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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陈川说,“这个数据是我爸他们单位整理出来的,最近五年的数据,肯定是没错的。”
“好。”宋嘉很满意方平的配合,继续说,“你可能不是很清楚211意味着什么来,陈川我告诉,意味着更好的教育资源,更低的学费,更广阔的校友关系,归根结底,只要你在大学里头不要混太差,基本前途在你迈进大学的那一刻就被确定下来了。”
陈川看着侃侃而谈的宋嘉,还有一脸认同的方平和赵默,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是多么巨大。这些差距不是体现在金钱和身份上,当然也不是体现在成绩上,而是更深层次的,来自知识与财富的积累不同。这是一场从父辈就开始的赛跑,但在今天以前,陈川从未如此明白什么叫做输在了起跑线上。
“所以说,”宋嘉已经在总结了,“只要你好好发挥,考上一个重本,甚至是211,985一类的学校,你就可以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宋嘉的声音悄悄带上了几分诱惑:“你不想让叔叔阿姨轻松一点儿吗?你不想拥有很多很多的书吗?陈川,这些对你而言其实很简单,发挥你的长项,只要会念书,会考试,我说的,和我没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你的。”
后来陈川回忆起来,这个晚上,对他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来自朋友的善意,而是有人第一次告诉他,你的存在对于你的家庭来说,本身就是一笔最大的财富,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完美的数学题,正确率逐渐上升的英语试卷,理科综合卷上的高分,哪怕是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的语文卷子,这些其实都是无价之宝,它们决定了陈川在不犯错的基础上未来能够走到多高的位置。
陈川意识到,虽然他一直拼命学习,也从来告诉自己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但实际上,他对这一点无时无刻都抱有怀疑。这样的怀疑宋嘉不会有,赵默不会有,方平更不会有,因为他们的父辈自己就是这句话的受益者。但陈川并不,他的周围,充斥着那些将孩子赶出教室和校园的父母,甚至是孩子自己,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或者是主动地放弃了学习,转而寻求一种所谓更快的致富的办法,却不知道其实当他们丢开课本的那一刻,本身就已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富。
他终于没有任何罪恶感地下定决心念书而不必再去顾忌这些顾忌那些。往日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底的负疚感终于在这个晚上,哪怕不是全部消失,至少也失去绝大多数的份量。读书,陈川认为自己只有读书,就像宋嘉所说,读书是他唯一的,彻底的出路。
这些都是后话,在当时,宋嘉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劝说陈川接受朋友的援助,因此他最后抛出了主题:“所以!”他提高音量,然后在其他三个人看白痴一样谴责的目光里想起宿管老师半夜还要定时巡楼,赶紧把音量又降了下来,不过刚才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肃穆压抑的气氛也因此消失殆尽,他只好赶紧把剩下的话说完:“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念书!别去想那些面子啦之类的东西,再说了都是兄弟哥们儿,互相帮帮忙又怎么了?”
方平也赶紧跟上:“就是啊!除非你不拿我们当朋友当兄弟。”
赵默盯着陈川,呵呵干笑两声,“你的确认为我们是你朋友对吧?”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让陈川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川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嘴笨舌拙,“我是说,你们肯定是我的兄弟!一辈子兄弟!”他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我其实特别高兴,”少年在昏暗的室内悄悄藏起了发红的眼角,但无法掩盖哽咽的嗓音:“我爸刚出事我去医院那会儿,我三叔跟我说你别念书了回来打工给家里做顶梁柱,因为你爸不成了。当时我真的觉得我三叔说得对啊!不然能怎么办?我妈不成,我爸现在也不成,只有我上了,”他捂住眼睛,“但是我真的想读书啊!”
“我真的想读书啊!”
第六十六章()
那天晚上,少年们终究无法安眠。om
他们讨论到最后,陈川也只是同意了帮助解决学费问题的提议,而拒绝了宋嘉提出的三个人一起负担陈川高三一年生活费的想法。
“这个绝对不行。”宋嘉刚说完陈川就立刻态度坚决地摇头,“肯定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最好也不好有其他想法,不可能,我不同意。”
宋嘉试图说服他:“这是兄弟之间帮忙的,你自己之前也同意了啊。”他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想法跟陈川抬杠:“这个钱反正我是给定了,管你自己怎么说呢。”
陈川简直不想理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转而把目标定在了相对来说(他自己认为)讲理的赵默身上。“赵默你也说说宋嘉啊,这个办法太扯了。”陈川觉得宋嘉的脑子里一定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鱼塘,“你们能帮我解决学费的问题我已经很开心了,还要你们帮着拿生活费――我陈川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连自己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
赵默冷静地向他指出:“你现在的确解决不了自己的吃饭问题。”他毫不客气地说:“之前你想出的那些办法我们已经告诉是不可行的,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如果我们觉得行得通,那就照你说得做,如果行不通,那你最好听我们的。”
陈川一面觉得自己很感动,一面又觉得自己特别想扒开几个朋友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接二连三都进了水。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收获了世界上最多的耐心:“我不想麻烦你们,一个是因为就像我刚才说的,学费的事情已经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了,第二个,我觉得这件事我确实还有其他办法,我想起码先试一下。”
“什么办法?”方平挺好奇地问他。不是方平对陈川有什么所谓的轻视,而是现实就是,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陈川深吸口气,“我去找七叔。”他坦然地回答,“就像赵默说的,总得先试一试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退一万步说,不行,我不是还有你们这帮兄弟么?要是行了,那就是更好。”
“七叔”宋嘉脸上先是一片茫然,接着马上变为一片不可思议的震惊,“不是吧,”他说,“你要去找陈副校长帮忙?”
“对。om”陈川甚至笑了笑,“不然我还有什么办法?”
“但是,你之前不想去的原因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宋嘉的大脑简直一片空白,他喃喃说道:“现在又说想去了,这人一旦多变起来,真是比什么都吓人。”
只有赵默没有像其他两个人一样被惊吓到。他倒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觉得应该可以,这是个办法,当然,我们肯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就像陈川自己说的那样,成功比失败受益太多,反正他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万一失败了,还有我们在后头撑着的,”他甚至对陈川笑了笑,“没事,正常去说就行。”
赵默跟陈川分析:“我觉得你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吧?毕竟你们是亲戚,陈校长很有可能记得你和你爸爸,现在你家遇到的困难是真的,你自己的条件比较好也是真的,如果陈校长有眼光,我觉得他会直接提出来资助你上学。”
“那要是没有呢?”陈川忐忑不安地问。
赵默斜睨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那就老老实实听我们的。”
宋嘉和方平劝了他一晚上,口水都说干了,结果顶不上赵默两句话。
不管怎么样,被朋友劝说也好,还是向现实低头也罢,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向那个似乎是亲戚的校长求助――如果他不想更麻烦自己的朋友的话。
为着这件事,周末陈川回家的时候,特意找出家里过年时候熏的腊肉香肠,还有一些农家土鸡蛋,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全都打包带到了学校,以至于他第一次差点迟到。满头大汗地冲进教室的时候,就比老师快那么一点点。
宋嘉借着书本的遮掩压低声音问他:“你今天干嘛去了!这是胡阎王的课!要是迟到了肯定就死定了!”
陈川眼不斜视,几乎不动嘴唇地压低声音同宋嘉说:“我带了很多东西来学校,晚上放学再说。”
等他们晚自习下课回到寝室之后,宋嘉确实对着堆在地上的那一大堆东西叹为观止――包括好几根腊肉,十来根香肠,装在大米中间,只露出一点点蛋壳的鸡蛋,还有几大包用塑料袋装起来的灰扑扑的东西,宋嘉问陈川那是什么,陈川说是自家晒的竹笋和竹荪。
“你还是找我帮忙吧,真的,陈川。”宋嘉蹲在那一大堆食物面前看得眼冒金光,完全是所剩不多的自尊阻拦了他把罪恶之手伸过去,蹲了一会儿他扭头冲陈川嚷嚷:“你把这些送给陈校长多浪费啊!你给我,我保证把你这一年的生活费全部搞定,随便你什么时候还。”
陈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宋嘉从那一大堆干货面前拖走,并且对他保证说下次他家里晒了干货以后一定给全部留给宋嘉。
“你打算带这些去找陈校长啊?”拍拍手,把鸡蛋重新放进大米里头(据陈川的说法这是今年刚收获的新米)宋嘉估量着这一大堆东西的份量,片刻之后他啧啧出声道:“我觉得可能不太现实,东西太多了,现在谁还真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上门啊?你随便带点就行了。”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在这个问题上,陈川自有他自己一套的看法和态度――在乡下,求人时所带礼物的多寡代表着求人的诚意,东西带得越好越多,意味着求人者非常诚恳,也意味着被求的那个人地位高低。陈川仍旧遵循了乡村古老而功利的做法,他不太懂那些充满玄机的送礼方式,只好用最为熟悉,也代表着他最多诚意的一种办法。
“算了。你要是觉得这样好一点那你就这样去做呗。”宋嘉终于放弃给陈川灌输他所谓的送礼秘籍,只是说:“东西太多,就算陈校长住在学校家属区,从宿舍过去也不算进哦。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家?”
“我跟秦老师商量过了。”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脸上依然留着尴尬和紧张的表情:“他说他会帮我问一下周末陈校长什么时候在家,然后他帮我把东西一起送到门口,剩下的,”陈川深吸一口气,说:“就看我自己了。”
宋嘉无言地拍了拍陈川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不过,不管怎么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东西都带来了,陈川总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一样一样的丢到学校外头那条河里去。他默默无语地和宋嘉一起把东西整理打包起来,剩下的,就是等待周末到来之后,班主任打电话给他,陈川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某些时候,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似乎每一秒钟都无限拉长,但某些时候,你又会觉得时间过得那样快,似乎只是几本习题集的时间,周日到了。陈川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家――他提前打电话告诉了陈爱国这周末他回去的消息,又跟陈爱国千叮铃万嘱咐,让他一定要配合医生和护工――随着伤势的逐渐好转,陈爱国自行其是的毛病又有冒头的迹象,陈川现在相当担心他;又打电话给三嫂,拜托她周末没事去陈家看看母亲的情况。几处安排做完,他焦虑万分地等着秦老师的电话。
宋嘉装作写昨夜的样子,其实已经观察陈川很久了。他跟平时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一向对他吸引力十足的数学卷子对陈川来说居然一时间都变得黯然。他注意到,整整三个小时过去,陈川只做了半张数学卷子,而且动不动就发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宋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自己的朋友,还是干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陈川现在对宋嘉的反应显然完全不在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放在桌上的红色的电话话筒吸引过去。每隔十分钟,陈川就跟强迫症犯了一样去看电话,到后来,他索性就直接放下笔,守在了电话旁边。
而十分钟之后,班主任秦老师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们的通话时间非常短暂,秦老师告诉他,陈校长晚上会呆在家里休息,陈川最好挑晚饭以后的时间过去,“老师真担心你怎么说的。”班主任感叹一句,“陈川,这回你真的要长点心啊,别一张嘴,就把人给得罪了。”
他憨憨地点头答应,并且保证说自己绝对不会乱说话。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陈川站起来把礼物重新检查了一遍,宋嘉说要送他去家属楼那边,被陈川拒绝了。
站在门口的陈川给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