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凝视的结果,他认为片仓和平日的表现大不相同。本来是个挺精神、好热闹的男人,现在不知为什么沉闷起来了。像是在努力地干着工作,可却显出了阴郁的面孔,皮肤的气色也灰暗不正。
章二故意和片仓说话,他慢慢吞吞地不立即作答。看来像是热衷做事的模样,其实是虚饰其表;或者也许是为了排遣自己的痛苦才那样做的。
“为什么近来不到我家去玩啦?”章二少见地微笑着说。
伏在帐篷前正看着什么的片仓,脸部吃惊地抽搐着。
“喝一杯嘛,我老婆欢迎你哩!”章二追击了。
片仓又像吓了一跳。“为什么?”但他马上又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地问章二。
“我老婆说你最爽朗活泼!”
章二从正面死盯着他的脸。
“谢谢,那时多有打扰了。”
对手也是不可小瞧的,他流利地应付着。
片仓的脸上,现出了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表情。现在是说谢谢,过去是摇唇鼓舌地故意逗人发笑。如果是平日的他,就会说:好,今晚再去打扰吧。而方才的回答却是很奇怪的,到底还是问心有愧呀。
而且,片仓去厕所的次数实在多,章二掌握了他的规律。
而且,从厕所出来回到他的办公桌前,那脸也是值得一看的。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那是一张掩着痛苦、担心、不安和忧郁的脸。
然后片仓坐在桌前,总像有什么心事似地一直坐立不安。一定是已经染上病了,章二这么猜想。
片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从这个样子看来,大概是前四五天到一周之间。章二向前倒算了一下,传染的时期,正好是在章二到关西出差两天的时候,时间上正好合得拢。
章二更用心了。
他趁机又对片仓说:“喂,今晚还是到我家喝一杯吧?”
这话又被脸色忧郁的片仓拒绝了。
“不,今天暂且不去了吧!”
“嘿,真少见哪!”章二冷笑说,“若是过去的你,早就爽快答应了。”
“不,实在是因为这一周老家来了客人。”片仓声音怯怯地回答。“所以,暂时不能去,不早回去不行啊!”
不用说,这病一喝酒就恶化,所以当然要拒绝。说要早点回去,大概是打算偷偷到哪个泌尿科医院去。
章二乘片仓外出不在的时候,探查了他的文件。翻检桌子,拉开抽屉,看见里面藏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他敏捷地拿到手里打开来。
那是一张抗菌素的说明书。章二找不到其他的实物,但看到片仓偷偷服用这种东西,也就算取得了证据。
章二前天看医生去了。化验的结果是阳性,自己的病也必须早日彻底治疗。
五
章二回到家,妻子不在,这是稀有的事。前门的钥匙,藏在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后门窗户的格棂里。章二转到后门,钥匙居然还在那里。
看看表,已经晚上7时。在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回来,这在他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上哪儿去了呢?章二觉得妻子大概是因看医生才归迟了的。
这恰是一个好机会。
他在家中对妻子常放东西的一切地方都做了搜检。化妆的镜台,柜橱的抽屉,佛坛的深处,叠放厚衣物的壁橱,凡是能想到的地方,他像主人不在时行窃的盗贼那样,都一一地搜检了。
结果,在小小的佛坛下面,好不容易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个扁平细长的纸袋,看看商标,是治淋病的药。他掏掏里面,有药棉裹着的三粒白色药片。商标上写着20锭装,缺少的部分,一定是多惠子吃掉了。他把纸袋搞好,又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就抓到了一对通奸者的证据。他的预感并未错,两方面的确证都得到了。
约在30分钟之后,传来了多惠子那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
章二正读着报纸,多惠子那和服的下摆映在他的眼前。
“你回来啦,对不起,我太晚啦!”
见她穿着外出装,章二特意和善地说:“到哪儿去了?”
“买东西去了,后来在市场遇见了附近的一个熟人。那个人说话啰嗦,终于回来晚了,请多原谅。”
的确,她一只手里提着买东西用的提兜。
但章二分明听出她说的是谎话。首先,为了买那点东西,用不着特意换上现在穿着的这套外出装。多惠子脸色发暗,眼神恍惚,勉强地赔着笑脸,这副样子反倒令人疑惑。
“为什么脸色发青呀?”
事实上,她的皮肤的确失去了光泽和血气。是主观印象吗?好像眼睛也在往上吊着。
“是嘛?”
“你……好像身上哪个地方不大好呀!”
果然,多惠子现出了大吃一惊的样子,不由得露出畏怯的神情,素日那可爱的眼神立刻变了。
“不,没有什么。只是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疲倦,可怎么办呢?”
章二假装懵懂地突然哼了一声,但立刻抑止住了。为时还早!再让她痛苦一阵子,一直把她逼到无可逃避的地步。
“多加保重吧!”他对妻子说。
多惠子开始着手做晚饭。她如此匆忙离开章二,令人感到像要逃开的样子。
“多惠子!”他在后面叫道,“最近我想把片仓请来喝一杯,好吗?”
章二预料她突然听到这话,大概会感到惊异。可多惠子却在旁边的房间回答说:“好,那没关系,可要是稍微迟一点的话……”
“你想怎么搞?”
“等我的疲劳稍好一点再说吧。”
不是等疲劳稍好时再请,是想在医生治好病之后再唤来。章二想道。
片仓也是同样,病没医好就不能喝酒,他想病好后,再等待这边的邀请。
章二冲动起来,想把藏在佛坛下的药立时摆在多惠子面前,但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出于一时感情冲动的行为,是不明智的,须待再算计一番之后,再用多惠子和片仓都最能领会的方法去干。再等一等,自己佯装不知,从旁看看他们痛苦和尴尬的样子,倒也不坏呀!近来,上床之后,多惠子就摆出拒绝章二的神态,总不招惹章二,而且用心地防御着章二。这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一天,章二怀着轻快的心情下了班,自己觉得病好多了。而那两个人却恐惧着不知何日才能治好的病,已经到了必须考虑最后方法的时候了。章二决定今后要专心研究这种方法。
在公司里,片仓照样是去厕所的时间很长。章二像没察觉似地观察着,冷笑着。是了,今天该发一枪了。
“怎么了?你不是太没精神了吗?”章二带着笑脸说。
“是吗?”
片仓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平日你在午休的时候,不是常出外散步吗?现在呆坐在椅子上真奇怪呀!”
“因为太疲倦了。”
章二心想,这个家伙和多惠子说着同样的话哩。如果这样,也许两个人在染病以后又见过一两次面吧。
“那是怎么回事?”章二提起了片仓包藏药物的话头,“这期间,我看了你的抽屉!”
片仓的表情变了。
章二又说:“没有事先告诉你,失敬了。不是检查呀!因为××商行送来的计划书少了一份,想想或许混到你的桌子里去了,所以擅自拉开抽屉看了……啊,片仓君!”章二特意轻声说,“你不是染上什么病了吧?喂,有那奇怪的药啊!”
片仓真的变脸了。那是害羞的、发怒的、惊惧的复杂表情。
“喂,说呀……你买了下贱的东西啦!那药?”
片仓听了这话,马上急急摇头:“不对,不对,你误会了!这期间,我大腿上长了一个恶性的疮,怎么也治不好,真愁人哪!所以才用这种抗菌药,还没好利索呢。”
“是吗?”
章二没有反驳。他感到这个家伙在巧言掩饰,但总是给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谈话就此结束了。
章二还想步步穷追不舍,只差最后一把劲了。那么,怎样采取最后的办法呢?当然,早就打算把多惠子撵出去了。但即便是把她撵出去,对人掩饰住自己受辱的痛苦,也难消这胸中的怒火啊!那天下班后,章二一边考虑对策一边往家里走。不论是步行还是坐车,他都为自己那达到目的的最佳方案而尽力思索着。
到了家门口,从外面一看,家里是全黑的,两邻的电灯都亮着,惟有自己的家隐埋在黑暗中。妻子又到哪里去了?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又去看医生了吧?不,也许是事先约会片仓商量治病去了。可那个家伙是和自己一同下班的呀!平日,多惠子总是急忙回家,并说明晚归的理由,冷静地赔不是。这时,她该是一种什么情形啊?章二边想边转到后门去取钥匙。
没有钥匙!真奇怪,用手推推狭小的后门,门自自然然地向里开了。
真不小心!不锁门就出去,大概是因为事情很急才慌忙出去的。他立刻走到厨房旁边脱了鞋,邻家的电灯透过玻璃,淡淡地照进家中。
忽然,他的脚哧溜地滑了一下。从厨房到房间,有一条木板过道。想来,多惠子是泼洒了一地水,就这样出去了。有那么急忙出去的必要吗?不,不,作为那个女人,想必是去走最后一步棋了!袜底上粘满什么又湿又粘的东西呀?打开厨房的电灯,瞬间映在章二眼里的,是一片血水!通房间的隔扇倒了,那上面吊着多惠子的和服。血从和服里面到过道,像带子一样地流曳着。
见到红色和服边端的煞白的手,章二的眼睛眩晕了。
杀害多惠子的附近肉铺的年轻老板向警察自首了。
他也用自家切菜的刀抹了脖子,是在未死之前向警察自首的。
警察署把章二传去,让他看了肉铺老板写下的遗书。
……一年以前,多惠子就和我坠入情网之中了。那时我向多惠子传授烤肉等牛肉菜肴的制作方法,不知不觉间就爱上她了,她也接受了我的爱。
自从结成这种关系,自己和多惠子之间,都互相对自己的家庭(对我来说是妻子,对她来说是丈夫)采取了无视其存在的态度,我专心倾注地把爱献给了多惠子。从此之后, 为了对她持续那种纯粹的爱情,我和妻子断绝了肉体上的关系。多惠子也向我做了同样的誓言。这样做,女人方面当然比男人远为困难,但她说为了我保证坚守这个约束。作为我自己,想起她委身于自己以外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嫉妒不禁发狂似地涌进心头。总之,我对她的许诺很高兴,因为我相信她的爱情,也相信她的话。
但是,最近我才知道那是虚伪的,我被出卖了!倒不是在哪里取得了确证,而是从自己的身体方面知道的:在一周前,我染上了那种可鄙的病。我在这一年里,和多惠子以外的女人没有任何肉体关系,知道自己患了淋病,就清楚地判断出是她的原因(对我来说,多惠子的行为是不贞的)。直到现在,她是怎样在欺骗我呀!事情就暴露在把那个可鄙的病传给我了。她自己也一定是从她丈夫那里背上的包袱。
我为了她,在这一年里和妻子断了关系,只把爱情奉献给她,而她却把爱情蹂躏了。我应当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再没有比多惠子的不贞更使人不能容忍的了。两三天后,我责备了多惠子,她哭着请求原谅,我不能容忍。如果我失去了她,自己就没有在世上生活的勇气了,我决心和她一起去死。
但就在这件事上,我也被欺骗了。一起去死也好,把这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她,一旦听我严肃认真地这样说,就从我身边逃掉了。但我不能让她逃掉,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也要永远归我所有,不愿再交给那个古怪的、阴郁的男人。在世上,自己干的也许是强迫对方去死的事。但是作为我,始终相信她常说的那句美丽动听的话,相信她那乐于殉情的话。拼身一起去死,也是为了不能容许多惠子再有不贞的行为……
(槐之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