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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了你和我的对话,知道他的被绑架是我为了救你……”
“所以嘞?他就打你?”林亦风觉得火气大,他怒气冲冲地越过司徒月,往前走去。他经过司徒月身边时,引发了一阵热流。司徒月觉得温暖,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要去哪儿?”
林亦风站住,然后缓缓回身,望着司徒月泪光点点的双目,第一次,他记得第一次在父亲的墓前见到司徒月,她从路的那端飞奔而来,扑进他怀里,扬起头来时,就是这样一双含愁带泪的眸子。看着这双眼睛,林亦风才猛然觉察,从第一眼起,这双眼睛其实就已经印入他的心里,随着时光流转,只是越印越深,陷进心脏里去。之前他表现出来的种种对他的厌恶和大吼大叫,不过都是一种本能的排斥反应,为自己的身体里突然侵入外来的力量而产生本能的抗拒,这种抗拒是下意识的,不自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今夜,在冷风和凄凉的月里,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沦陷了。不知何时就沦陷了。他会被面前这个小小女子的任何一点悲伤都牵动神经。
“我要去找季小亭算账!打老婆算什么男人?”林亦风义愤填膺。
司徒月愁云惨雾,“不要,我不想牵累你。”司徒月说着就转过身子,她的背影在影影绰绰的月光里单薄得可怜。林亦风的心一下就被揪痛了,他上前一步,就轻轻拥住了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忧伤不可遏制地从他心底、眼里流泻出来,他喃喃地无力地念叨:“司徒月,司徒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我该怎么帮你?”
司徒月整个人都震住了。这温暖的怀抱竟有久违了的感觉。她在他温暖的体息里颤巍巍闭上眼睛,猛然又睁开了,她拨开了他的手,回过身,然后慌乱地向后退去。不,不行!这个人不是若昭,是林亦风,他们只是相像,他们只是亲兄弟!司徒月猛然想起她在白天朗那里听来的惊爆真相,若昭怎么会是林亦风的亲兄弟?
第293章 真相()
“若昭怎么会是你的亲兄弟?”司徒月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林亦风蹙起了眉头,司徒月的问题正是他要找她求证的事情,于是不自然地牵扯了面上的神经,“我也正想问你,你怎么知道若昭是我的亲兄弟?他不是你之前的恋人吗?你这个说法是自己杜撰的吗?因为我们相像,所以我们就一定是亲兄弟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相像?简直一模一样。”司徒月也很怀疑。
“所以嘞,我们就是亲兄弟?你要知道,没有血缘关系长得相像的人也比比皆是,所以你这个逻辑不能成立。”
“可是,我是听若昭的父亲亲口说的,”司徒月开始镇定下来,“他给你们做了DNA鉴定,鉴定结果表明你们是亲兄弟,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林亦风将信将疑,他还想再同她争辩,或者询问些什么,却被120急救车的呼叫声打断了。突如而来的救护车的呼啸声响彻整个医院大楼,林亦风和司徒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在各自悲伤的目光中流露颓然的一抹笑意。哀到极致,竟是笑容。
“夜深了,天冷,你不要在风里久站了。”司徒月对林亦风说道。
“你呢?”
“我也要回病房。”
“那你先走。”
对话简短,悲伤却冗长。司徒月不敢再看林亦风的眼睛,她垂了头,越过他,缓缓向住院大厅走去。林亦风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楼拐角,他才在夜风中忧伤地抬起头来。他抬眼透过紫藤花架看天空那轮孤凉的月,心口仿佛被谁重重打了一拳,疼得厉害,心脏里的血液翻涌着一个名字:司徒月,司徒月,司徒月……
司徒月走进灯火通明的一楼住院大厅,看见了白天明。一年不见,原本丰神俊朗的白天明像个迟暮的老人般充满了颓丧和憔悴。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原来丰腴的啤酒肚也不见了踪影。马茹芬已被推进了急救室,白天朗在急救室外懊丧地走来走去。白天明不想再和他起争执,便扭转身子向大楼外走。一转身,一抬头,他就望见了司徒月。久违的司徒月,一袭瘦弱的骨架撑不起厚厚的羽绒服,她瑟缩地站在雪白的光线中叫人生怜。
“司徒月!”白天明呼唤了司徒月一声,便向她飞奔而来,司徒月的心酸了一下,也向他飞扑而去。夜半的住院大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司徒月,司徒月,傻丫头,你去哪儿了?”白天明喃喃念叨。
司徒月的泪“哗哗”而下。她的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就像在海水中沉浮的木筏子终于遇到了寻它的主人。白天明抱住的其实不是司徒月一人,而是司徒月、刘凝波和白若昭。刘凝波和白若昭已经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只剩司徒月,唯一的司徒月,是陈旧故事里存留的记忆标本,他生怕自己握不牢,前尘往事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二人抱住对方哭了许久,才互相抬起头来。白天明拉住司徒月的手一起走到手术室外的等候长椅上坐下。调整了一下心情,他问道:“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真是个疑难的命题,司徒月无法回答,只是缄默着,时不时啜泣几下。
白天明叹口气,换了个问题,“三更半夜,你在医院做什么?你住院吗?生了什么病?”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我,是……是我老公。”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白天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抓住司徒月的手臂,眉头蹙得紧紧的,“怎么,你结婚了?你竟然结婚了?”
司徒月垂头丧气,白天明也自觉失态,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也是,若昭死了,你还年轻,难道要你为他守寡不成?”
“就算若昭活着,我和他之间也没戏,不是吗?”司徒月凄凉地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白天明一下沉默了。关于司徒月和若昭之间,他这个叔叔是不尽职的,他没有为他们苦苦挣扎的爱情做过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甚至放任他们的爱情做了一枝风前残烛。如果时光可以重头来过……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蓦地,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熠熠生辉的,仰着头望司徒月,道:“凝波说你怀了若昭的孩子,孩子呢?”他的目光滑向司徒月怀里,平平的小腹哪里有怀孕的迹象,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孩子早该生了吧?”
司徒月并没有搭腔,她又恢复了沉默。白天明有些颓丧,他的目光回到她脸上,想继续询问,探求答案,但是司徒月半边脸颊上的微微红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眉睫扭出一个大疙瘩,口齿也不灵光起来,“你,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司徒月轻描淡写。
“是被谁打了吗?”白天明提高了音调,“你老公?”
“天明哥,你这么晚在医院出了什么事吗?还有你的脚,为什么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司徒月岔开了话题。
白天明只好回答她,“我的脚是先前出了一场车祸,这么晚在医院是因为若昭妈妈受了伤。”
司徒月的眉毛抬了抬,低低道:“受伤?”
白天明想起从前马茹芬待司徒月的种种,便下意识地解释道:“若昭的妈妈现在可不像从前那样了,她的脑子摔坏了,性情倒是变好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白天明又一次吃惊,他当然不知道司徒月与林亦风、马茹芬之间的瓜葛。
司徒月也没有多做解释,起身向白天明告别,“天明哥,夜深了,我得回病房去,我怕我老公醒来会找我。”司徒月微微欠了欠身,便垂着头去找电梯。看着她纤弱的背影颤巍巍走在雪白的光纤中,白天明的鼻子有些酸,他喊住她:“司徒月,你知道凝波她……”
司徒月回过身来,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哑着声道:“知道,天明哥,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电梯门已经滑开,司徒月走了进去,目光绝望,笑容惨烈。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白天明知道的,不知道的,她统统都知道。知道凝波的苦,凝波的怨,凝波的恨,知道逸伟的负心,向冰儿的阴险……怪不得,当凝波从医院里失踪的时候,她给方逸伟打电话,他的态度是那样淡漠和冰冷,他说凝波是个成年人,她成心要消失,谁有办法?原来,这是一个早就背叛的人说出的变心的话。爱情,是多么可笑而不可牢靠的事情?她的凝波在爱情的辐射圈里死去了,一点一点死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当电梯升上去,在贵宾病房的楼层停住,司徒月的内心充满了仇恨。这仇恨也混杂着季小亭施与她的一巴掌,那巴掌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梦。
林亦风没有直接回自己病房,而是去了母亲病房。夜深人静,林母竟还没有睡下,她枯瘦的身体在昏沉的灯光中更显寂寥。见到林亦风推门进来,她本能地惊跳起来。
“妈,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林亦风道。
林母淡淡地笑:“没事。”
“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你呢?不也这么晚还没睡,”林亦风的目光在母亲的脸上探寻着,他发现了母亲眼神的闪烁和躲避,他狠狠心,终于问道,“妈,能告诉我吗?我有一个亲兄弟对不对?哥哥,还是弟弟?”
林母怔住了,她的脸色急剧地惨白下去,声音颤抖:“亦风,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的兄弟已经死了,你还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林亦风说完,就发现母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唇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不见了,然后他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你说他已经死了?”
“嗯!”林亦风点头。
林母“哇”地哭出了声。
林母这一场哭可谓五内俱裂,肝肠寸断。她扑在林亦风怀里哭得背过气去。而林亦风坐在病床边,任由母亲的眼泪把他肩头的衣裳濡湿。他抬手轻轻拍母亲的背,等着母亲在剧烈的哭泣里渐渐安静下来。林母哭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般,终于困倦地伏在林亦风肩头,哭声消失了,但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她像一只蛰伏的冬眠昆虫,颓然,懊丧,无奈其何。
林亦风扳起母亲的身体,眉头微蹙,用感性的声音道:“妈妈,跟我说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
林母深陷的眼眶汪满眼泪,林亦风的问题让那泪水又从眼眶里溢出来,滑落在瘦削的面庞上,耸起的颧骨被泪水滑过,闪着湿漉漉的泪光。她回望着儿子,却说不出话来。
“妈妈,他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既然是我的亲兄弟,为什么没有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是被人抱走了吗?他被人抱走,您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林亦风徐徐追问着。
林母深吸一口气,把头别向一边,许久,叹了一口气道:“亦风,夜深了,你回自己病房去吧!”
“妈——”林亦风责备地喊起来,他多想知道真相,真相就在母亲心里,呼之欲出,可是她却千呼万唤不肯开口。
“妈妈累了,要睡觉了。”林母说着,就躺进被窝里,背对着林亦风,闭上眼睛。
看着母亲的背影,林亦风有些郁闷和气结,但也只好道:“那好,你先睡,明天我再来找你说。”林亦风拉了拉母亲的被子,就起身走出了病房。病房的门被轻轻掩上,林母睁开了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里一颗颗滑落,她的眼前闪过二十六年前的一幕,那一幕伴随着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每每在她的梦境里出现,像一把刀在狠狠剜她的心。“我的兄弟他已经死了!”耳边厢蓦地重现林亦风的话,林母陡然睁大了眼睛,她只觉胸口火烧般灼痛,一口荤腥的液体便冲口而出,林母赶忙用手掩住嘴巴,霎时手上一片濡湿和灼热,她摊开掌心看时,只见一口殷红的血新鲜地汪在蜷起的掌心里。她的心头涌起深深深深地绝望。
马茹芬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头一阵刺痛,眼前是明晃晃的天光,鼻腔前方充满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气味。视线在一片混乱与模糊中渐渐清晰过来,然后她看见了立于面前的白天朗和白天明哥俩。
“大嫂,你醒了?”白天明脸上流露欣喜的笑容,身子向前倾,握住了马茹芬的手。
“天明,”马茹芬喃喃唤道,“你……你能站起来了?”问完这话,马茹芬就觉得疲累,依稀记得天明出了车祸,躺在床上丝毫不敢多动弹,可是这会儿他竟活脱脱站在面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天明被马茹芬一问,心下生疑,“大嫂,你在说什么啊?我本来就能站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