伯尘看了半晌,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挠了挠头,脸色一红,连忙将那句实在不合气氛的话擦去,又写道。
等我。
等了许久未见回复,安伯尘皱了皱眉,却也没往坏处想。
匡帝新娶的妃子,大匡上下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打坏心思,坐在銮轿中,起码这一路上她会很安全。
和魏岩这一战耗时甚长,皎月西落,天色也变得灰蒙蒙,拂晓将至。
“还是得尽早突破天品,若是元气能跟上,臂力不属于五虎七熊,闯过下面的几关也能多些把握。”
喃喃低语,思索片刻,安伯尘盘膝坐下,口吐长气,等待着昼夜降临的那一刻。
此前三关安伯尘马不停蹄,只因尚有几般后手杀招,如今都已用光,尽快提升修为才是正途。再者,安伯尘暗暗揣度,他刚刚连杀两将,连闯四关,此时在葬虎关前停滞不前,后面关镇的守将少不得心中生疑,按照常理来说应当不会贸贸然赶来葬虎关。因此,在这修炼上一天,在神仙府中呆上个五六载,应该没有太大危险,若他们真来想必水神君也会及时把自己推落悬崖……神仙府中五六年,应当足够把四势都修炼到巅峰了,至于能不能突破那也只能看运气。
安伯尘并不知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关斩将,凭地品修为杀二熊,伤二熊,岂止是令人生疑?
乌鹊夜飞,玄蛇疾游,清晨未至密报便已落到各方诸侯案前。
齐君大怒,秦君暗喜之余亦立马发出密函,连夜调回镇守第六关的秦将,并兴兵逼向齐国边界。而西南霸国国君则喜忧参半,设宴邀请邻国夜郎国君,欲要趁落云行省连折两员上将,联手出兵,逼落云总督“商议”边境重镇归属。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五虎七熊皆为各国栋梁,镇鼎之器,安伯尘一路东行却将匡西格局搅乱,隐隐间,在匡帝原先志在必得的布局中又撕开一条裂痕。
而在东楚国君的案头,则写着八个大字百败之后,再无一败。
写下这八字的是一个高瘦的老者,笑吟吟的看向面前的一君一将,轻咳一声道:“不知紫龙将军以为如何?”
身高臂长,面容俊朗的中年人尚没开口,一旁的楚君便已笑道:“先生此言似乎有些过了。那安伯尘能闯过眼下四关,只凭出其不意的,如今他的依仗尽数用光,如何敌得过三虎?”
“他若是真能一路杀到琅妃驾前,君上可愿出兵?”老人不答反问。
思索片刻,楚君点了点头:“匡帝虽以雷霆之势震慑一众诸侯,可他演戏演了这么多年,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实已犯了众怒。眼下诸侯无人敢违逆,可若是他为了一个妃子便折损七熊三虎,不单诸侯,就连落云和东原行省的都督也会心生怨愤,到那时公布其罪,当能伐之。”
三角眼中泛起玩味的笑意,老人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君上早做准备,还有,紫龙将军也免不了要和吕风起一战,养精蓄锐吧。”
说完,老人迈着四方步,悠悠然向殿外走去。
“可是,萧先生……”
楚君张了张嘴,就见那老人走到门口,笑着躬身一拜,随后施施然走出。
第245章 漠北狂龙(上)
无论是谁,若狠下心,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那他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几乎……
葬虎关头,高风疾奏,少年人睁开双眼,望向如血残阳,眸中光华氤氲,却又平添一丝遗憾。
半日中,安伯尘逼得自己在神仙府中呆上六年,不眠不歇的修炼四势元气,周天饱和,几近突破。然而和从炎火突破到地品时一样,安伯尘再度遇上关卡,明明就在那,触手可及,却又迟迟无法突破。
“上一次突破是在战斗中使出雷霆啸,借雷道合四势而突破,今次又该如何?”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仰天望向再度闭合的夜幕,昼夜交替的那一瞬稍纵即逝,错过了便要等到第二天。
没有师门,没有功法,一个人修道虽辛苦,可也有一个人修道的好处。就仿佛离群的幼狼,独自摸索在变化万端的荒野瀚林中,每一次斩获都会带来欣喜若狂的快感,从无到有,从未知到无所不知,在自然界的天险祸难中保全性命,渐渐长大,待到走出荒野瀚林后,它定会比狼群中的狼强大无数。
只不过,每一次关卡,每次劫难,都需安伯尘一个人来解决,无人指点,着实痛苦。
“罢了,终究运道还差半筹。”
摇了摇头,安伯尘扫落肩头的露水,站起身。
他来这可不是单单为了修炼,修炼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过关斩将,继续东行。
青冥的夜色下,安伯尘极目远眺,四方之地似有数股烽火烟尘,披着夜衣,也不知奔向何方。
也不多想,安伯尘背起长枪,将城关下的战车收入珠链,纵身跃起。
神仙府中六年修炼虽未能突破天品,可也将安伯尘的周天四势炼至饱和,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比今夜之前要强上许多。
飞龙驾盘旋在城头百丈处,安伯尘只一屈膝,凭借双腿之力便跃上飞龙驾,身似残影,肉眼实难捕捉。
察觉到安伯尘已然坐定,野马王嘶鸣一声,扇动四翅,拉着庞大的车驾向东而去。飞龙驾虽能飞天,可能飞多高却由驾车人的修为而决定,无论安伯尘实力如何,可他修为只有地品,因此只能在云下飞行,否则他早就驾车入云,这一路上关镇再多也阻挡不了他。
夜风的呼啸回荡在耳边,安伯尘轻轻敲击着车驾右侧的龙珠,时而看一眼躲在云霾后的星月,时而看一眼夜色下莽莽无尽的荒道,鼻吸浅长,调理元气。
半个时辰不到,安伯尘已能看见矗立在荒道中央的城关落凤关。
然而,令安伯尘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城关是红色的。
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血地从关下向远处延伸开去,消失在枯萎腐烂的荒草之间,仿佛整座城关都是一片血海。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上面,犹如塞北行商万里迢迢带回的在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夜穹反衬着血地,耳边烈风呼啸,刮面如刀。
安伯尘漠然俯看,目光落下坍塌的城头,垂倒的旌旗上依稀能见到一个“武”字,想来镇守此关的上将姓武……东海熊武霸国?
武霸国是东原行省的上将,擅使长枪,又有一手流星锤,勇武非常,此时却见不到他的身影,不是被杀了,便是逃遁。
打量着落凤关上下的残尸,安伯尘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疾跳。
镇守落凤关的士卒比前几关的都要多,粗粗一数,少说有千余这只是安伯尘所能看到的尸体。千多具残尸都穿戴着同样的装束,除此以外再无别家兵马,也就是说,破关的那一方是完胜,而看令东原将士丧命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只一人,单枪匹马杀到严阵以待的落凤关前,一举歼杀千余铁骑,守关上将更是不知所踪……
陡然间,安伯尘脑中蹿出一个名字。
吕风起?
不会……以吕风起武霸大匡的身份绝不可能对这些普通士卒下手,再说,他也没理由。
比我早一步破关闯将的是谁?
一时间,安伯尘陷入深思,心中闪过一个个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都被他一一否决。
若是出其不意,安伯尘也能用珠链中的千车百船轰杀近千士卒,可却无法像那人般一人独杀千军,吓退东原熊,扬长而去。
那可是真正的千人敌!
又看了眼身下的残垣断壁,夜色渐渐变冷,安伯尘摇了摇头,平复波动的心意。
无论出手的是谁,他这一杀都为安伯尘省去不少麻烦,至少安伯尘无需再和武霸国鏖战。
“出发!”
枪尖轻点野马王后臀,安伯尘低声道。
无邪不知何时落于手心,紧紧握,安伯尘竭力不去想落凤关前的满目疮痍,可那一地赤红的鲜血所带来杀戮气息却令安伯尘心中凛然,下意识的抽出银枪。
又行二十余里,月光下隐隐绰绰浮现出一座败坏的城关天西关。
天西关,顾名思义,只因此关在天峡关西面,离安伯尘的目的也越来越近。
这座城关虽被人施重力击毁,可城头城下并没人迹,也就是说这一关的人马已早早撤离,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守关的上将见到落凤关的情景,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目光落向被人力所毁的天西关,安伯尘握着枪柄的五指又紧了一分。
“出发!”
安伯尘沉声道,目如寒潭,并没因为连过两关而多出些许欣喜,相反的,随着距离那第七关越来越近,安伯尘全身上下都紧绷成弦,心跳一阵比一阵快。
安伯尘养精蓄锐了六个时辰,又或者说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