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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惊跑进来捣乱,明显就是有人捣鬼,居心叵测,得把这事儿赶紧说给林谨容知道才是。当下便吩咐双全:“去找芳妈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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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凤翅山另有一种风采,傍晚时分,站在平济寺的观景石台上往下看去,霞光璀璨夺目,丛山层层叠叠,在雾霭中半隐半现,犹如一幅绝佳的山水图。让人赞叹造化神奇之际,忍不住又生出些许感慨来。
林谨容扶在石栏上极目远眺,任由晚风把脸颊吹得生疼,乱了发鬓。这人生太出人意料,她苦求之时什么都得不到,已不在意时却突然摆在了她面前,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更让人啼笑皆非。
留儿冷得鼻头红红的,大声提醒她:“四姐姐,该走了”
这次说过不在寺里留夜的,水老先生秘制的汤药也只在暖瓶里装了两顿,陶氏生怕断药会影响疗效,便决定无论多晚都要赶回去。林谨容便转了身,牵着留儿的手,带着随侍的下人沿着山道下了山。陶氏与周氏等人早在下面等着的,见她主仆几个俱是冷得脸青鼻子红的,少不得责怪了林谨容几句,周氏劝着:“孩子们难得出门,不就是图个开心么?走罢,走罢。”
陶氏方才罢了,把留儿交给周氏照料,拥着林谨容上了车,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欢喜:“虽则只是个中平签,然则也是没有大碍的。慢慢养着,他总会来。”
林谨容应了,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没有一点精神。陶氏唬了一跳:“别不是吹病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林谨容的额头,见果然是有些发烫,急得只是怪责:“叫你莫要去吹冷风,你偏拗着去,这下子可好了你活该啊”说了又忍不住心疼,却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让林谨容将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从十二岁那年生过病之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生过病了。算来,也该小病一场啦。”林谨容并不放在心上,眼看着车窗外的天光越来越暗,忍不住低声道:“娘啊,您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您要去林三哥家,我不放心,死活跟了您去。那晚上好冷呢。”
陶氏被她勾得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忍不住一阵酸涩,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是娘没用,让我的囡囡跟着受委屈。”
林谨容撑起身来,对着她甜甜一笑:“娘,倘若有朝一日,女儿没出息,还要和您一块儿过日子,您会嫌弃女儿么?”
陶氏被她说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道,是了,大老远跑来拜佛求签,却只是个中平签,身子又不好,难免想法多,这孩子惯常是个啥想法都闷在心里的,虽然如今嘴巴利索了不少,但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多心里话是谁也不说的。仿似这子嗣的事情,自己就从没听她提过,心里还不知有多苦呢。于是带了十分的怜悯和心疼,道:“那是自然,娘又怎会嫌弃你?”
林谨容便心满意足地一笑,安安心心躺在陶氏怀里回了家。陶氏小心将她身上的被子盖严实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女人没有子嗣傍身,其中的酸楚难堪百种滋味她是受够了。再好的男人,又能容忍多少年?
芳竹在林家等得昏昏欲睡,茶水已经换了很多遍,炭盆里的炭也添了好几次,眼看着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她的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莫不是突然改变主意要留在山上过夜,不回来了吧?
平氏扶着丫头出来,安抚她道:“不要急,姑奶奶要吃药呢,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我家五爷护送了去的,若是不来,定会使人回来传信。”
芳竹忙起身答谢,平氏陪她坐了片刻,只听外头一层一层地传进来:“太太回来啦”
芳竹赶紧跟着平氏迎出去,却见陶氏一迭声地命令丫头们:“把人扶到我房里去,我来亲自照料。”紧接着,林谨容脸蛋潮红地下了车,分明没有什么神气,却还在笑:“不过是吹了点凉风,一服药下去就好,娘不要嚷嚷得到处都是。”
平氏不等吩咐,早已使人去请水老先生了。
芳竹不由忐忑起来,这种时候,该不该拿这烦心事去烦林谨容?
第265章 了悟
芳竹尚在犹豫间,桂圆已经看到了她:“芳妈妈,你怎会过来?”
芳竹只好上前去行礼:“荔枝让我带信来给奶奶。”
等到这种时候还没回去,显见是有要事。林谨容示意她随自己进去,却不肯去烦陶氏,非得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才回房,水老先生就已经闻讯到了,皱着眉头道:“那药感了风寒时不能吃,先停了,治好风寒又再说。”开药方,煎药,问询,待得屋里清净下来,芳竹可以回话之时,时已近二更。
林谨容将芳竹递上的镶宝银鱼香球放在灯下细看。这双镶宝银鱼香球乃是陶氏为了她的婚事,特意央人去太明府最好的金银铺子里打造的,造型活泼,做工精致,鱼眼更是用最上等的红宝石镶嵌的,在鱼尾处,镌了四个小字,容止可观。这四字,与她的名字相符——谨言慎行,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但凡是有点心的,得了这东西便可以知晓是她的。
二房不是非得要这东西,大概是只想要她贴身的饰品,拿了去,又想做什么呢?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的累。倘若荔枝稍微迟钝一点,这东西还不知会翻起多大的风波来。桂嬷嬷恰逢此时被林玉珍使人叫走,给陆云做吃食,这中间,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芳竹见她久久不发一言,小声道:“奶奶,荔枝让您放心,她会把门户看好。您瞧,这事儿要不要让二爷知道?”
他家里出了贼呢,当然要他自己上心,难不成还要她全力忍下来,说什么不打扰他专心读书之类的好听话?林谨容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让他知道。总要让他心里有个数。”
芳竹自死里逃生之后,便恨透了二房,听她如此说,立时应道:“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去同二爷说道此事。”
林谨容点头,吩咐豆儿:“安排张车送她回去。”等豆儿并芳竹下去了,她又坐着想了许久,仍不得要领。二房太过阴毒,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魇胜巫术也是有的。此番功亏一篑,是否会消停一段日子?
荔枝见她苦思冥想,记着陶氏的吩咐,不可让她太过劳心,便从一旁的多宝格上取了只造型粗犷的陶埙下来,笑道:“奶奶,您瞧,这还是当初您在清州逛榷场时随手买的呢,太太还替您收着,动也不曾动过。”
埙林谨容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莫名不见,今生被林五泄愤砸碎的那只埙,一时冷汗浸了出来,倒把药力给催发了。那时候,她难得回娘家,似这种回家住上几天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她差不多日日都在家守着,似今日这种闹剧从不曾见过,那埙是怎么不见的?去了哪里?谁拿的?陆缄阴阳怪气说那话的时候,分明就是已经从哪里看到了,而且是从最不该出现这东西的地方看到的,所以他才会来问她那时候,他心里已经不信她了吧?二房是推手毋庸置疑,那么陆云呢?还有桂圆呢?她们都在中间扮演了些什么角色?
桂圆林谨容猛地坐起来,直瞪瞪地看着桂圆。她很想问桂圆,是不是桂圆借着她的信任,偷拿的埙?其实背叛不只是从桂圆爬床的时候开始,而是很早就已经开始了的?
桂圆被她看得发毛,抖手抖脚地将那陶埙放好,情不自禁地束手站好,战兢兢地道:“奶奶?”
有许多话在林谨容的舌尖缠绕,越积越多,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口而出,她却只是慢慢的,一点点的咽了下去,然后闭了眼,软软地躺下去,朝桂圆轻轻摆了摆手。
桂圆犹如才从猫爪子下逃生的老鼠,刺溜一下就逃了出去,藏在外间角落里许久方才缓过神来。竖起耳朵去听里间的动静,却是任何声息都听不见。
林谨容阖着眼,侧躺在床上,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浸透头发,又浸湿了锦枕。她无声地哽咽着,奋力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身上的细汗一点点的浸出来,她不能病,她生不起这个病,她要活得好好的,她一定要比前世还要活得好在她走之前,她一定要狠狠地踩那几个人的脸。
于女子而言,最要紧的莫过于贞洁与名声,可是她,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实是太不甘心。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人,不把别人的性命和清誉当回事,想怎么踩踏就怎么踩踏?想她这样的一个人,从未想过为难谁,遇事总是先退让三分,哪能和谁结下如此的深仇大恨?
嫉妒可以毁了一个人的理智,陆云当年大概是本身不遂意多年,想法情绪早已有异于常人,加之彼时与金家议亲,正当绝望之际看到她与吴襄哭诉,又为着之前她与吴襄吹埙相宜的缘故生了误会,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挑拨生事。倘若今生,她没有让林世全与留儿在一旁避嫌,陆云又会说出何等样的话来?她不敢想象。可是那个时候,陆缄却要命的不曾对她提起过任何一句关于此事的话,他但凡肯问她一句,后来大概也不至于。
接着就是埙的事情,然后又是陆缄与吴襄翻脸,陆云让她劝陆缄与吴襄和好,她为此与陆缄接连翻脸,渐行渐远。不可否认,二房在这中间必然也没少做动作。可二房之所以如此针对她,欺负她,踩踏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陆缄的缘故罢了。可是弃她于不顾,不信她,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绝望,伤她最深的那个人却是他。到死她都不知道真相,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么?
从前想不通的很多事情都想通了,林谨容想哭又想笑,已经淡了很久的恨意犹如蛇毒,一点点地从心里浸染遍全身,让她不得安宁。她迫切地想发泄,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她倾诉她的喜怒哀乐,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她半分。
林谨容把被子塞进口里,使劲地咬,拼命的咬,一直咬到牙齿酸软,全身乏力,方才疲惫地松了口。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干了,她怔怔地看着帐顶,把手里那几把钥匙纂得紧紧的,没有人,可以像它们一样,给她力量和底气。信人,不如信它,求人,不如求己。
豆儿从外头进来,但见桂圆失魂落魄地坐在外间的熏笼边,一脸的紧张不安,就连她进门来也能吓一跳,不由奇道:“奶奶睡了?”
桂圆被惊起,猛地回头,低声道:“不知道。”
豆儿不由大为恼怒,语气里就带了几分埋怨:“留你在这里照料奶奶,你却躲在这外头享清福,连奶奶睡着没睡着都不知道?”一边说,一边抬步往里走,桂圆顾不得生气,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奶奶怕是不想要人打扰。我是被赶出来的。”
豆儿看到她那又惊慌又可怜的样子,知道不是装出来的,便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桂圆抖着嘴唇哽咽着把经过说了一遍:“只怕是奶奶不要我了,她刚才看我的样子似是要吃了一般。”
豆儿根本不信,但林谨容不喜欢、不信任桂圆是真的。她虽然平时话不多,不生事,却也明白林谨容既然留了桂圆在身边,只要桂圆不出错,就不会轻易撵了出去。少不得安慰桂圆:“少胡思乱想奶奶是什么人?多半是又病,又给气糊涂了。怪你自个儿不会看眼色,那时候你好不好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打扰她做什么?你去罢,这里我来伺候。”
桂圆抹着眼泪:“我在这外头候着,你做屋里的事儿,我做外头的事儿。”
豆儿叹息了一声,不再管她,掀起帘子进了里屋。帐幔还未放下来,林谨容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裹得紧紧的,一动不动。豆儿上得前去,探身去看林谨容,见她紧紧闭着眼,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好似十分不舒服。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打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与林谨容轻轻擦拭汗水,小心照料不提。
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林谨容就睁开了眼睛。全身都腻腻的,十分不舒服,骨头肌肉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动一动都嫌疼。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招呼就在熏笼旁打了地铺睡着的豆儿:“豆儿,去床上睡。”
豆儿惊醒过来,一骨碌翻身坐起,哑着嗓子道:“奶奶,您好些儿了么?”
林谨容朝她微笑:“好多了。辛苦你啦,去歇着罢,把桂圆叫进来。”
豆儿忙披了外衣,三两下将铺盖收起,绾了袖子准备去扶她起身。林谨容摇头,口气坚决地道:“是要全都拖病了么?我还要留你大用,去睡让桂圆进来。”话音刚落,就见桂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衣着整齐地提着一大壶热水进来,低声道:“奶奶好些了没有?豆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