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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红云嘿嘿笑道:“你这娃儿休要危言耸听。佛门所熬制的丹丸之类,药性都甚温和,吞服下去,必定是有益无害。”
福儿道:“那不是什么大慈悲丸,只不过是一粒穿肠破肚的烈性毒药。”
公孙红云狂笑道:“老夫先前还不敢轻信你这娃儿身上会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大慈悲丸,见你如此拼命,企图夺回这只药瓶,才确信是真。”
福儿道:“公孙红云!你若敢吞下瓶中药丸,就休想再见到你的徒儿竺道台。”
公孙红云道:“大慈悲丸功能脱胎换骨,平添十年武功。老夫一旦吞下这粒药丸,只怕丑中原也对老夫莫可奈何。”
话声中,已将顺中药丸倒在掌心之中。
那药丸本是冷如霜毕生精研的名贵之物,服之使人功力倍增,只因未曾悟出如何使药丸产生的功力与体内原有的功力合二为一,所以才不敢服下。反而将药丸交与福儿,打算置秦茹意于死地,以报冷山红被杀之仇。
药丸系多种名贵药材熔炼而成,香气袭人,益增公孙红云的信心。
他微微一嗅,就往口内倒去。
福儿私心虽雀跃不已,却还不敢大意,公孙红云也许还是暂时将药丸含在口中,并不吞下,即使吞下,他也可以用内力将那药丸逼于内腑一角,随时俱可吐出来。因此,他得做作一番。
当下狂喊一声,道:“公孙红云!小爷与你这老混蛋拼了!”
身子前冲,一连拍出数掌,他所练就的罗汉伏虎掌,虽不如柳南江那样凌厉,却也不弱,直逼得公孙红云,连连后退数步。
公孙红云狂笑道:“你这娃儿真是不知死活,大慈悲丸已被老夫吞下,你即使拼了这条小命,也不能教老夫再吐出来。”
福儿道:“那是一粒毒药,你还是早些吐出为妙,不然你会后悔莫及。”
公孙红云道:“那绝不是一粒毒药,老夫此刻已感觉得到,有一股强大的暗劲从腹内滋生。”
福儿道:“公孙老儿!你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公孙红云道:“老夫已然脱胎换骨,也许还可以活百年。”
蓦然,只闻嗖嗖嗖连声,屋外一连串纵进三条人影。
他们是丑中原、欧阳白云和凌震霄。
福儿大叫道:“丑老前辈,小的总算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差事。”
丑中原未去答理他,却转头向白玉梅说道:“姑娘听任公孙红云的颐指气使,其中缘故俺知道。”
白玉梅讶然道:“前辈知道吗?”
丑中原道:“只因你的女儿秦茹慧和凌长风着了公孙红云的道儿,所以你不得不听他的摆布,可对?”
白玉梅连连点头,道:“是啊!”
丑中原接道:“放心!他俩安然无恙,经此一患难,他俩也许将成一对好眷属了。”
公孙红云嘿嘿笑道:“丑八怪!有一桩事你作梦也想不到。”
丑中原缓缓转过身来道:“俺可说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公孙红云道:“这件事你必然想不到。”
丑中原道:“说说看。”
公孙红云道:“你千方百计从无尘大师那儿要来的大慈悲丸,却下了老夫的肚子。”
丑中原道:“这叫八十岁老娘倒蹦孩儿,你这老魔上了福儿的大当。那不是什么大慈悲丸,只是冷老魔调制的送命丸。”
公孙红云嘿嘿笑道:“休要唬人,听说天涯奇丐丑中原一身武功已达天人之境,可愿与老夫走上几招?”
丑中原道:“论辈份,讲年纪,你都不配和俺过招。”
抬手向凌震霄一指道:“关中一龙专程来为你这老魔送终,找他动手吧!”
公孙红云狂笑道:“凌震霄当年在七柳斋中,被你用偷天换日的手法逃过一劫,今天却又送上门来了,老夫让你三招如何?”
凌震霄沉声道:“公孙红云!扬名多年的风林十八掌,今日将要寿终正寝。”
话声中,探手向公孙红云抓去。
公孙红云左掌轻拨,右手呼地拍出一掌。
孰料,他的掌势甫起,身子竟然被掌力反弹,登登登一连退了好几步。
福儿大笑道:“公孙老儿,我早说过,你吞服那粒药丸之后,必定后悔莫及,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公孙红云面色大变,猛吸一口长气,双掌连连向福儿劈去。
哪知他的手掌方一拍出,体内急生一股强劲的反弹之力,使他身躯后弹一丈有余。
因为这一次他使出了全力,所以反力也特别大。
身形暴退之后,蓦觉腹内一阵翻腾,一道血箭夺口而出。
凌晨霄冷叱一声,右掌电出,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公孙红云的喉间。
突然,一道动力从旁而来,使得凌震霄的去势一偏,竟然没有抓住公孙红云。
凌震霄侧首一看,出手之人竟是丑中原。
丑中原冷声道:“到此为止,不必再向他施煞手了。”
凌震霄骇然道:“前辈怎会为他说情?”
丑中原道:“倘并非为他说情,而是不愿你的双手再多染一些血腥。公孙老儿已然内腑崩裂,即使华佗在世,怕也救不了他。”
砰然一声,那公孙红云向后倒下。
丑中原挥挥手道:“走吧,喧腾已久的铁剑玉佩之争,到此已算结束。至于各位自身的恩怨,那还得自已去分头了结。俺可管不了那样许多。”
凌震霄深深一揖道:“自与前辈作一夕长谈之后,在下怅然若有所失,尚望前辈指示迷津。”
丑中原道:“若想心安,向佛忏悔是最好的办法。话可说得清楚,俺并没有逼你当和尚。”
凌震霄道:“在下领会。”
丑中原复又转头向欧阳白云说道:“欧阳老哥一副棋子儿尚缺一颗,此番正好用公孙红云的脑门锁骨顶数啦!”
欧阳白云喟然说道:“人世间难有十全十美之事,就让那副棋子儿却少一颗吧!”
丑中原道:“如此看来,老哥也已参透禅机,可喜可贺。”
转头向福儿接道:“福儿!俺再派给你一个差事。”
福儿恭声应道:“请吩咐。”
丑中原道:“立刻护送白玉梅往啸吟山庄。玉香的葬礼她该参加,自然茹慧和长风的婚约也由她出面作主。你将她送到之后,火速返回南海,你那秃驴师父还等你回去给他作伴哩!”
说罢,扬长走了出去。
***
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好一派春光明媚的气象。
终南三老峰头的积雪已溶,满山翠色,一个严寒的酷冬也已过去。
此刻约莫是辰正光景,丽日熙和,山野安详,显示出一团和气,了无肃杀悲凉的气象。
蓦然,一阵步履声自山谷内传出。
一个蓝衫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相挽着并肩走出了山谷,他们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每每于相顾一视之中,传递万般情意。
他们是柳南江和凌菲。柳南江腋下挟着一个长长的杏黄缎子包袱,背上也背着行囊,象是将要远行的模样。
凌菲仰望着蔚蓝的天际,喃喃道:“南江哥,如果世上没有冬天,日日春意盈然,该有多好。”
柳南江笑道:“菲妹,你又在说傻话了,时序运转,这是天意,是强求不得的。”
凌菲幽叹一声道:“令尊和家父,以及欧阳老伯,他们将在嵩山少林寺剃度为僧,这敢是天意吗?”
柳南江神色微微一黯道:“菲妹!他们三位老人家能够勘破红尘,皈依佛门,算是一件福事,你不该唉声叹气的。”
凌菲侧首望了他一眼,默然走路。
柳南江又道:“我这次兼程赶去嵩山,就是为了参加他们三位老人家的剃度大典,再就是送回冷月宝剑和玉佩这两件少林镇山之宝。待我回来之后,就与你不再分离了。”
凌菲嫣然一笑,心中显然欢愉已极。
二人默行一阵,凌菲突又低声说道:“南江哥!我看那胡不孤与欧阳夫人虽未有男女私情,却有一份浓厚的情谊。”
柳南江道:“凌菲!不要乱说。”
凌菲道:“南江哥!这里又没有第三者。我只不过是和你探讨是非曲直罢了,那日胡彪曾将一支金钗交还给欧阳玉纹,那原是她母亲的东西,若无深厚的情谊,她母亲怎会将头上金钗拔下来给胡不孤,若不是珍重那份情谊,胡不孤也不会仔细地托人保管了。”
柳南江吁叹了一声,道:“凌菲!事情已成过去,何况胡不孤作古多年,我们不再谈了吧!”
二人此刻已然行出了谷口,蓦然,一道人影破空而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头发蓬松,满面愁思,身上衣服褴褛不堪,比一个骸葬叫化子还要令人恶心。
往下看,那人只有一条腿。他并没有拐杖,但他站在那儿,比生着两条腿的人还要稳实。
柳南江一搭眼之下,就看出对方是一个身负绝技的高手,立即向凌菲投以一个机警的眼色,二人作扇形分向左右移动,针对那独腿人是钳形之势。
独腿人目光如寒水般向柳南江一扫,冷声道:“你腋下杏黄包袱中是何物品?”
柳南江道:“请问尊驾因何动问?”
独腿人道:“我想见识一下那件心仪已久的武林奇珍。”
这句话不但说明他知道那包袱中是冷月宝剑,而且还说明他对这把名剑十分向往。
柳南江心头不禁一凛,沉声道:“尊驾想见识不难,请先报上个名号。”
独腿人冷哼了一声,突地弹身而起,向柳南江飞身扑去。
柳南江早有防范,施展出射影掠光的身法,身形如魅影般一闪。
他方一移形换位,蓦觉腋下一动。抬头看,那独腿人已纵上了一座高约百尺的怪石,杏黄包袱也到了他的手中。身法之快,使柳南江和凌菲不禁呆住。
那独腿人站在怪石之上,缓缓解开包袱,拿起了那把少林镇山之宝冷月宝剑。
柳南江右手一探剑把,就要弹身而起。
凌菲伸手拉住他,道:“南江哥!不要妄动。看样子他也许真是只想见识见识。如他真的想要,合你我之力,也休想再夺回来。”
她的话声方落,那独腿人蓦地自怪石之上飘身落地。目光向柳南江一扫,道:“你要将这把冷月宝剑送往何处?”
柳南江道:“送回少林寺,这本是少林的镇山之宝,理应璧还。”
独腿人道:“就这样一把长剑,害得多少人无辜送命。你这娃儿不妨转告少林掌门,切莫再弄丢了。”
扬手一抛,剑已回到柳南江手中,独腿人一弹,只几个提纵,转瞬就消失了踪影。
柳南江翻了翻眼,反问道:“像谁?”
凌菲道:“那双眼睛像极了花花太岁肖云鹏。”
柳南江猛地跺足,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凌菲讶然道:“南江哥!你知道?”
柳南江道:“他是三先生肖云达啊!”
凌菲大惊道:“他没有死吗?”
柳南江喟然道:“他只不过摔断了一条腿,仍然坚强地活在世上。不过,他的贪心却从三老峰头摔下时被摔死了。否则,经过多少流血苦斗才到手的冷月宝剑又要失落了。”
凌菲喃喃道:“但愿无边的佛法去度一度他们吧!”
佛法虽无边,却不度无缘之人。
缘,是存在每一个人心头的。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