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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嗔道:“你堂堂玉帝,怎能耍赖皮?”
玉帝道:“彼此彼此,正如西牛贺洲东扩一般,我也从不过问,我偏不信如来会提起此事。”
王母道:“那时你倒也沉得住气。”
玉帝道:“如何沉不住气?天庭之根本,不在三十六天之内,我又何惧之有?”
王母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这话也对,也不对。”
玉帝道:“怎的?”
王母道:“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此次瞒过了真武紫微,却有一人没瞒得过去。”
玉帝道:“你说的可是老君?”
“正是!”王母道,“老君虽句句为维护道教利益,无可厚非,我却总觉事事在他掌握之中,就连紫微真武,都极有可能是他指使的。”
玉帝笑道:“哪有可能如此,紫微真武是何等人,向来孤僻清高,自以为是。合天一事确是将他二人震慑住,这才甘心为两教相争前驱,你也忒多疑了。”
王母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玉帝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你说那个孙悟空是否有些古怪?”
王母道:“怎又想起他了,天蓬的话,你信了?”
玉帝道:“我忽然记起,孙悟空当年大闹通明殿时,牛魔王险被观音所擒,是他舍身救出,这等情义岂能轻易忘却?上次平顶山二人相见,一言不发,岂不是有些奇怪?这个猴子,不简单啊!”
王母沉吟道:“大闹通明殿我却没在场,你如此说,是有些古怪,不知取经人如今行到哪里了……试探试探,倒也无妨。”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八二章 车迟国
却说唐僧师徒一众经秋历冬,这一路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罢多日,又值早春天气。但见三阳转运,万物生辉。
师徒几个一边观景一边行来,个个心怀舒畅。悟空虽有心回齐天岭一趟,却总是心中不安,那个乌平一路行来一言不发,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是盯着悟空,就是盯着唐僧。好在取经总要几年能完,倒也不急在一时,若真有大事,齐天岭必有人来助自己毫无破绽脱身。
这一日正行在路上,忽见前面百十人逶迤而行,迎面走过来。这群人,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有的身上还有伤痕。更有一点显眼,便是这群人都是和尚。
到了近前,唐僧也看得清楚,急忙下马来,惊道:“这……这是我佛门弟子,怎闹得如此狼狈?”
这群僧人见唐僧身着袈裟,器宇轩昂,坐骑神俊,便站在路旁避让。唯有一老僧人站在路中,道一声“阿弥陀佛”,唐僧还了礼,问道:“这位长老,因何这般模样,这是要到哪里去?”
这位老僧还未说话先流下两行浊泪,道:“长老快回转吧,迟了连你也逃不掉了。”
唐僧问道:“为何要逃,难道遇见强盗了?”
老僧道:“若是强盗还好些,无非损些财物,这却是要命的勾当啊!”唐僧道:“那又是什么人?”
老僧道:“此处正是官道,在此停留恐被人撞见,寻个僻静处才好与你说。”悟空冷笑道:“莫非你们才是强盗,被官府捉拿逃到这里,又见我等马匹包裹,想要诓骗至无人处好行歹事?”
老僧道:“你这小和尚说话好不讲理,我一番好心,却被你冤枉,那便不说了,你们只管进城去,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悟空笑道:“既无心虚之事,便在官道上说,又有何妨?”
老僧回头看了一眼,惴惴不安道:“官府正有人在后面追赶,如何敢在这里说?”
这是有一僧人催促道:“院主,快走吧!”
老僧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完便走。”于是老僧简略说来,前方有一国名叫车迟国,本来国王也信佛,敕建了许多寺院,香火兴旺,僧众自然无忧无虑虔心拜佛,在国中地位甚高。
便在几年前,不知自何处来了三个道人,这三人直有神仙风范,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不过几日便将国王哄得晕头转向,尊他三人为国师,上朝不参下朝不拜,地位远胜王公大臣。
国王从此不信佛,改信了道,这几个道士只拉国内僧众做苦力,为他们修建道观,供奉三清。和尚处境从天上落到地上,原来都生得细皮嫩肉,如今日日劳作,怎一个苦字了得?但若不做工,便要挨打,又有什么办法。
悟空插了一句道:“既已做了,为何又要跑出来?”老僧道:“你有所不知,便是做工倒也能忍,哪知半月之前,又来了一个道士。这道士法力甚是高强,能搬山弄海,腾云驾雾,便是天上神仙,也任凭他驱使,原来的那三个国师见他厉害,都尊他为师。国王自以为得了洪福,更是奉如上宾。”
“这老道甚是狠毒,他既要传道,便视我沙门如眼中钉。来了几日,便要拆毁寺院,焚烧经书,将沙门弟子全都擒入道观蓄发为仆役,若有半点违抗,或打或杀,已害了许多条性命。”
唐僧惊道:“啊,怎如此罔顾人命!”
老僧叹道:“我本来也是僧院院主,得知此事后,顾及一寺僧众,便寻个老布施家中躲了几日。哪知被布施家中下人泄密走漏了风声,官府便又来捉拿。老布施一家下了监牢,我等仓皇而逃。”
“行到此处,见了长老往那边行,同为释教弟子,故以此相告,长老还是掉头回转吧,免得遭了无妄之灾。”
老僧说罢,带着一众僧人便要往东面走。
唐僧道:“这位院主慢行!”
老僧回过头来,苦着脸道:“莫叫我,我要赶路呢!”
唐僧道:“莫赶路了,我可救你!”
老僧回头看看,苦笑道:“长老,看你文绉绉如书生模样,恐还不如我这身子骨,如何能救我?人命关天,莫当儿戏!”
正说着,只听西面马蹄声响,烟尘滚滚,正是车迟国中追兵到了。
这一群僧人面如土色,若被官兵追上,那是必死无疑。
四五十骑到了近前,见近百僧人仓皇往四处逃窜,路中却站了四个奇装异服的和尚,自然大喜,只将这群僧人擒杀,回去自然重重有赏。
于是领头的将领喝了一声:“全锁起来!”
悟空听那老僧叙述,心中早有定数,车迟国这三位道人,八成应是虎力、鹿力、羊力大仙,在三界中这三人被自己降服,脱出三界之后,不想又来到车迟国为患。只是后来的那道人不知是何来历,向来总比这三个厉害许多,不然怎能让他们甘心拜师?
他见这些官兵手持利刃如狼似虎杀将上来,念了个决,喝一声:“定!”四五十骑连人带马,霎时间定在地上不动,如同泥塑的一般。
那群僧人正在奔逃,见此神迹,一起跪地唱一声:“菩萨显灵了!”
悟空摆摆手,叫那老僧过来,老僧战战兢兢走到近前,道:“这,这是哪家菩萨怜悯我等?”悟空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僧见悟空生得稀奇古怪,自然难以置信,道:“你?你是什么菩萨?”悟空道:“谁说只有菩萨才能救人?”
唐僧道:“院主,这是我大徒弟孙悟空,他也会些法术,寻常神仙还不如他呢。”
老僧一听便要磕头,唐僧急忙拦住,道:“悟空,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你我此行虽为取经,但见同门受戮,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既然遇见,便教他们随我等一同进城去,我倒要看看这个肆意杀生的道人是何方神圣!”
老僧一听进城,急忙摆手道:“可不敢进城,好不容易逃出来,已是福大命大了!”
悟空道:“随我进城,保你平安无事!”
老僧半信半疑道:“城中又有官兵捉拿,又有神仙施法,你一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悟空亮出如意天机棍来,立在地上,便是一个十数丈长,半丈粗的铁滚子,道:“你倒看看,哪个能禁得住我这一棍?”
老僧嚇道:“禁不住禁不住!”
悟空收了铁棍,笑道:“那便走罢!”
于是师徒四众带着上百僧人,拖拖拉拉往车迟国行来,这群和尚也没跑出多远,行了一个时辰,便望见车迟国城楼。
此时刚过晌午,城门前热热闹闹喧闹无比,来来往往行人入城,皆要脱下帽子查看,若有秃顶少发的便要被仔细盘问一番。倘若天生的秃头,那便趁早莫入此城,免得丧了性命。
悟空行在最前,后面跟着许多僧人,自然颇引人注目。
近了城门,早有守门的兵士上前拦住,恶声恶气喝道:“哪里来的和尚,怎敢招摇过市!”
悟空笑嘻嘻道:“我们是进城务工的,找些活计做,总好过饿死。”
兵士半信半疑,城中和尚出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往城里跑的,不过城门口便有营盘驻扎,人手充足,倒也不怕他们有什么企图。
这兵士道:“既要入城,那便着人看管起来,才可进去。”
悟空道:“看管无妨,只是你哪有这许多人手?”
这兵士往周围一眼,原来城门口也有数十兵士把守,此时却孤零零只剩他一人,就连城门外的营盘也无影无踪。这青天白日下,难道见鬼了不成?
这自然是悟空使的法术,将那些人全都定住,又使个障眼法,看上去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悟空拍拍这兵士肩膀,道:“非你之过。”这兵士张着嘴巴,丝毫动弹不得。
悟空回头招了招手,喝道:“走了!”
进了城中三道门,行不多远便是一处寺院,只是山墙倒塌,破败不堪,一块金匾碎成两半扔在地上,仍看得出是“敕建智渊寺”五个大字。
老僧见了这寺院,不觉又落下泪来,道:“这智渊寺便是我先前寺院,如今已成这般模样了。”
悟空见寺中还有几处房舍完好,便道:“你等在此暂住,我与师父去换通关文牒。”
老僧听悟空要走,惊道:“小神仙,你将我等扔在此处就不管了,万一——”
悟空道:“如何能不管,自然有人保你周全。”他用手一指乌平与火悟慧,道:“这两个先前未曾出手,其实比我还厉害几倍呢,乃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体察民情的。”
这群僧人听又有两个神仙,便要磕头,唐僧对悟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莫要胡说。”
悟空笑道:“说了教他放心。”
将这些僧人安顿好,悟空与唐僧缓步往皇宫行来。一路上只见道人无数,却不见一个僧人,许多人见唐僧头顶毘卢帽,身着宝袈裟,自然个个瞩目。没走多远,有一群道士满面红光、酒气熏天将唐僧与悟空拦住,打头的那个伸手去扯唐僧袈裟,阴阳怪气道:“好啊,还真有漏网之鱼!”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八三章 失文书
这道士头戴黄冠,初眼一望也有些微弱法力,悟空见他无礼,斜刺里一脚将这道士踹出老远,只是脚下自有分寸,不曾伤他。
旁边道人大惊,多少年来,这城中再无和尚敢与道人冲撞,莫说动手,便是言语上冒犯都是忤逆之罪。黄冠道人来历不凡,乃是三国师羊力大仙的徒孙,他若出了什么差池,不知要有多少人将被问罪?
这群人手忙脚乱,有几人去搀扶黄冠道人的,其余的上前团团将唐僧师徒围住。悟空开口大骂道:“你们这群腌臜道士,这是东土唐王御弟,天威凛凛,谁敢冒犯?”
这群道士能有几分见识,哪里知道东土大唐是何方地界,但见唐僧气宇不凡,生得一幅佛子面容,悟空又肆无忌惮浑不惧怕,气势上先弱了几分。
悟空又道:“我师父要去见你家国王,哪个敢阻路?”
黄冠道士爬了起来,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叫道:“抓起来!管他什么王什么弟,只要是和尚,一律抓起来!”
悟空见这道士飞扬跋扈,上前便是两个老大耳刮子,若在平日,唐僧必定不喜,但他见了国中僧众惨状,也只闭目装作不见。
这道士脸颊红肿,满口牙齿松动,怒道:“反了,反了……”却再不敢胡言乱语。悟空在前趟出一条路来,直往皇宫行去,这群道士吃了亏,自然不甘心,便在后面紧紧跟随。
行到五凤楼前,见了黄门官,唐僧对黄门官作礼,报了姓名,言是东土大唐取经的和尚来此倒换关文,烦为转奏。
那黄门官进朝俯伏金阶奏道:“陛下,外面有两个和尚,说是从东土大唐来,要去西天取经的,欲来倒换关文,现在五凤楼前候旨。”
国王正与三位国师闲谈,听说是和尚,皱眉道:“这来此寻死不成?路上巡捕官员,如何不将他拿下?”
黄门官又道:“陛下,后面也跟了一众道门高足,似是有了争端。”他正说着,那个被打的黄冠道人进了朝堂,拜倒在地,不称“陛下”,先叫“师祖”。
“师祖,那两个和尚蛮横无理,将孙儿殴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