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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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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身体会太真实,苏泽浅对殷商昨晚的话是信的。作为一个在无神论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苏泽浅其实有点接受不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有点疑神疑鬼。他在开着空调的屋子里呆了会儿,居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边忙不迭的换衣服出门,买了菜往莫洵家去。

    孤儿大多缺爱,在他少年时给了他温暖和依靠的莫洵,已经是苏泽浅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可苏泽浅从来都不是个会撒娇的孩子,一直没把那份依赖说出口。

    棠市比隔壁的吴城热很多,苏泽浅跑了趟菜场,拎着东西敲开莫洵家门时,整个人都已经被晒蔫了。

    莫洵一开门吓了一跳,苏泽浅简直要被烧熟了,脸上手上一片通红:“你干什么去了,这都被晒伤了吧?”

    他拧了块毛巾就按到苏泽浅脸上:“敷敷,要黑了哦。”

    苏泽浅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脸上的毛巾移了移,按在了发烫的脸颊上。莫洵哄小孩子的语气让他有点不自在。

    苏泽浅看着莫洵,被神神叨叨的事情搅得一团乱麻的心情奇妙的安定下来。

    心情一放松,脑子整个一空,莫名其妙的腿也软了。

    莫洵转身想再泡两块毛巾给苏泽浅敷敷手臂,就听身后稀里哗啦的声音。

    扭头一看,苏泽浅摇晃了两下就往地上倒,稀里哗啦的是他把桌上的东西带下去了。

    “阿浅?!”莫洵赶忙回身去拉他,触手一片滚烫。

    苏泽浅脸上身上的红不是被晒的,是被烧的。

第五章() 
莫洵两步跨过去想把苏泽浅扶起来,苏泽浅意识迷糊,但人还醒着,不想让师父担心,下意识的说了句:“我没事。om”年轻人想借着莫洵扶他的力道站起来,却是腿一软又摔了下去。

    莫洵气急:“人都站不住了,还没事?!”

    莫洵半拖半抱的把苏泽浅弄到沙发上,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啧,怎么烧成这样?”

    “也是我疏忽了,晒成那样怎么可能一滴汗都没有。”

    莫洵移开了手,顺手抽走了苏泽浅眉心的一道黑气。

    男人借着转身的动作把手中那道黑气碾碎,在心里哼了声,想:半吊子天师。

    见鬼后发烧是因为阴气入体,和人的阳气相撞引发的反应,和感冒发烧一样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唯一不同的是撞客的发烧医院是治不好的,一定要把体内的阴气拔掉才行。

    殷商去掉了苏泽浅身上的鬼手印,但没能把渗入年轻人体内的阴气去干净。

    莫洵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水银体温计,拿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甩干水又用酒精棉擦了擦,这才最后甩两把,让液柱彻底落下去。

    适时阳光正好,儒雅的男人一举一动间都带着说不出的书卷气,他甩动温度计就仿佛甩出了一手剔透的浮光。

    苏泽浅身上没力气,瘫在沙发上,目光一直跟着莫洵走,他的视野因为高烧而变得略微模糊,在他眼中莫洵手里的那道光似乎蔓延到了男人身上。

    苏泽浅迷迷糊糊的想:真好看。

    阴气已经被莫洵一点不剩的从苏泽浅身体里拔。出来,就算不做任何处理,睡个一天,热度自己就能退下去。所以当莫洵看到体温计上三十九度一的高温时也没太着急,手脚麻利不慌不忙的拿了钥匙钱包社保卡,扶着苏泽浅下楼,开车送他去医院。

    莫洵把冷气开大,然后将出风口往下一压,对后座上的苏泽浅说:“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和我说,知道吗?”

    莫洵的语气是长辈对小辈劝慰式的命令,苏泽浅觉得别扭,用手背压着额头:“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莫洵:“哼,你也知道自己不小了啊,烧成这样还敢在外面跑,不是不懂事,是没脑子。”

    明明知道苏泽浅是怎么回事,莫洵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点不心虚,开口就骂。om

    被说“没脑子”苏泽浅也不恼,这种藏在嗔怪里的关怀也只有师父会给予他了――别人给他,他也不敢收。

    苏泽浅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了翘。

    在车里吹了空调,苏泽浅的体温降下去两分,到了医院一测,三十八度九。

    对成年人来说这个体温够吓人了,医生赶忙开了单子让人去验血,测出来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不是什么大事。

    “挂瓶水吧,好得快点。”医生抬头询问,先看了眼苏泽浅,然后把视线落在莫洵身上,显然觉得后者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挂水吧。”莫洵点头。苏泽浅没有异议。

    等苏泽浅挂好点滴,差不多是午饭了,莫洵看了看点滴的速度,问:“午饭想吃什么?”

    苏泽浅没什么胃口:“随意。”

    “那我下去买点粥,你有事打我电话。”莫洵拍拍苏泽浅的肩膀站起来,看年轻人没什么精神,交代道,“眯一会儿吧。”

    苏泽浅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莫洵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回来,手里拎着茶餐厅的外卖袋。

    苏泽浅睁眼看他。

    “发烧了吃清淡点,我给你点了份白粥,还有炒牛河粉――有胃口的话就吃点吧。”莫洵拖过张椅子,掏出袋子里的东西放上去,“喏,还有你喜欢的卤汁腐乳。”

    腐乳满满一瓶,封口都没撕,显然是新买的。卖粥的餐厅附近没有超市,莫洵跑了两个地方。

    莫洵把勺子递给苏泽浅,拿起腐乳瓶拧开,夹出一块放在白粥外卖盒的盖子上,“将就吃吧。”

    苏泽浅把牛河往莫洵那边推了推:“一起吃。”

    莫洵看他一眼,夹了条河粉放进嘴里。

    挂完水半个下午就过去了,莫洵开车带苏泽浅回家:“今晚你住我那儿吧?你一个人没个照应我不放心。”

    昨天晚上没睡好,又生着病,苏泽浅这会儿困得很,闻言点点头:“我顺便去把菜做了。”

    “你真做饭做入魔了么?”提到做菜,莫洵心里就疙瘩,“人还病着呢,做什么菜,给我回去睡觉!”

    苏泽浅三天两头往莫洵家跑,男人就把副卧留给了他,被子枕头一直准备着。回到家把病怏怏的徒弟往房间里一赶,又给他量了次体温,三十七度四。

    “温度压下去了,”莫洵用消毒棉擦拭着温度计,“明天请个假吧,休息休息。”

    年假要提前申请,临时请假不管你是事假病假都要扣工资,苏泽浅没吭声。

    莫洵伸出手指指着苏泽浅:“别逞强啊,我不烧饭但也知道厨师是个体力活,明天有就算是三十七度一我也不会放人。”

    一道阳光落在莫洵白皙瘦长的手指上,男人摇晃手指,就像在摇晃那道光。

    苏泽浅又一次的产生了师父在发光的错觉,他收回视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我打个电话请假。”

    年轻人妥协了。

    莫洵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黄狗走过来蹭蹭他的腿,随即摇着尾巴跑进了厨房,期待着看着他。

    “阿浅病了,没法给你做饭,”莫洵摸了摸黄狗的脑袋,“今天晚上吃外卖。”

    黄狗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摇了。

    莫洵拍了拍它的脑袋:“乖。”

    天气热,莫洵把苏泽浅买来的菜一股脑塞进了冰箱,然后洗手进书房。

    书房一面门,一面窗,剩下的两面一面放着书柜,一面放着博古架和一个大瓷缸,中间是张书桌。

    博古架上放着造型古朴的笔洗、砚台、镇纸、装笔的锦盒,还有各种古色古香的摆件,以及一摞摞纸张。瓷缸里放着纸卷,装裱过的卷轴,用布袋套着的长条木料。

    书桌上铺着米色毛毡,旁边放一把茶壶,笔墨纸砚自然也是齐全的。

    搞艺术的通常都喜欢把家里装修得很有艺术气息,就算没钱也要在墙上挂两幅字画彰显身份。而莫洵却像是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一样,除了书房,整个家里一点文化气息都没有。

    反而言之,他的书房简直快被书卷味淹没了,和其它书画家的书房相比,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书柜是全木质的,用的不知是什么木头,黑沉沉的,看上去极有质感,柜门上是镂空雕花,没用玻璃,从花纹的镂空处往里看,也是一片黑沉沉。柜门把手是用榫卯工艺嵌进去的,找对角度可以拔。出来更换,日常开关门则完全不会松动。书柜里放的全是线装书,不是手抄版就是活版印刷,完全不是后来的影印版。古色古香到了一定程度,也珍贵到了一定程度。

    苏泽浅虽然学了厨,但鉴赏本事没丢下。达官贵人有附庸风雅的,也有真的浸淫古玩这块儿的,苏泽浅给他们做饭通常都是表演似的现场制作。苏大厨耳朵里时不时钻进两句他们有关古玩的对话,久而久之对那些东西的价值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师父这柜子书,换等体积的金条怕是不行,但换等体积的百元大钞应该是没压力的。

    这些东西可不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书画家可以拥有的。更何况博古架上的东西也多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所有人都知道,性格温和的男人有个怪癖,不管你和莫洵多要好,他都不会在家里接待你,同样的,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去别人家里做客。

    和莫洵交好的人是这么理解的:“大概是因为家里没女人,所以想要回避这方面的交际吧。”

    但苏泽浅觉得,他师父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别人进自己的书房。他是知道自己这一房间的东西的价值的。

    小时候跟着莫洵学画,苏泽浅整天都泡在莫洵的书房里,那时候不懂那些东西的价值,等懂了,他却改学了厨,没必要进书房,也就不去了。

    莫洵在书桌前站定,于毛毡上铺开宣纸,润笔磨墨,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功课。

    土狗阿黄贴着客厅地砖和书房地板的分割线趴下,像是在给莫洵守门。

    莫洵从来没说过不允许谁进他的书房,但既然能被他带在身边,三百年修行,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妖精眼力劲还是有的,从没踏进过莫洵的书房一步。

    阿黄很羡慕曾经被允许进入书房的苏泽浅,也很满意他在不跟着莫洵之后,不再进书房的自觉。

    当然,作为一只贪吃的狗,他更满意的是苏泽浅做饭的手艺。

    所以啊,那只让苏泽浅生病的水鬼实在是太讨厌了。

    要不把它当做今晚的加餐?阿黄这么想着。

第六章() 
莫洵把笔落在宣纸上之前顿了下,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出书房,看了看客厅里的钟。om

    然后他用脚尖点了点横在书房门口,假装自己是门槛的阿黄:“我出去把晚饭买回来,你看着阿浅,让他老老实实睡觉知道么?”

    阿黄站起来,摇了摇尾巴,表示明白。

    它跑到副卧门口,抬起前爪挠了挠关着的门,转回头看莫洵:我进去看着他!

    莫洵打开了房门,房间了开了空调,一股冷气泄了出来。

    苏泽浅还没睡着,在床上撑起身看过来。

    年轻人迷迷糊糊,抬手揉眼睛,半梦不醒的样子冲走了他身上的冷肃,这时候的苏泽浅看上去完全是个青涩的大孩子。

    “师父?”

    看着这样的苏泽浅,本就温和的莫洵表情变得更加的柔和了,男人微微弯起眼睛,黑而深的眸子仿佛能把光都吸进去:“你接着睡,我出去趟。”

    阿黄嗒嗒嗒跑进房间,跳上床,脑袋一顶,把苏泽浅撞回了被窝。

    莫洵嘴角一弯,关门出去了。

    男人去了中午的茶餐厅打包了白粥,然后绕路去了菜场,买了雪菜毛豆,又切了块熟牛肉做搭粥菜。

    菜场附近很难停车,莫洵是坐公交出去的,一来二回,耗去了近两个小时。炎炎夏日,又是挤公交,又是逛菜场,男人愣是一滴汗没出。

    回到家,莫洵把装在外卖盒、塑料袋里的东西倒进青花大碗,罩上防蝇罩,放在客厅。然后洗了手,轻手轻脚的把副卧的门推开一条缝,苏泽浅搂着阿黄的脖子,一人一狗睡得正香。

    莫洵无奈摇头,这到底算是苏泽浅看着阿黄,还是阿黄看着苏泽浅?

    想不明白的男人索性不想,把门关上,转身走进书房。

    沾了墨的笔早就干了,莫洵把所有准备工作再重来一遍,洗笔、倒水、磨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男人身上有股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下笔,山石峥嵘,瘦而劲。

    画国画的人大多写得一手好字,不少还会赋两首酸诗,莫洵也是其中之一,一副山水画完,铁画银钩勾连,写上日期署了名。赋诗就算了,要压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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