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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个透彻,妖类若是留于一处时日太久,此地上空妖云滚滚,妖气浓郁,但凡地品以上的修炼者都能看出。”
无华娓娓道来,安伯尘却愈发不解。
若真如无华所言,但凡妖类皆有妖气,长处一地会生成妖云。那为何胡不非无法看出左相或是离公子的妖气,而琉京上空也是晴空万里,并无什么妖云。
思索片刻,安伯尘又问道:“不知无花师父是否擅长望气?”
无华还未开口,一旁的张布施闷声闷气道:“这位无花大师可是又能喝酒,又懂识女人,又会望气。安兄弟,你开始问对人了。”
“既然如此,不知无花师父可曾发觉琉京有妖物?”
安伯尘期盼的看向无华,就见无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小僧知道安施主是在问那只双头蛇妖,说来惭愧,若非那日它现身墨云楼,小僧还真看不出这琉京竟藏有妖物。”
顿了顿,无华迟疑着问道:“小僧亦好奇,那夜安施主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话音落下,张布施也紧紧盯向安伯尘,眉头皱起,看得安伯尘好不自在。
安伯尘本欲撒谎,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迟迟未能说出。他隐隐看出面前二人是真心待他,这琉京里认识的人虽不少,可他出身卑微,又有几人把他放在眼里,更别论真心相待了。或许也只有李小官和司马槿,眼下又多出这两个喝了一下午酒的少年,安伯尘实难向他们撒谎。
挠了挠头,安伯尘干笑一声,举起酒袋。
见状,无华和张布施哪还不明白,同时一笑,高举酒袋。
剩下的桂花香转眼空罄,无华抹了抹嘴,抬头看向安伯尘,眸里闪过一丝钦佩:“安施主不但枪道了得,这计谋也是一等一的高明,若非今日这场酒,怕是小僧和穿布鞋的也会和琉京中人一样,被你瞒在鼓里。”
顿了顿,无华接着道:“不过安施主放心,小僧和穿布鞋的来琉京也是另有他事,定不会将安施主之事道于旁人。”
张布施亦点头。
转眼看向张布施,安伯尘挠了挠头,开口道:“喝了兄台这么多酒,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张布施还没开口,无华便抢先道:“这个穿布鞋的名叫张布施,乃是中都那位赵皇叔的弟子。”
“赵皇叔?原来张兄也是神师传人。”
安伯尘颔首道,心生古怪。
一来好奇两位神师传人为何纷纷来到琉京,二来则是想到第一次神游时遇到的那三名神师,倘若其中恰好有无华或是张布施的师父,自己和师徒俩同时平辈相交,或许也算一件荒唐事。
说到荒唐事,这琉京一月所经历所遭遇,又有哪样不是荒唐事?
哂笑着摇了摇头,安伯尘将袋中最后的桂花香喝完。
他这番举止落入无华和张布施眼中,却让两人又高看了一眼。神师乃是大匡最顶尖的存在,诸侯见拜,匡帝见之也得恭恭敬敬,明知两人为神师传人,安伯尘仍旧淡定自若,这番宠辱不惊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可就在这时,只见安伯尘面露喜色,随后起身。
“红拂,你没事?”
无华和张布施脸色陡变,猛地回头,就见一头红发的少女抱臂立于楼梯口,面若冰霜。
相视一眼,两名神师传人心中暗暗吃惊,以他们的耳力竟没听出这少女是何时上的楼。诚然,他们是喝得醉熏熏,即便这样,楼下的动静他们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红发少女能瞒过他们悄然上楼,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修为比地境他们还要高上许多,二来则是修为相差无几,却拥有远超境界的身法。
没有理会无华和张布施,司马槿径自走过二人,来到安伯尘面前,半晌,眼里浮起浓浓的失望。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居然逃了一天课,逃课倒也罢了,居然还带着狐朋狗友来楼里喝起酒来。”
司马槿买马回来,路过白狐书院不见安伯尘的马,询问小厮得知安伯尘竟早早出了学院。司马槿只道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回返,潜行上楼,人尚未见到,浓浓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她指望安伯尘能好好念书,不单能在春试时夺魁,也为他将来谋个前途,如此方才不枉他们相识一场。谁料安伯尘竟学起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逃课喝酒,只差没去勾栏青楼,司马槿如何不生气。
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她本以为阴差阳错遇上的这个少年人会有所不同,怎料还是无法免俗。拥有了力量和财富后,大多数人会因此迷了眼眸,蒙了心智,所作所为和落魄时大相径庭,沦陷于世俗杂欲,渐渐失去了从前那颗纯粹的心。
非是司马槿管得太多,也不是她小题大做,只不过,她本以为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事实也的确如此。然而,于这江南之地机缘巧合遇上安伯尘,亲眼见证了他从懦弱无为的小仆僮成长为如今这个潜伏墨云将琉京上下蒙在鼓里的天才少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在他身上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正如萧侯所说,小安子是那种天生的绝世名剑,只需拂扫开遮掩剑华的尘埃,从此以后,光芒绽放。
在司马槿心中,安伯尘起于草莽,与命运相抗争,踏足修炼,枪道破秘术,登临墨云巧计隐遁,甚至拥有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如此这般,已算是一段传奇的开场。若能亲眼见证一段传奇,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存在,即便孑孓独行于这陌生的世间,司马槿也不会觉得太过孤单。
怎奈何,很多事初时美好,到后来总免不了支离破碎,欲望纵然能使一个人不甘卑微,斩断懦弱懒惰,却更能使得物是而人非。
一叶知秋,何况注重细节的女人。
司马槿怒其不争的看向一身酒气的安伯尘,面色渐渐变得冷淡。
“狐朋狗友……弟妹这话可有些不中听。”
张布施苦巴着脸看向司马槿,嘀咕着道。
他刚说完,就见司马槿扭过头,冷冷地盯着他,许久哂笑一声道:“关中张布施,为人最小气,关里关外都知道。”
闻言,张布施顿时面红耳赤,看得一旁的无华直乐。
“你也好不到哪去。”
说着,司马槿转看向无华,目光闪烁:“说是秦国苦行僧,却害得秦京大半姑娘朝思暮想,日夜垂泪。你若真有颗佛心,何不做一个真的苦行僧,远遁秦国,让那些女儿家早点忘记。”
眸里闪过一丝青华,司马槿正在气头上,随口将两人的“恶行”道出。
司马家门生眼线之多,不在赵皇室之下,她在门阀中也是年纪轻轻手掌重权的异类,如何不知无华和张布施的为人处事。
夜幕降临,天色昏暗,安伯尘站在司马槿身后,自然看不见司马槿眸里一闪而过的青华,却被对面的无华和张布施看得一清二楚。
目闪红光是为炎火,青华则是青火,也就是地品修为。
寻常修炼者想要修到地品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无华和张布施一个是天生无底洞,另一个则是别有奇遇,兼之同为神师传人,方才坐稳地品。
这还是因为他们是男儿生,武火迅猛,文火温煦,即便天资再好家传再高,女子想要在十四五岁的年龄修炼到地品,也几乎不可能,只除非……
“阿弥陀佛,原来女施主也是天生无底洞。”
无华口喧佛号,低声道,一旁的张布施若有所思。
而站在司马槿身后,正想着如何辩解的安伯尘则猛地抬起头,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向司马槿。
第091章 勾栏夜
司马槿神情平静,并没因为被道破底细而变色。
转过头,司马槿好整以暇的看向安伯尘,忽而一笑道:“他们说的没错,本姑娘正是天生无底洞。那晚我就和你说过,我长得很丑,现在你应当没兴趣再看我的真面目了。”
安伯尘一愣,连忙摇头,心情莫名,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知道司马槿与众不同,无论才学见识都远超同龄人,甚至连一些成年男子也比不上,为人处事也毫无世家子的作风。可安伯尘怎么也没料到,司马槿居然也是天生无底洞,她平日里从不显露道行,大多依赖道符和伏妖,即便那日望君湖之劫,她也未施展道法。
看向司马槿冷若冰霜的面容,安伯尘心中的好奇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好奇在那张素雅面庞下究竟生着怎样的容颜……天生无底洞,大多都为天赋异禀、容颜奇特之人。
一时间,墨云楼里鸦雀无声。
天色昏暗,月朗星稀,朱雀街上偶尔闪过烛光,烛光清冷,亦透着浓浓的沉闷。
就在这时,安伯尘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飘过街角。
虽未看清全貌,可那衫再熟悉不过的布衣却令安伯尘脸色陡变。
是离公子!他果然来了!
司马槿……
猛地抬起头,安伯尘直勾勾的盯着司马槿,下一刻伸手抄起案边的无邪,另一只手拉上司马槿。
“随我走!”
司马槿一愣,面上露出不快,可当那只沾满汗珠的手将她握紧,暖意传来,司马槿的心没来由得跳了起来,疑惑的看向安伯尘:“去哪?”
“你是变数的根源,离公子欲杀你。”
安伯尘心中焦急,匆匆解释两句,便拉着司马槿向楼下跑去。
异变突生,无华和张布施大眼瞪小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也随之下楼。
“变数的根源……若你为变数,这么说来倒也没错。只不过,你怎知道他今夜要来杀我,他若想杀我,早该动手才是。”
骑于马背,司马槿喃喃自语道,转目看向一旁紧绷着脸的安伯尘,黛眉稍舒。
安伯尘四下张望,并没听见司马槿的嘀咕,虽然找不着离公子,可他隐隐感觉到离公子就在附近。
离公子为蛇妖,若想杀司马槿轻而易举,得找个他不易出手的地方……闹市……倘若他在那里大开杀戒,身份暴露,说不定会引来胡不非。
安伯尘若是知道胡不非在哪,今晚的第一选择自然是他,只可惜安伯尘并不想和长门中人扯上关系,也没去打听他的住处。
主意定下,安伯尘拉紧缰绳,看了眼司马槿,向旧唐古代赶去。司马槿心下无奈,只好跟着安伯尘而去,隐隐间已然猜到,小安子今日跷课或许正因为此。
此时尚未到子时,朱雀街上虽然行人稀少,可在远处的长街上却是一片人头攒动、灯火通明之景。安伯尘心道,只要离开朱雀街,赶到前方那几处闹市,离公子定会心生顾忌,难以下手。
然而,正当两人距离街角还剩十个马身时,月光铺落,倾洒在街道中央的男子身上。
布衣长发,翩翩出尘,卓尔不群,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目光所及安伯尘猛地拉紧缰绳,复杂地看向那人。
布衣离公子,七载冠东琉,铜马载金银,轻歌别帝王。
时隔一月,再度直面跟随了四年的公子,却已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隐于琉京擅长望气推衍的大妖上下打量着安伯尘,半晌缓缓点头:“一月未见,伯尘安好……王侯一朝伯,来日一尘,伯尘终不负我之批诗。只是不知,伯尘今夜匆匆出楼,欲往何处?”
纵有千言万语,纵然曾经想过遇上公子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安伯尘却挤不出半句话,全身僵硬,不时瞟向一旁眉头紧锁的司马槿。
转眼间,安伯尘猛地调转马头,低喝道:“从后面……”
话未说完,安伯尘面色一僵,只见从街角处缓步走来一人,墨袍蟒带,金冠高挂,容颜俊美,嘴角扬起,正是白日里和他道出离公子打算的左相。
街左离公子,街右左相,俨然将两人的路堵死。
心中生出浓浓的不祥,安伯尘隐隐料到,他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
“伯尘啊,你还是中计了。”
身后传来离公子含笑的话音。
“左相如此,和你说上那些,不过是想引我出来。这一局,你倒成了他的棋子。”
闻言,安伯尘身躯微晃,渐渐反应过来。
左相和离公子争于琉京,左相在明面,离公子隐而不出,左相想要对付离公子也无能为力,只除非将他引出。可是,为何离公子今夜会出现,难不成,正如左相所言,离公子真的想要对她下手?可若是想杀了司马槿,那为何不早点动手?
直到此时,安伯尘方才发现那个破绽,却也知道,左相料定他关心则乱,绝不会深想,方才设下此计。
可是,那个破绽又如何解释?离公子若想杀司马槿,为何迟迟不动手?
安伯尘心头一动,看向身旁的少女,就见她面色平静,目光闪烁,也在思索着。
“是啊,他中计,你何尝没有中计?根源离楼,且还是在夜晚,你又怎会放过?”
左相笑吟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