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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的朝代轮回,到底该如何摆脱?
君权与相权,帝位与朝堂之间,该如何平衡?
天子垂拱而治,是儒家治世的理想状态。但是,但凡是一个稍稍有那么一点脑子的儒生都很清楚,没有哪个天子,愿意垂拱而治!
哪怕是最贤明的君王,也只是从谏如流,而绝不会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力。
而且正如黛玉之前所说,这史上哪有不经国难而有开国胸怀的君王?至于那些宫廷权争,只会让皇帝的心胸更为狭隘而已。而拘束在一京之内,又哪里谈得上胸怀天下?
太多的无解问题。
对林如海这个宦海浮沉数十年,但依然有治学之心的儒者来说,不是不想解开这些困惑,而是无力解开。也只能尽力做到前人所说的最好。但现在,墨玉提出了一个很简单,但千百年来,儒生都无法想到的答案——
不要皇帝!
“治国只要有内阁为枢纽就可以了。”墨玉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以往,墨玉说出此等无君之言,林如海好说也得把他赶出家门。
但现在,他的话却建立在另外的一段历史上,这就令他无法反驳。墨玉并不能将那段历史说得十分细致,然而,即使只是短短的介绍,林如海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真实与厚重——那不是墨玉能编得出来的!
在墨玉的口中,那与大楚十分相近的大明,在皇帝不管事的情形下,政务运转流畅,战争持续胜利。却毁在最后一个皇帝在位时。连绵不断的天灾与皇帝的勤政。
这听起来有些荒谬,可林如海知道,那确实可能发生!
而墨玉在之后讲述的历史,就更让人不寒而栗——取明朝而代之的“清”。是异族的统治者,用屠杀的方式,征服了中原。
这本来并不可怕。
五胡乱华时,华夏之民甚至被视作“两脚羊”,作为食物被驱赶;而元蒙侵占中原时,将汉人视作四等民,时时想着杀光。
若是一般如此,虽汉民必然受几年数十年的苦难屈辱,江山却必然光复。然而,这“清”显然接受了前人的教训。没有五胡的无知,也没有元蒙的狂妄,这个小族选择了在大乱之后,反抗最为微弱的时候,绑架儒门。融入汉族!
连臣子也为奴才的体制,完全扭曲了儒学。
而这样的扭曲成为一种惯性的时候,林如海完全能够想到结果——如此扭曲的儒学必然衰微!
更别说,在墨玉的叙述里,还有另一个庞大的世界,在中原大地封闭自守的时候,发展了自己。最终竟已利器敲开了中原的大门,让这片大地陷入了百年的屈辱。
而等到华夏的人民终于重新站起,他们不出预料的将扭曲的儒学视为糟粕,予以抛弃……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来。
曾经用以稳定社会的儒学和佛道神学都被抛弃以后,人们的心里就失去了倚靠。那个时代。并没有能够及时形成新的能够成为倚靠和信仰并且深入人心的学说,是以也有很多问题……
与和黛玉说话时不同,墨玉是个认得清现实的,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重要的就是要说服父亲。因此不像对黛玉那样浅尝辄止了。
不过。他叙述自己所知道的世界历史,主要是想要告诉林如海,皇权的时代终究会走向没落,儒学不是治世的唯一学说,孔孟不是世界的圣人,而华夏,也并不是世界中心……
至于工业革命的意义,也许林如海无法理解,但他也并不是那等歧视奇技淫巧的迂腐书生,对“工具”的作用颇有了解——在叆叇、座晷上的事情就很明显。而墨玉也只要他肯定这些就足够了。
这一次的系统论述,连黛玉都听住了。
可是,墨玉完全没有想到的事,他最终打动林如海的,并不是他想要说的那些,反而是他口中儒学被绑架、扭曲,最终没落的事实!
林如海在听了他叙述的历史大概之后,倒是并没有问墨玉的打算,反而仔仔细细的问了墨玉,他和青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处世界的一些细节。
令墨玉纳闷的也就在这里——林如海问的,并不是后世政体之类的问题,反而在问一些思想和哲学上问题!
直到最后,林如海都没问墨玉要怎么做。
眼看得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林如海直接打发他们回房。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墨玉去的,“既然你如今已与张滦往来,那过两日,约他来家一次。”
墨玉一怔,哪怕在喝茶,依然弄得自己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去看黛玉。
黛玉却知道,父亲这么做,多半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墨玉没有抗议,但他忍不住问道,“父亲,你就不问我原本的打算是什么吗?”
虽说已经被揭穿了身份,但墨玉还是早就认可了和林如海的关系,因此,他并没有改变称呼不说,问这句话时,还少有的紧张。
可林如海却很淡定,反问道,“还要问吗?不说你的有生之年,再往后推百年——以百年的时间来谋划,又可能成功的也只有一种而已。你并不是个狂妄的孩子。不过……”
林如海轻叹一声,近乎自言自语的喟叹道,“如今的经义,无法改变这数百年一轮转的宿命,更不用说大同之世……”
这些事情,其实是他们早就知道的。
只是为了儒家的地位,没有哪个儒生肯承认而已!因为,那也是他们的地位的根基!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纷繁()
这一个夜晚,对林家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个无眠之夜。
林墨玉和林青玉是莫名被黛玉掀开了老底。青玉这几年是慢慢懈怠下来,既没了初穿越时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了担心露馅的警惕心,日子过得挺舒心。
至于说未来嫁人……
难道在后世就一定能找得到爱情吗?青玉倒也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且以黛玉的作风,也不可能不调查,不让她去相看的。是以,青玉早把最初“拯救黛玉”的念头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反而很有自觉、毫无愧疚的依赖起黛玉来。
黛玉骤然掀开她的老底,但或者是因为这几年被照顾得太理所当然了的缘故,青玉当时固然震惊,但居然没有多么慌乱,光就跟着感觉走了。
这大概也是黛玉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的缘故。
但这会儿,她收拾干净躺床上了,反而慢慢的回过味来——黛玉这是之前就从墨玉那里知道了他们的来历啊!然后,默默的观察了好一阵子吧?
这么一想,青玉就有些嘟嘴。
不过,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在这林府,黛玉要是想要折腾她,再容易不过了。再说,要向林如海坦白,也并不是非要拉上她不可。
告密和当着当事人坦白,这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黛玉在很多事情上,都坦荡得令她一再惊讶。
而且,黛玉后来也一直都叫墨玉“哥哥”,青玉不傻,慢慢的一想,也想得到,这是黛玉在向墨玉示好,让他不要介意她的坦白……
这么想着,青玉就瞪大眼睛叹了口气。
黛玉到底是个原本没兄弟姐妹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又是个重情的人。这些倒都是好事。反正她的事。也基本就是黛玉这个做姐姐的在操心。父亲几乎不管。
但现在看来,墨玉和父亲黛玉三个,似乎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一致啊!
他们都和她不一样。
在她看来,平淡的过日子。吃饱喝足,能有些随心的娱乐,就已经是幸福。或者还包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但他么是不一样的,甚至连迎春也是如此。
哪怕不追求永垂情史,也想要在自己的人生中绚烂绽放、大闹一场!
所以……
难道说,林家这是要往谋反的道路上大步前进了吗!?
可要说站出去反对,青玉觉得自己还真做不到……那她该怎么办呢?若是这些事情暴露了,就算是嫁到天南海北去,也没有用啊!
青玉这边,倒是只为自己纠结。
但另外几个当事人那里。却没法想的这么简单了。林如海和墨玉两个也不愧是做了这么些年的父子,反应都有些类似。他们都站在自己书房的床边,沉思了几乎一个晚上。
对林如海来说,他受到的冲击,可远比黛玉大多了——黛玉毕竟打过了底。
而对林墨玉来说。虽说林如海之前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但这样的大事,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让他怎么安心?
倒是黛玉哪里好一点。
虽她也受到冲击,但将一切事情都和父亲说明白,她反而为此安心。她这会儿躺在床上思考的东西和青玉略略有些类似。
她在考虑她自己的未来。
当然,这种事情她本来就一直都在考虑。这会儿之所以又重新思考。是因为墨玉没有看明白的事,她看明白了——墨玉的述说到底还是打动了他们的父亲。
他只怕会提前致仕吧?
只要他能从张滦那里确认一件事——通灵宝玉那种逆转天地,搅乱时空的能力是否还存在!
子不语怪力乱神,忠孝仁义,其实是建立在一个前提条件下的,那就是。这乱神的怪力,并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如果有这样的力量,很多东西,就都有点像个笑话了。
——到不知为何墨玉他们反而对此都不大在意。
而她呢?
虽花梣觉得她和张滦都是天人转世,但只听花梣的几次说话。她早就肯定了,那样的力量,多半已经不复存在。通灵宝玉那样的奇物,只怕已经是最后的遗留——若非如此,只怕花梣他们也不至于认为他们是天人转世吧?
只要确认了这点,他的父亲就会选择走下朝堂。
她曾担心他的忠,但其实也是到了今晚上,才确认了一点——他的父亲到底是个学者,比起现在的皇帝和别的什么,他还是更在乎儒学!
圣人之言也许并非完全正确,可即使如此,他的父亲也会想办法,完善儒学的不足之处,以让儒学成为真正适合治世的学说吧。
这和墨玉是不同的。
墨玉只是想着绑架某些儒学的说法,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也许这也能让儒学流传下去,却也一样是对儒学的扭曲,而非完善。
所以,倘若儒学是不足的,他的父亲比墨玉更适合做完善工作。
而如果现今的儒学确实是不足的……
慢慢的,这个念头终于切实的扎根在了黛玉的脑袋里,黑暗中,她的眼睛却变得更为明亮。
——也许,这甚至是比朝争还有趣的事情!而且,反正父亲也好张滦也罢,都在朝堂上待不太久,而墨玉,想来不会乐意由她参赞太多。
虽是年下,但墨玉并不管家里的年事,张滦又是个逃出家门,没打算回去的。是以没过两天,张滦就被邀请到了林府。而且还是一大早就到访了。
黛玉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处理家务。
林如海如今在京城结交的那些士林清流,也有些人情往来。对这些人家,还是黛玉的安排,更为妥当。而且黛玉素来都带着青玉,两位曾经掌家的姨娘,对此也就没什么贰话。
越姨娘最开始对黛玉行止的几分不满,也因着林如海和她说过些话,就此没再表现过。
且黛玉年时要进宫,也须得事事都先安排好,故此听见之后,只是笑笑,却没有挪步,吩咐让人当做墨玉的同窗招待就是。
倒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青玉看到黛玉微笑,忽然瞪大了眼。
或者说,她这才忽然醒悟过来,那天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黛玉并不是个严肃的姑娘。听说有趣的事情,她都会笑。看到合意的东西,也一样会笑。甚至她跟在她身边看得到,倘若下人办事得力了,黛玉也从来都会笑着鼓励的。
她本就长得娇美,不知道多少从她这儿得了笑脸的丫鬟嬷嬷,转过头去,就不说姑娘严厉了,只说姑娘好看。
但这一次,她听说张滦来访,笑容却是全然不同的。
青玉不大文艺,不会形容,却是忽然就明白,形容黛玉的那一句话是何等确切——姣花照水。
或者说……昙花绽放的那一瞬间?
黛玉对宝玉是有情的。哪怕死亡重生一次,竟也没有改变。
想到这点,青玉瞬间纠结了。
当然,她再想想,也很难把京城中宣扬为“清源妙道真君转世”的张滦,和那个纨绔公子宝玉联系起来……
另一边,在林如海的书房之中,情况却又全然不同。
林如海这会儿已经因病告假第二日了,虽说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位应该没什么病症,但只要他告假,倒是没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