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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姨娘和阿柔、小星见状,也挪动脚步到了老太太的车前,林玉珍把眼睛一瞪:“后头没车了么?这里挤不下了。”荷姨娘美丽的眼睛里顿时流出眼泪来,多的话也没有,就是抓住车辕不停地小声央求:“太太……”
还差一个陆建新没上车,这么多的人马根本跑不起来,才出门只怕就要给人拦住。林谨容看着拥挤的马车,不停咳嗽的老太太,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沙嬷嬷和方嬷嬷,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紧紧扶住车厢壁不肯松手的荷姨娘等人,干脆利落地抱着毅郎下了车。
林玉珍怒道:“你干什么?”
林谨容道:“三叔父他们那边人不多,我去那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哪怕这车是最好的,这么多人挤一张车也跑不快,她不如与涂氏等人在一起还要合适些。陆缄走过来接过她怀里的毅郎,把她母子二人安置上了陆建立与涂氏的,吩咐陆缮:“要让马车跑得快,稍后你得跟着我骑马。”
陆缮沉默地提着那根门闩接过了小厮递上来的缰绳。这时候陆建新对着荷姨娘等人发话了:“懂不懂规矩?若是不想去的便不要去了。”这话才一说出来,荷姨娘三人便立时飞快往破车奔去。
只听得朱见福在墙头大喊了一声:“了不得了,赶紧走,贼兵发现这边了,马上就要过来的。”于是众人乱成一团,福娘一声哭喊起来,瞬间又被捂住了口。
林谨容担心毅郎受惊,忙低头去看他,却见毅郎紧紧抓住怀里的布老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抿着唇,小小的脸上满是害怕,见她看过来方小声道:“娘……”
林谨容笑道:“我们要玩一个游戏,看谁的马车最先到。毅郎要乖,不要怕,更不能哭。不然我们就输了。”
毅郎偷笑了一声,看着豆儿小声道:“豆儿你也不许哭。”豆儿只管使劲点头。
前面隐约传来一声闷响,有人欢呼起来,显见是门破了,陆建新赶紧坐上马车,大声喊道:“赶紧走!”又对着一旁的众家丁道:“护着马车杀出去,到了老宅重重有赏!”
众人应了一声,陆缄又道:“要怎么走,从哪条街走,我都和你们说过的吧?都记得吧?”
众人又应了一声。
林谨容只觉得身子迅速往后一倒,马车便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此时,天已然大亮。
第457章 然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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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我的天!”涂氏嚎啕大哭,紧紧抱着陆建立,不停地喊:“要命了,要命了。”陆建立面如金纸,喘着气轻轻拍她的手:“别怕,别怕。”又非常勉强朝毅郎笑了笑。
毅郎紧紧贴在林谨容怀里,好奇而担忧地看着涂氏和陆建立,又仰头看向林谨容,低声道:“娘……”
“嘘……”林谨容努力抱紧他并保持平衡,马车太过颠簸,她觉得她的肠子都要被抖断了,不,被打成无数个结,又被使劲往两边拽,生疼。豆儿挪过来,一手撑住车壁,一手紧紧帮她托住毅郎,林谨容感激地看着豆儿,豆儿却只是望着她轻轻一笑。
后面这条街不大,平日住的多是陆家已然成家立业的下人,其中有跟着他们一起跑的,也有躲在家里不肯出来的,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冷清,因此众人也就更能分清楚自家的马车和马队发出的声音和身后传来的,那种仿佛敲击在心脏上,让人害怕得要命的纷乱的脚步声和恐怖的咆哮声:“站住!”
“快来人!”
“这边有人跑了!”
“镥财都在车上!”
甚至还有人喊:“前面的弟兄们!这些人吃你的骨血,穿你们的骨血,还骑在你们头上拉屎,你们真的要帮他们?何不替天行道,均平富?!”这便是所谓的策反了。
只听陆缄在外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陆家没有亏待过你们!大伙儿不乐意跟着的不勉强,乐意跟着的将来不会忘了你们!”
陆建新恶狠狠的威胁声:“从来逆贼都是死路一条!不为自己想,也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想想!”
涂氏发出长长的一声哽咽,把头往陆建立怀里钻,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牙齿不停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仍然疯狂地往前奔行着,林谨容颤抖着手指轻轻挑开车帘,她看到身后一群穿得五花八门的人提着明晃晃的刀枪有人手里还拿着不曾熄灭的火把,太远,她看不清楚这些人表情,但可以想见的狰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没有马匹。
她才这样想,就见远处有一骑迅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马上一人,大声吆喝着,如同旋风一样地奔来,他手里高高举着的刀迎着晨光,森寒冷厉。可以想象倘使给他追上来,一刀砍下去,必然是一条人命。眼前一条身影一晃,是陆缄拍马迎了过去,涂氏看得真切,“啊……”地喊了一声,晕死在陆建立怀里。
陆建立用力掐她的人中,眼睛也不眨地牢牢盯着外面。
林谨容亦是把毅郎面朝怀里紧紧搂着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陆缄。只见陆缄拉开一只弹弓,闪着黄光的弹丸流星似地飞了出去。
马车剧烈地一晃林谨容坐立不稳,无奈松手,好容易坐稳了,就听见车外传来一阵欢呼。她闭了闭眼睛,在毅郎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接着她听见陆缄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道:“再加把劲儿,他们没有马!往东门走,官兵还守在那边的!只要出了这条街就好了!”
马车继续前行,林谨容再次掀起车帘,看到陆缄吼得脖子都红了,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她还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嗳……”涂氏颤悠悠地醒过来,张口就喊:“我的二郎哦…
陆建立忙捂住她的口,低声责怪:“二郎好样的,拿弹弓把那人打下马去了。”
林谨容也轻声道:“他们多数没有马,我们只管往东门走就好,二郎说官兵还守在那边的。出了这条街就好了。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涂氏慢慢坐直身子眼角眉梢有了几分活气,仿佛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其他人,轻声而肯定地道:“二郎不会弄错的,他读书都那么厉害。
他说我们能逃出去就一定能逃出去。”
林谨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夸赞毅郎:“毅郎好样儿的,真乖,都没有哭。”
毅郎露出害羞的神色来,将脸贴上她的前胸,低声道:“害怕。”
“不怕,咱们是在玩游戏那。你比三叔祖母还要勇敢。”这么小的人儿,因为答应过她不哭不闹,害怕了也没出声,林谨容热泪盈眶,紧紧将毅郎搂在怀里,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他,哪怕付出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涂氏听到她这话,十分不爽,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什么,默了片刻,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毅郎真乖。”
毅郎回头朝涂氏天真一笑,手俏皮地在脸上刮了一刮,随即飞快躲入林谨容怀里。林谨容含着笑,轻拍着他背,低声道:“睡吧,睡吧。”
还没高兴多久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有一条森冷的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下车,把东西留下,人活。不听,死路一条。”
涂氏激动起来,紧紧攥住陆建立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道:“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陆建立沉默地示意坐在车帘前的豆儿掀开车帘。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前方街口处胡乱堆放一堆还在冒烟的木料等物,二十多个穿着官兵服饰,满身血污的男人拿着各式武器堵在那里,当头三人都骑着马,正中那个又黑又瘦,手里却提着个流星锤,一脸凶悍,狼一样地狠狠盯着这边。
涂氏又要晕死过去,却没有人顾得上她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这样一大群人,坐着车马,有家丁骑马护卫,目标太大了,想想车里都会有很多财物……所以反倒不如当初林谨容和荔枝混在人群里更不引人注目。
陆家人一片静默。若是失了马车银钱,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休要说是逃回老宅去,能不能平安出城都是一回事。
片刻后,陆缄哑着嗓子道:“我们不想惹事,车里也没什么财物,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望高抬贵手。”
那人怒喝一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不想杀人!”
除非是能冲得过去,但是一群平日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家丁,还要护着满满几车人,能够拼杀过这些杀红了眼的家伙,顺利冲过去么?林谨容并不看好。
她不看好,其他人自然也知道。特别是那群人在迟迟没有得到陆家这边的答复,顺手就拉了一个家丁过去一刀砍翻了,接着又把正在燃烧的火把狠狠朝陆老太太的马车投掷过去之后,陆家人集体慌了神。
陆建新最先喊出来:“不要杀人,有话好说,什么都给你们!”接着他笨拙地从车里溜下来,打起车帘,探身去扶白发苍苍的陆老太太,哭得涕泪交流:“我的老母已近八十岁的人了,可怜还要受这样大的罪,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见他哭了,后头车里的女人孩子顿时哭成一片。
陆缄猛然喊了一声:“不急!”
陆建新狡猾地朝他使着眼色,表示他做得很好,口里却道:“休要激怒了这几位军爷。保命要紧,按着他们说的做。”
那些人哈哈大笑起来,也没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军爷,当头那三人中一个青白脸皮的汉子将手里的刀指定了陆缄:“怎么着?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声音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着冷静:“君子重诺,列位都是伟岸丈夫,我们若是放了车马,交了财物,诸位是否可以真的保证我们安全无虞?”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使流星锤的那人淡淡一笑:“我保证不伤人命。”
不伤人,可难保女眷们不会受侵犯。陆缄嘶哑着嗓子道:“不伤人命和不伤人是两回事。倘使不能保证我们所有人平安无虞地出城,我们宁愿阖家死在这里算了。”
忽听有人炸雷似地喊了一声:“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竟然是陆建中,提着把刀子站在后头那张马车上,激动地道:“倘使女眷们失了清白,不是和要她们的命一样的么?不如一起死了的好。”
那青白脸皮的汉子冷笑:“我说我们能保证,你们就信
有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和这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说这些作甚?我女人孩子还是活生生饿死的呢。他娘的,杀翻两个就乖了!”
陆建新惊慌失措:“嗳,不要啊,有话好好说。”
陆缄固执地问那使流星锤的汉子:“我不知阁下的高姓大名,但阁下既然在这里堵截我们,便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陆家在这平洲城中少说也有百年光景了,这多年,是否为富不仁想必都是知道的。减租,施粥,办义庄,我们能做的都在做。列位倘是求财,我们给,现在就只求一个保证,休要伤人!不然你们所谓的替天行道就是滥杀无辜!”
那汉子沉默许久,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男人尿出去一条线,哭出来两眼血,吐口唾沫是钉子!我宋如山说话算数,把财物留下,人过去!不要耍花样,不然全砍死了!”
昨晚要睡着才想起来,上一章末尾出了个错,马车迅速前行,人应该往后倒,而不是前倾,已经改过来了。
第458章 壮士
林谨容垂着头,紧紧把毅郎抱在怀里下了车。豆儿沉默地一只装满了金银首饰的匣子扔给面前那个身上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匪兵。那匪兵犹自不肯走,站在那里凶神恶煞地盯着林谨容看,豆儿怒道:“什么都在这里了,还要怎样?”
那匪兵目光在林谨容和豆儿身上扫了一遍,又落到毅郎身上,冷冷地道:“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搜?”他不信她们身上真的没有金银珠玉了。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那匪兵,淡淡地道:“没看见我人都穿成这个样子了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逃命?”
那匪兵还要再说什么,陆缄已然斜跨过来拦在他面前,直瞪瞪地看着他,大声道:“宋如山!你说话不算数!”
宋如山正在那里和陆建新为马车的事情讨价还价,闻言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将过来,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老梗!”
那匪兵冷笑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抱着那只匣子走到涂氏面前,还未开口,涂氏已然痛哭流涕:“都在这里,都在这里,拿去!”头上只剩一根绾发的素银簪子,却也不曾幸免得去,只落得披头散发地蜷在陆建立身边哭。
林谨容默默地从头上取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