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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匡旗主将,就连东岳王也被你瞒过。”
“你也一样。”
安伯尘道。
袁三郎的心早已死去,表面做派潇洒,实则浑浑噩噩,就算让他知道安伯尘的秘密也无需担心他传出去。再者,安伯尘必须震慑住他,方才能够套出他的那些秘密。
“五镇海渎,洞天福地,敖归……看来敖归大人当是五镇海渎和洞天福地之外,第三方势力了。”
看向起身坐上小榻的袁三郎,安伯尘淡淡说道。
“敖归实力虽不凡,却没资格和五镇海渎分庭抗礼。”袁三郎仰头吞下茶水,平复心绪道。
听见袁三郎直呼敖归全名,安伯尘若有所思,又道:“那敖归又图什么?”
“还不是所谓的祖宗基业,他四海龙族的荣耀。”袁三郎哂笑一声,幽幽道:“只不过,四海掌握在九渊洲那帮人手中,他再神通广大也无计可施。”
“那他为何躲在洞天福地,还将你安插入五镇海渎?”安伯尘想了想问道。
“因为终有一日,九渊洲会大举进军五界,而那时,正是九渊洲最虚弱的时候。”袁三郎莞尔一笑,目光放长:“九渊洲的仙神妖魔虽强,却也无法在穿越空间法阵后,还能保住全部的修为实力。”
安伯尘默默点头,心中却生出一丝疑惑,也是他长久以来的疑惑。
九渊洲中的存在是上古时从天宫以及中央洲地离去的仙神妖魔后裔,也是站在洞天福地幕后的存在,按理说,他们早早便能降临五界,重夺天宫,为何非要等到如今?
“该说的我都说了,袁某想请安兄帮一个忙。”抿了口茶水,袁三郎道。
“袁兄还有一个没讲,东岳王为何会派我匡旗上战场。”抬起头,安伯尘道。
沉默片刻,袁三郎袍袖一抖,变化出一支毫笔和一张白纸。
写完,袁三郎递给安伯尘。
安伯尘静静看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指尖蹦出一朵火焰,将白纸烧成灰烬。
“谢了。袁兄想要安某做些事,但说无妨。”
“找个适当的机会,杀死袁某。”袁三郎笑着道。
安伯尘眉头微皱,复杂的看了眼袁三郎:“可我若是出手,想必东岳王和敖归都不会放过安某。”
“安兄神通广大,定有其它方法杀死袁某。”袁三郎幽幽说道,抬手去提茶壶,却发现茶水已空罄。
生活在五镇海渎的修炼者都有一腔热血,除了杀敌再无其它念想,然而也有人心生厌倦,却无法摆脱,就比如袁三郎。安伯尘何曾不想从这汪浑水中跳出,奈何他早已身不由己。
“也罢,安某尽量。”安伯尘道。
“先行谢过。”袁三郎笑得十分舒畅。
夜色深沉,两人又叙了些闲话,安伯尘告辞而出,悄然回转木楼。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外出的众人也纷纷归返,随着安伯尘前往不周峰参加誓师大会。
打从斩获伐天旗得胜凯旋后,安伯尘虽不能说成为不周峰的常客,却也经常上山,一个月总能去上两回,不周峰对他而言已不再那么神秘高不可攀。率领众人乘上云梯,扶摇而上,少时安伯尘便来到峰顶。
大殿外的演武场上,人群密集,各旗各宗的将士都已到达,相比较而言,匡旗算是人数最少的一旗,虽有袁三郎三仙,可谁都知道这三仙只是做个样子,因此论及真正实力,匡旗仍是垫底的那一个。
“传匡旗主将安伯尘。”
从大殿内传来一声喧喝,围拢在殿外的众将士纷纷朝安伯尘望来,神色中有玩味有嘲讽。
安伯尘和匡旗的名声只存在于仙家子中,且还是那些没有资格的仙家子,区区一个一重天真人竟也能成为一旗之主,五镇海渎其余势力嘴上不提,心中却甚觉荒谬。
举目望去并没相熟者,安伯尘带着无华和张布施走进大殿,余者留在殿外候命。
刚一进入大殿,安伯尘只觉眼前一黯。
他抬头看去,大殿内部笼罩在紫黑色的光华中,波光泠泠,间或有蚌珠闪烁,像是突然之间来到了大海深处。
“樊兄,你这颗万年鱼珠果然有趣,正好我九渊洲的马厩中少灯火,用来点灯再好不过。”
安伯尘目光所及,只见在殿首坐着三名气息深厚如渊的男子,其中穿着一身黑袍的男子正把玩着手中的鱼珠,嘴角浮起促狭之色。
那人话音放落,做于大殿两侧各旗主帅、各宗宗主无不面露异色,有的一脸忿忿,有的故作不知。
黑袍男子将东岳王送他的奇宝当作马厩中的灯火来用,何等的不敬,然而东岳王却始终一脸笑意,并没因为男子的轻慢而生出不快。
就在这时,黑袍男子的目光穿梭过长长的筵席,落向安伯尘,轻“咦”一声。
“樊兄,这三个一重天真人为何来此?”
东岳王笑着道:“鹿兄莫怪,他也是旗主之一,自然有资格参加今日的盛会。”
闻言,黑袍男子连同另外两名九渊洲来客无不面露古怪,随后同时笑出声来。
“原来东岳已经落到真人都能当旗帅的地步,也难怪樊兄要请我们来。”
东岳王笑了笑,并没出言反驳,只是示意安伯尘入座。
安伯尘坐于席末,无华和张布施立于他身后,放眼望去殿侧两边的坐席将近五十张,并未全部坐满,然而每一席上坐着的至少有仙人境修为,侍立其后的也都是三重天,安伯尘这一席的确有些寒酸。
东岳王和九渊洲的来客叙着闲话,陪坐大殿两侧旗帅宗主们也有熟识者,相互间稍有攀谈。不时有旗帅、宗主带着随从走入大殿,这其中安伯尘还看到出云旗的李承,跟在他身后的是李乾和李九,显然李九的地位在出云旗中已不可同日而语。
渐渐的,殿侧坐席皆满,一段歌舞后,东岳王站起身,他举起手中玉盏。
“今次本王设宴请诸位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十日后的大战。十日后,我五镇海渎将向洞天福地宣战,这一次不是洞天福地灭亡,便是我东岳王沦陷。万年之战,只在今朝。”
说完,东岳王仰头将酒水饮尽。
众人起身,同饮盏中酒。
酒水下肚,安伯尘扫过殿内众人,只见他们或是慷慨激扬,或是面露异色。
慷慨激扬的是寻常旗帅,面露难色的则是席坐靠近殿首者。寻常旗帅只知他们的敌人是洞天福地,而靠近殿首者地位显然更高一筹,自然知道洞天福地背后的九渊洲。
东岳王解集全部力量对付洞天福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纵然获胜也是惨胜,他又如何去应付九渊洲来袭?
他能请到九渊洲的仙神来助,或许因为九渊洲内部有争斗,即便有也是少部分。
安伯尘心中不解,以他对东岳王的了解,东岳王绝对是心机深沉之辈。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
说话间,东岳王的目光有意无意飘过安伯尘。
第404章 祭旗
不知何时,抑扬顿挫的琴声响起,回荡在深紫色的大殿中,隐约渲染出一丝肃杀的气息。
安伯尘抬头望去,就见东岳王笑着拍了拍手掌。
谩骂声从殿外传来,六名白发斑驳的老者被侍卫推搡着进了大殿,无不一脸深仇大恨之色,望向东岳王时口中咒骂连连。需知神师境后大多能驻颜,而在中年之前还无法进入神师境的男子,此生几乎无望再有所进展。因此,安伯尘在五镇海渎上所见到过的真人仙人大多是中年、青年的容貌,甚少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仙人而露老态者,要么是本命真元消耗过多,要么是身魂遭受重创,眼前六名老者虽都灰头土脸,可气息之高却不弱那三个九渊洲来客。
“伯尘,那是南北六家家主。”
无华在安伯尘身后小声说道。
安伯尘默然点头,只看六名老者对东岳王恨之入骨的模样,以及席间众人的神色安伯尘便猜出一二。
剿灭伐天旗凯旋归来后,安伯尘大多数时间呆在后方,也不知道那场叛变处理得如何,偶尔从李九那里得到消息,也都是语焉不详。似乎是东岳王用南北仙家子当人质,逼迫南北六仙家缴械投降,然后立血誓下咒,终生不再反叛,且把六家各旗上交给东岳王,而六家子弟依旧奋战前线,却都是最艰苦最险恶的战场。
“樊文生,你这是何意?”
当中一名老者怒视东岳王,沉声问道。
两岳六家的家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因反叛被五镇海渎所不齿,却都已发誓下咒戴罪立功。再者,两岳六家势力庞大,牵连众多,东岳王也不敢斩尽杀绝,一来生怕人心动荡,二来折损实力。因而这些日子来,六家家主只是被限制了行动自己,其余几乎和从前无二样,却在今日被东岳王派真人偷袭击毁丹田,押来至此。
东岳王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搭理,随后举杯转向堂下众人:“本王向来以德服人,凡事大小网开一面,就拿南北两岳反叛来说,本王看在南北六家祖祖辈辈所立下的功勋上,恕其不赦之罪,想要万众齐心共抗大敌。却不料,这几个罪人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在暗中做起手脚,在我五镇海渎内散布谣言。”
东岳王的声音一分冷过一分,不仅六家家主面色慌乱,就连殿内众人也都心底发寒。
“樊文生,你无中生有……”
一名家主忍不住开口道,还未说完就被东岳王一个眼神瞪止。
丹田被击破后,他们虽然仍保有真仙境的修为,却无法像从前一样运功,别说真仙,就连寻常仙人的实力都不如,在东岳王的威压之下喘气都不流畅,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望向那六人,安伯尘暗暗叹息。
东南西北四岳十二家,曾经五镇海渎最强盛的十二方势力,祖祖辈辈的荣耀,何止万年辉煌。而今东西两岳稳如泰山,北岳华、荣、吴,南岳王、戚、公孙却已沦为阶下囚,匍匐在最后的王者脚下,威名扫地,不齿于众。
转变之快,几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然而从头到尾,安伯尘都在其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五镇海渎这番变化和他脱不了干系。
可此时此刻,安伯尘却高兴不起来。
深紫色的波光中,响起凄哀清冷的琴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昏沉而幽暗,直令人心情郁郁。
“对于辜负了本王,又不知好歹的人,本王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抿了一口美酒,东岳王拍了拍掌,琴声戛然而止。
“来人,将这六个叛徒拉下游殿,得众人唾。”
话音落下,六家主身躯皆颤,面色宛如灰尘一般黯淡。
转眼间,有侍卫上前,推搡着六家主下了殿堂。每走过一席,入席之人皆会向他们口吐唾液,唾完后,无不复杂的看一眼东岳王,而后正襟危坐。
“敢和他做对的人,即便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六家家主,也免不了众人唾面的下场。他这是在用南北六家积攒万年的荣耀来立威。”
耳边响起张布施的传音,安伯尘嘴角微动,并没开口。
少时,六家家主行到了殿末,站在安伯尘坐席前。
“有趣有趣,堂堂真仙巅峰的高手,竟要被区区一重天真人吐口水。这等趣事也只会在五镇海渎看到。”
殿首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不消说,开口的自然是九渊洲来客。
闻言,本已心如死灰、紧闭双眼的老人们身体一晃,同时睁开双眼看向安伯尘。
他们目光复杂,有怨有恨,显然都猜到了安伯尘的身份。
若非安伯尘从伐天旗带回众仙家子,他们也不会这么快便妥协,沦为阶下囚。
“若你能够一直活下去,终有一日,你会为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不知姓名的老者盯着安伯尘,惨笑着说道。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完,便被身后射来的强绝气息扼止。
越过六家家主,安伯尘看到了目光深邃的东岳王,不假思索,安伯尘向前吐出唾液。
这一切都是东岳王早先设计好的,从那颗万年鱼珠,到冰冷的琴声,再到眼下这出。正如张布施所言,东岳王是想借此震慑在场众人,磨灭锐气。至少此时此刻,从安伯尘的心底涌出莫名的哀意,即便明知身前六人都罪大恶极,也难免有些感慨。
“本想用这六人祭旗,可他们毕竟都是真仙,岂可轻易杀死……本王另有它用。”
东岳王哈哈一笑,伸手轻拍桌案,只见一个青色的葫芦凭空飞出,葫芦口发出风雷鸣啸之声,将六家家主齐齐吸入葫芦中。
“王上圣明。”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一时间,众人皆起身,齐声赞道。
东岳王其人时而内敛,时而狂放,在场的早已习惯,也知东岳王奇思妙想颇多,心意难测,此时不敢开口询问,无不暗暗思索着六家家主的用场。
示意众人坐下,东岳王和三个九渊洲来客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