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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能站在这里,身边有继兄庶妹,都是宝玉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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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黛玉接触日久,虽然得出的结论不同,但不管是墨玉还是青玉,都认识到黛玉的性格和他们原本的定见差了许多——她不生病,没闹过小脾气,没苛待责骂过下人,除了有点儿文人脾气,在文字上有点儿争强好胜,举止上是个什么好挑剔的大家闺秀……
但事实上,至少有一点,他们是原本有这个认知却还没认识到,以至于忽略了的,并非黛玉不具备。
至情至性。
黛玉可不真是什么大家闺秀。对于女训女诫一类,在意程度十分有限。
她写诗的时候,会拿男人来衬托女子;她喜欢孤身葬花的意境,就会不带丫鬟,在院子里独行;她心中坦荡,就不在乎宝玉早晨闯她的闺房;她知道自己所求,就能和宝玉共读西厢,能收下宝玉寄情的旧帕……
不是懵懂无知,不知道那些行为在当今世道的不妥,也不是不在乎人言议论,只是和某些事情相比,这些事情统统不重要。
“只为我的心。”
她曾和宝玉说过这么一句话,这或者就是她的全部为人。
如果她能嫁给宝玉,保不定两人还会在日后因袭人等人而起龌蹉。但事实是,早在贾母未去之前,黛玉其实就已经早早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宝玉了。她反而没有计较太多。而在贾母去后,宝玉的无力带给她的怨忿,也终究被那白茫茫空间中的声音与时间洗脱。
宝玉可以不记得她,她也可能不会嫁进荣国府,但她绝不能让宝玉白白被人顶替!
只不过,要替宝玉讨还个公道,却也要考虑外祖母和二舅舅。
还有贾家的几位姐妹……
黛玉与他们的相处不是太亲热,可也不想她们落到前生那样的下场……
于是在游园的过程中,黛玉沉默了好些时候。什么话都没说,也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园子里那几株出名的、顶着薄雪的老梅都没能入她的眼。
另外三个“玉”都觉得莫名,可问她她又说无事,还笑说在这里走走挺好,这三个也只能暂时由她去了。
没人注意到,黛玉在袖子底下的手彻底的搅坏了一张帕子后,脸上的神情也就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她开始关注宝玉对墨玉和青玉的介绍。
她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才白费了那么多思量。
想要讨好一个人,投其所好是最简便的法子。想要整治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就行了。
这世上有求名的人,若是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就是再补偿个九五至尊,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这世上也有求利的人,倘若让这这样的人散了万贯家财、舍了权势地位,就是给他一个圣人名声,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想要对付一个人,夺走他追求最甚的东西就好了。否则,不是适得其反,也是徒惹人笑。
当初王夫人就是这样,她从没弄懂,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竟想哄骗她哀恳告饶……
——现在到底还不知道原本那个宝玉的情形如何,总要弄明白了,才好动手。
第二十七章 “古人”见识()
黛玉存了心思,再看现在这个宝玉的目光就有了不同。
她之前只顾着将这个宝玉和她记忆中的宝玉比较去了,见他们性情迥异,心下就失望得什么都顾不下。若真问她现在的宝玉是什么性子?她还答不上来。
如今静下了心,将宝玉当做一个对手来观察,倒是慢慢的勾勒出了轮廓。
首先她就不能不承认,王夫人和贾母都说宝玉和姐妹们的关系好,不是没道理的。现在这个宝玉也很有耐心,并不摆哥哥的架子。因冬日里北方园景凋敝,他就是不是说些广法寺建园时的趣闻和几十年来的轶事。
但他待女儿家的态度还是与原本的宝玉不同。
黛玉肯定这点,只是一时还形容不上来。
且他的文采,显然比原本的宝玉差得多。
宝玉天分高明、性情颖慧,只是不肯在应试八股上用心,在姐妹们面前又往往分心,多有谦让,故此如诗社作诗等事里,倒常显得不如姐妹们。可他的真实本领不止如此,便只是那个显得不如姐妹的宝玉,也比这个强得多!
现在这个宝玉显然不善文辞,言语中并无多少文采。不能引经据典不说,倒是有不少黛玉从未听过的俗语白话。好些词黛玉完全不解其意。
比如说“?迨隆薄1熬?啤钡却省???登昂螅??徊煌a?p》 不过是认真听了会儿,黛玉的那双?烟眉就蹙了起来。她基本上没法儿去想这个确实是宝玉的可能了!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青玉看着似乎能听懂!?
“咳。”墨玉始终分了一份心神在黛玉身上。
黛玉的神情变化,墨玉自然首先发觉。
疑惑和怀疑……
墨玉本来也有一份自己的心思,加上有些词汇哪怕是对他来说也再常见不过。等注意到黛玉这个表情,墨玉才有些骇然的发觉,黛玉走神时,宝玉和青玉说得兴起,竟把后世的网络流行语给拿了好些出来!
黛玉心思颖慧,这个他是深有领教的。
再让她听下去,天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墨玉当机立断转移话题。而且他知道,一定得是很引人注意的话题才行。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咳了一声以作提醒后,墨玉就道,“昨晚宝玉你说的锦乡伯公子韩奇一事,后来竟怎么样了?那襄阳侯肯定也不肯善罢甘休吧?”
宝玉愣了一愣,忽而看到黛玉清明的眼神,差点儿就是一身冷汗。
但墨玉说的……
宝玉还是尴尬,“清之兄怎么这时候说起这事来?”
墨玉便道,“怎么说不得?我这两个妹妹都聪明得很,有些事情早让她们知道还好些。什么高门大户的规矩,外面的事情一应的避讳了,她们日后难道就一定碰不到?若是亲朋家有了类似的事,自己却是一无所知,连怎么办都不会知道!”
因墨玉之前自己也有些走神,黛玉又想到他在枷蓝殿时的态度,更知道鬼神之事,读书人心有所惑是常事……故此,她对青玉都有些怀疑,却实在是没怀疑到墨玉身上。
听见墨玉这么说,倒是觉得这做兄长的负责。且也心中好奇,就跟着问了一句,“什么锦乡伯的公子?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也努力回想起来。
王夫人虽不喜欢带着三春交际,有时候也要顾着面子。且贾家也有亲戚来往,京城勋贵又自成圈子。黛玉自然是知道锦乡伯和襄阳侯家的。可在她的印象里,存留下来的勋贵之家大都如贾府一般没落,因此愈发的同气连枝、彼此串联……也因此在最后一家都跑不掉。锦乡伯和襄阳侯家,她不记得有什么龌蹉?
宝玉也知道些墨玉的想法,见黛玉这样好奇,掂量一番,干脆横了心,就将事情又说了一遍。横竖丫鬟婆子们都没近身跟着,他连“青楼”“花魁”等词都未避讳。
说起来,大家小姐又有哪个对这些真正一无所知的?也只是当做不知罢了。
青玉听了,就脸上直抽。
幸而这时,黛玉也没在意她了。她是个素喜诗词的,自死了一道回来,身子好了,经历多了,喜好又偏向了豪放派几分。
宝玉一念,她就已经记住,心中默念几遍,不由得又是赞叹又是疑惑,“……果然是上上之作。只是,若非是心高气壮、心怀广阔的人,如何能做得出?”
在青楼那种地方现做出来,更是不可思议!
黛玉这句评论一出来,连着墨玉的脸上都抽了抽。
宝玉忙道,“可不就是这样。现在京中多有传言,说是韩奇找了人代笔。当初文比时,一开始说要写长诗,那韩奇就是不肯的。”
黛玉就冷笑,“这样的词,就是宋时‘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的那位只怕也是做不出的。肯做出来的,如何肯为人代笔去讨烟花地女子的欢心?”
可怜黛玉,到了此时仍然还有几分试探之心。
——若是原本的宝玉,定不会为了“以此难得好词讨青楼女子欢心”这一点而觉得有任何不对。何况那据说还是那个才女。
但这个宝玉……
宝玉立刻点头道,“倒也是这个道理。”
黛玉再次隔着帕子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她再次将那词咀嚼两遍,这才略略平静下来,心中却又更添疑惑——如此好词,前生她怎么一字未闻?而且……
“这词虽好,却不合韵。若按原曲唱出来,想来怪异至极。倒和宋时东坡先生写《密州行猎》一般,多半是撇了原曲韵律所做。能做得这样好,不是熟手不能如此。按你所说,这韩奇原本在读书上很是不堪,写出这样的词来,也难怪惹人怀疑。”
对前面的话,宝玉眼中写满了明晃晃的疑惑。
黛玉心中的笃定就又深了几分。
——他看起来,简直像是连《密州行猎》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且他自己本来也能唱好些词曲,乐之一道的天分是极高的。如今却是……之前他念这首词的时候,就是平铺直叙,完全没以韵律为这首好词添色!
她简直不愿再看宝玉那张脸,就去瞅墨玉。
墨玉的阅读量确实是够的。他知道之前黛玉说的“仕宦而至将相”是指那个名字同音的北宋宰相“韩琦”。而后面的《密州行猎》其实后世也很有名的,就是那个“老夫聊发少年狂”。
——但是黛玉,我知道你是个才女,文史典故能信手拈来,可别当别人和你一样啊!
当然宝玉也有问题。有些事,墨玉觉得他应该知道的——
所有的词都是填词啊!既然是填词当然是有曲的!当然也就是可以唱的!
——你既然已经穿越了好些年,怎么连这个都还不能立刻反应过来?
轻咳一声,墨玉只能把话接上。
“如果是找人代笔,这韩奇也是极傻的。想来这些日子定有许多人请了他去参加文会诗会,或行酒令,或是联句。肚子里要是没货,岂不是出乖露丑?他要是推脱不去,简直就证明了这是找人代笔,保不定还会些别的说法——能写出这等好词,拿出来博名声,岂不是替韩奇代笔要好上千百倍?仅此一词,也不会籍籍无名了。如今既然无人出来认领,保不定是被韩奇害了也未可知。”
这么说着,墨玉似笑非笑的看了青玉宝玉两人一眼。
他其实也是知道的,后世的穿越小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靠着不属于自己的诗词博名声的。事实上哪有这么简单!
古代文人地位崇高,有点儿天赋条件的都奔这个去了。他们雕琢文字,文字上的游戏数不胜数,就算能背得数百年后的所有诗词,如酒令、联句之类的即时限韵、命题游戏时怎么办?
如果对这类游戏百般推脱,文人相轻,质疑抄袭冒替之声立刻就能铺天盖地的把人埋了。
且诗词也显出意境经历。
六岁的黛玉不过听一遍,就说“不是心高气壮、心怀壮阔的人做不出”——真当古人好糊弄么?
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说的就是这种事。
看小说时笑笑也就算了,他可不希望这两个有名义上亲缘关系的老乡做出类似的蠢事!
对墨玉摆明了的警告,宝玉笑了笑。
也是,他选了武人之路,自然已经不打算在这方面争短长。毕竟穿越之前,思维、审美什么的就已经定型了。他对此有自知之明——他看韵书、看诗词的眼光和古人是完全不同。
而青玉就稍微有些心虚。
她虽然对琴棋书画不以为然,但真不是没考虑过剽窃一两首后世的诗词。现在想想,要是没那个基础……这种事或者确实是别做得好。
看到这两人的表情,墨玉就知道,这事上基本是不用担心了。现在要担心的,或者只是那个白痴的韩奇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大妹妹,你说这韩奇可能是个什么情形?”
墨玉也知道黛玉在诗词上比较在行,便若无其事的笑着问她。
黛玉也见着他去看青玉宝玉了,可这个兄长爱教训人她是知道的,依然不以为意,“……要我说,我倒觉着,他也未必是找人代笔,保不定是从什么野史**上看来的……”
墨玉就道,“都是自家兄妹,还担心谁把你的话说出去不成!且京城里也不只你一人懂诗词罢?”
黛玉就笑了,“也是。要我说,这词的文笔并不绝妙,也不是王文公那等一字难易的平实。能让人击节赞叹,只因实在是抒情之作,保不定就是将一生的志气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