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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琉京穿着上好的袍子在琉京里乱逛,初时李小官很是新鲜,意气风发,可时间久了自然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李小官何尝不想找些事做,然而,凡事到他手上都会搞砸,他似乎天生就适合做那等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可惜时运不济,老天让他出生在小村子里的地主家,连个小官人都做不成。
“烦,烦,真他娘的烦!”
李小官心情郁闷,满脸萎靡,茫然的看向远处。
晨光落下,顺着太阳之气洒满青衫少年周身,却因太阳刚猛,安伯尘吞食有限,不经意间分出一缕落向李小官。奇怪的是,李小官并没被刚猛的太阳之气所伤,相反,他只觉全身上下突然沐浴在一片懒洋洋的暖意中,眼皮沉重,昏昏欲睡,不多时竟打起鼾来。
此时萧侯若是在场,定会大吃一惊。楼阁高处,坐在安伯尘身旁的小胖子身上正散发着刺眼的金光,仿佛镀上一层金子般。
所有人都在忙碌,为了生存和前途奔波,李小官自然而然被忽视。便连安伯尘也忘了,那日从《大匡神怪谈》中飘出的信笺上,并非只写着他一个人的名字。
第111章 水火二术
吃了三年多水元丹,安伯尘一朝收服无形之水,成就水火二势。而李小官也糊里糊涂的吃了三年的金元丹,无形之金早已深植命门穴,先前未曾有所异动,却在今日受太阳之气的灼烧,再按耐不住。
太阳之气为未至阳至刚的天野之气,天上地下,再无能及者。纵是无形之金也经不住太阳之气的威逼,蹿出命门,游走于李小官周天经络间。按理说,李小官“娇滴滴”的身子骨甚难承受无形之金的肆虐,可他竟惬意的睡了过去,其中道理也简单。五行中金火虽不相干,可自古便有真金不怕火炼一说,锻造金铁之物需得用火,而太阳之气灼热远超凡火,卷起藏在李小官神阙穴中的先天之火,灼烧着无形之金,相得益彰,李小官想不舒服也不成。
太阳之气裹挟着先天之火,灼烧无形之金,渐渐的,无形之金融化开来,变成金液流转于李小官经络穴位间,亦将他一身筋骨锻炼了一番。
然而,就在无形之金化作金液后,异变生出。先天之火渐渐变黯,转瞬熄灭,不存一丝,剩余的太阳之气寻不着先天之火,索性一股脑钻入金液中,随着金液流转周天。
在大匡先天之火乃是修行一道的根基,没了先天之火,即便根骨再好也无法踏足修行之道。可李小官先天之火熄灭,金液反而趁机占据神阙穴,从神阙穴游出,顺着任脉而行,再由督脉进入命门,猛地一冲,打通命门、神阙两穴,亦将任督二脉打通。一番机缘巧合下,无形之金化作金液,将先天之火取而代之,游走周天经络,三百六十五圈后,金液俨然比先前粗壮了半筹,生出一丝淡淡的元气。
能在睡梦中糊里糊涂的得悟修炼法门,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李小官一人。
正在这时,安伯尘缓缓睁开双眼,眸光闪烁,红白流转,却是无形之水和先天之火分得太阴太阳两气,其势大作,飞流于周天经络中,就连安伯尘也难以压制。
太阳之气被先天之火炼化,安伯尘心情舒畅,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转瞬眉头皱起。
“两气并存,分别被无形之水和先天之火炼化,想要施法又该行哪一气?”
“……不如都试一遍,先试太阴。”
打定主意,安伯尘平心静气,运转无形之水,手捏鬼影法印,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无踪……咄!”
咒语吐出,依旧是“嗡”地一响,安伯尘抬眼望去,天地旋转,明日倒垂,周遭一切宛若浮光掠影瞬间滑过眼帘,可他依旧停于原地。心情莫名,弹指刹那后,安伯尘就见周身荡开一圈圈清冷的涟漪,似水波流淌,却又无声无息,就和昨夜一般。
刹那后,涟漪朝他荡来,将安伯尘包裹。
这一瞬安伯尘只觉自己似乎和那圈涟漪融为一体,冰凉刺骨的感觉涌上心头,心意一动,整个人就仿佛流水掠过,悄无声息,轻灵无风。
“莫非我变成了流水?”
安伯尘心头一惊,随即面露深思,却是想到了《鬼影功》中所言的法相。
想要匿藏身形,需让他人肉眼难以看见,可到第二篇才是隐身术,因此第一篇中的匿形法门需得借助法相。若是炼气士修炼《鬼影功》,所生出的法相自然是看不见的气流,可安伯尘借助无形止水炼化太阴之气,得到的法相也只能是看不见的水流。
虽然肉眼看不见,可安伯尘化身无形之水却依旧会在厅堂内留下一丝淡淡的水痕。
“有趣有趣,竟然变成了流水。”
安伯尘心中欢喜,少年心性生出,不由在厅堂间来回行法,直到太阳渐升,灼烧得他全身不适方才止住,收敛功法,变回原形。
“这水行术看来适合在夜间使用……”
站在阁栏前,望向天头烈日,安伯尘兴致盎然,全然未曾察觉身后“金灿灿”的李小官。
深吸口气,安伯尘运行起先天之火,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无踪……咄!”
“嗡”的一声,一模一样的感觉生出,然而这一次,盘旋于安伯尘周遭的不再是水波涟漪,而是一簇簇晶莹剔透的火苗。转眼后,火苗飞窜向安伯尘,将他包裹其中,渐渐的,安伯尘化作一簇肉眼难辨的白火,虚浮在半空,摇晃闪烁。
“果然,运转太阳之气会变成虚火。就叫它火行术吧。”
安伯尘喜滋滋道,烈日正盛,迎着太阳,安伯尘只觉遍体舒畅,仿佛太阳愈烈,他的精力也愈旺盛。
施展火行术,安伯尘轻灵的飞窜于楼内,也是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只不过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淡淡的黑痕,需得仔细看才能发觉。
花了一天一夜练习《鬼影功》,吞食太阴太阳二气,此时安伯尘终于初步完成第一篇匿形法门的修炼,共得两法,一曰水行,于夜间使用避人耳目,另曰火行,于白昼施展无影无踪。
从此往后,安伯尘潜行琉京再无人能发觉,既能避开左相和离公子的耳目,又可继续隐藏修为,距离寻找龙女,除妖破局更近了一步。
心情大好,安伯尘收功,脸上的笑意还未绽开,就看到了一旁涎着口水蒙头大睡的李小官。
“奇怪,小官什么时候来的。”
安伯尘自言自语道,未等近前,陡然一怔。目光所及,就见李小官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金光中,身上竟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元气。安伯尘虽无法像司马槿那样识辨元气深浅、修为高低,可李小官刚刚炼化金液,修为尚浅,他身上的元气自然瞒不过安伯尘。
“小官也修炼了?”
安伯尘一脸古怪,心生好奇。
渐渐的,安伯尘眉头皱起,李小官身上那圈金光殊为异常,安伯尘隐隐感觉到,那定非先天之火所造成。转念一想,安伯尘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
“金……是了,李小官服食过三年金元丹。可是……”
即便猜到李小官的异状是和三年服丹有关,可安伯尘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能炼化无形之水全因一番误打误撞,可李小官只是睡了一觉便炼化无形之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安伯尘踏足修行之道不过一个月,进度虽快,可对修行中的许多道理都一知半解,自然无法搞懂在李小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心情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李小官若能修炼,不枉他追寻自己来到琉京,往后一同修行,也能减去几分孤单。忧的则是太过匪夷所思,若他自己尚不知道,那该告诉他,还是瞒着他?
李小官生性闲散莽撞,又喜欢多嘴,万一告诉了他,谁知他会不会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疯了般的大声宣扬,唯恐别人不知。到那时,被离左二人得知,既会对自己生疑,还会给李小官引来杀生之祸。
安伯尘已是变数,李小官若再成为变数,无论离公子还是左相恐怕都会坐不住。
可若不告诉他,向他隐瞒此事,安伯尘却生怕耽误了他的修行,拖久了谁知会发生什么变故。
总而言之,安伯尘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渐渐的,萦绕李小官周身的金光隐没皮下,抽了抽鼻子,李小官猛地向前一载,随后起身揉了揉头,睁开惺忪的双眼道。
“奇怪了,我怎么突然睡着了。”
抬起头,就见安伯尘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李小官吓了一跳,随即拍了拍胸脯:“伯尘,你终于想完事了。”
刚一说完,熟料安伯尘竟疾步走上来,对着自己满身肥肉一阵乱摸,李小官愣在当场,渐渐的,腿肚子打软,脸上时青时白。
好半天,李小官方才涨红着脸,吞吞吐吐,略带羞涩道:“安娃子,这样不好……红拂虽然走了,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张掌柜家的女儿美得像朵花似的,大不了我让给你好了。”
安伯尘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小官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身体有所不适罢了。”
“小官我好得很,不过睡了一觉而已。”
“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怪梦,比如梦见自己来到仙境一样的地方,遇到神仙一样的人物?”
安伯尘紧追不舍问道。
闻言,李小官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越看安伯尘越觉古怪,那个荒唐的念头一经生出,再难收回。
安娃子从前可不会这样啊,对小官我嘘寒问暖,连睡个觉也要打听上半天……糟糕,莫非真是因为红拂走了,他才变得这样,难怪他在白狐书院老是和那个小白脸和尚眉来眼去。不行,我得给他找个伴儿,张掌柜家女儿着实不错……
忧心忡忡的看着安伯尘,就在这一刻,李小官发下了他这一生中最伟大的誓言安娃子一日没找到婆娘,自己便一日不娶。
幽怨的看了安伯尘一眼,李小官猛地一跺脚,转身向楼下跑去。
第112章 书院风波起
“没发现神仙府,也没受伤……小官他是怎么做到的?”
墨云楼中,少年皱眉苦思,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许久摇了摇头:“罢了,看来小官也是有大运道的人。这样也好。”
看向阳光明媚的午后冷街,安伯尘笑了笑,正在这时,他陡然想起了什么,笑意凝固,满脸呆滞。
“糟糕,今天又没去书院,严夫子那边……”
想到昨日的信誓旦旦,安伯尘满脸通红,头皮发麻,一溜烟的蹿下楼,跃上马背向白狐书院奔去。
……
杨柳岸和风徐徐,假山深处书声郎朗,竹楼四层,甲等学舍的二十来名学子愁眉苦脸的诵读着《国礼》。这《国礼》是大匡立朝初年匡帝召集各国大儒统编而成的,分为四册,《君》、《国》、《士》、《家》,每一册多则两百余篇,少则七八十篇,每篇亦有十来章,其中内容可想而知,无外乎忠君报国礼士齐家云云。本为匡帝宣扬教化之举,却因《国礼》由各诸侯国饱学之士统编,即便是教化之言,可也囊括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备受历代文人学者推崇,引为当世经典。
是以,民间有歌谣,腹藏国礼七百篇,登阁拜相指日待。
话虽如此,可在座诸人大多生来贵胄,又入学甲等学舍,就算不习《国礼》将来也能出入紫罗,韬略君前。从大早开始,直到现在,严夫子都没授学,只是面无表情道,今日读国礼,众学子摇头晃脑,口干舌燥,心中忿忿。所恨的却非严夫子,而是引得严夫子大发雷霆的那人。
嘴上虽没说话,可在座学子们谁看不出严夫子一脸浓重似乎转眼便要掉落的阴霾,他也在捧卷而读,可更像是在用书卷遮掩他难看至极的脸色。透过书卷看去,都能看到严老夫子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每每好似想到了什么,严老夫子的手总会忍不住打个哆嗦,随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也是,三番两次被学生无故逃课,连个招呼也不打,即便德高望重、门生遍江南、誉满天下的严老夫子也难以镇定,更何况,严老夫子年轻时候可是随军南下杀过南蛮的壮士,如今虽已年过百岁,却非是什么好脾气。
马文长偷眼看向严老夫子,想起那个不知身在何方小仆僮,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而在他后排,无华面露无奈,瞥了眼一旁的张布施,小声道:“穿布鞋的,早说了让你去喊伯尘,你跑哪去了?”
张布施苦巴着脸,却丝毫不让的瞪向张布施:“说好了是你喊,反倒赖我头上了,你这死……”
“秃驴”二字被张布施硬生生收了回头,无华头戴锦帽,正是不想被同窗们发现他僧人的身份,以免引人猜测,张布施早答应过无华,此时虽忿忿,却也及时收口。
学舍里鸦雀无声,两人虽在低语,可也逃不过严老夫子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