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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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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女孩子急了,“快跑!”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娼妓回头看了眼,骂了一句“见鬼了!”她刷一下反应过来了,书一扔立刻绕着走廊往下跑。

    钱夫人一上楼,刚好看见那勾引她丈夫的小娼妓往楼下窜,脱口便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有人扑上来拦着钱夫人,却被撞开了,娼妓回头看了眼,一头扎到了大街上,灵活极了。

    钱夫人直接在二楼吼了声,“堵住她!”

    一大群人顿时围了上来,娼妓似乎有些猝不及防,急忙忙地退了两步,忽然往娼楼街道外窜去,跟只兔子似的,活蹦乱跳,谁也抓不着她,气得钱夫人拍着栏杆破口大骂自己下人“废物!”钱夫人冲下楼,追着她就去了。

    那娼妓跑了一路,在小巷子窜来窜去,像是一条泥鳅,走江过海,身后的人噼里啪啦地撞到了摊子和墙,极为狼狈,小娼妓回头看了眼,脸上还挂着笑,似乎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似的,她快跑助力,纵身一跃扒住了墙头,蹬了两脚翻了出去。

    结果一落地,那钱夫人迎面冲了过来,小娼妓惊诧地睁大了眼,嘴角抽了下,骂了一句脏话,扭头继续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一个不留神,她在闹市被钱夫人堵了个正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围了上来。钱夫人插着腰喘着气,看着同样快跑断气的小娼妓,一横眉,脸上的肉几乎要堆在一块,“你跑啊!你再跑啊!”

    那娼妓一看情势不好,立刻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路人一看,一大群人围着个弱女子,正要上来说句什么,钱夫人忽然喊道:“大家别被这娘们骗了!这就是一个娼货!出来卖的!”

    宣阳的皮肉生意是是远近闻名的买卖,宣阳满大街都是妓,众人一听这小姑娘是个娼妓,再没人出来说话了,不过人群也没散开,围着看猴戏似的。

    那娼妓又喊了两声“救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两声讪笑,她左右看了圈,终于没了声音,钱夫人一过来,她立刻低下身抱住头。

    钱夫人盯着她,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扭曲,终于,她道:“打!衣服扒光了往死里打!”

    一群下人立刻围上去,手里都抡着棍棒之类的东西,明显是有备而来。

    那娼妓用力地抱住了头,有人伸手撕她衣服,她把手攥得更紧了,那是避免致命伤的姿势,至于衣服,她显然不在乎这种东西。

    “呸!贱。货!往死里打!”钱夫人双眼赤红,骂得唾沫横飞。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响。

    “住手!”一人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吼了声,“放开她!”

    众人一齐看去,是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一身泛黄的白衣,他猛地推开了那些下人,“一群大男人,为何要欺负一个弱女子?”

    那娼妓也诧异地抬头看了眼,刚一看见那书生的容貌,她的眼神忽然定住了,再没转开,明明半张脸都被打得充血红肿,却看着那书生笑了起来。听见那书生文绉绉的话,好像瞧个傻子似的。她还在笑。

    钱夫人啐了嬉皮笑脸的娼妓一口,道:“我倒是是谁呢!是个穷酸书生。”她笑了下,“这位公子啊,我和你说说,这可不是个弱女子,这小娘们本事高着呢!十多岁就出来卖了!大腿一开能夹死人,勾引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上床,哄得人要休妻娶她,连结发四十多年的妻子都不要了!”钱夫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呸!你做梦!”她啐了口唾沫,双眼猩红,指着她骂道:“贱。货!你做梦!你做梦!”

    那书生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有些措手不及,看了眼地上衣衫半开的娼女,娼女抬眸望了他一眼,漆黑的一双眼,好像里头有江南的桃花,能勾魂似的,书生愣了下。

    钱夫人指着地上的人道:“打!继续打!往死里打!把脸给我划烂!看她拿什么勾引男人!”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

    一群人立刻围上去,书生张开手拦在娼妓面前,猛地吼道:“不许打!你们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娼妓愣住了,伸出手轻轻拉了下那书生,“大哥,你是傻子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其中有人喊道:“喂!孬种!你英雄救美?我看这妓不领情啊!你要是不孬就冲上去和他们干!那你就是真男人!”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又是一阵大笑,那抡着棍棒的下人也笑了,随手一推,那书生便被重重推了出去,摔在地上时,滑稽地滚了两圈,那下人直接噗嗤两声笑了出来,脸上嘲讽之意极重。几个人手中掂量着棍子便准备朝着娼女抡下去。宣阳的妓,死了便死了,赔银子便好,这娼女的身价虽高,可钱夫人早放出话来,多少钱,她赔!这条命她要了!

    眼见着棍子抡下来,小娼妓立刻继续抱头。

    书生忽然赤急白脸地吼道:“不许打!”他冲了上去,一把将棍子推开了,“会打死人的!不许打!”

    那群武夫伸手去扯他,书生猛地低下身,抱住了那娼女,紧紧地将人护在了身下。娼妓终于愣了。

    钱夫人已经红了眼,“打!往死里打!他要死就连着他一块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德行充什么英雄好汉!打死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远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穿金戴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依稀可以听见几句争吵声。

    “我跟了你四十年,四十年啊!一辈子老都老了,你这么对我?你敢这么对我!我今日非得要打死这个贱货!打死个不要脸的!”紧接着便是哭声,“我哪点对你不起?你要休了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那书生紧紧抱着小娼妓,咬着牙,拳头和棍棒落在他身上,血从他牙齿缝里渗出来,他紧紧护着身下的人,额头的血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不、不要打!不要打!”他紧紧地搂着小娼妓,“不要打了”

    小娼妓望着他,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好像连笑都忘记了。

    一男一女紧紧抱成一团,也不知道被打了多久,人群才渐渐散去。临走前,那钱夫人吐了口唾沫在小娼妓的脸上,却被书生挡住了,那口痰落在他头发上,混着血,顺着刘海往下滴。他盯着钱夫人。

    钱夫人丝毫不惧,“穷命鬼!活该一辈子贱命!”又呸一声吐了口痰在他脸上,书生缓缓低下头去。

    人群散去后。

    那娼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身上的男人,“你、你”她伸出手摸了下男人的衣裳,全是血,她愣了片刻,忽然大声道:“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那书生抓着她的胳膊,许久才道:“你还小,以后、以后不要再干这些事了。”

    小娼妓愣住了,那书生一头栽在了她怀中,她忙捞住了他,忽然,她念了声“医馆”,对对对,上医馆!她用尽浑身力气站起来,背着那书生往医馆走,竹竿似的腿几乎站不稳,血顺着书生的下巴落在她额头,终于,她低声道:

    “我没有勾引他,他们全是畜生。”

    这一句话低低的,轻轻的。说完她又笑了起来,擦了把脸上的脏东西。

第十七章() 
孟长青在刚开始修道的时候,常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大意是说这人世是苦海,无边无涯,解脱的法子便是大道,修士一心问道,尘世的烦恼便会烟消云散。父母手足、妻子儿女,不过是大道上的浮尘,你与他们的缘分若是一寸,便不要求一尺。

    太上忘情,这四个字悬在玄武山崖上八千多年,历经斗转星移,依旧一字千钧。

    那是比黄祖还要更早的人间,不知道是哪位修士,一笔一划在山崖上凿出这四个字。说明自古以来,修士便知道追求大境界的人沾不得这些东西,所以有黄祖慧剑断情,佛陀杀妻证道。

    孟长青望着那艰难地背着书生的娼女,街上不知道何时空旷了下去,只剩下那一对男女。

    一声惊堂木响起来,有如平地一声雷。

    眼前的场景忽然散去。

    娼妓不见了,书生不见了,高楼不见了,钟鼓琴瑟也不见了,只有一方空旷天地,白面说书人捏着惊堂木坐在堂前,面前摆着一本故事集注。

    原来这一幕幕鬼境不过是人偶说书。

    孟长青问那白面木偶道:“状元郎,那娼女与那书生后来呢?谢长留可曾找回他女儿?宣阳那鬼火烧城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面说书人看着孟长青,微微一笑,摇头晃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孟长青一把抓住了那白面说书人拍惊堂木的手,他如今三四岁模样,抬头的时候一双眼却凶相毕露。

    白面说书人只得叹了口气,道:“怕了你了。”他望着孟长青,说完这一句,竟是露出个笑脸来。

    孟长青眉头微微一跳。

    白面说书人将书上那半册书合上,道:“再后来,那娼妓与那书生情投意合,娼妓被卖给千里之外的一户人家做妾,两人当晚约定私奔,被人抓了回来,宣阳城这地界多皮肉生意,最重规矩。娼楼于是打断了娼妓与那书生的腿,把两人关到了吴巷,娼妓怕情郎被打死,偷偷放走了他,并将自己全部积蓄交给他,让他去上京赶考,书生离开前,答应自己一定会考上功名回来娶她。好一个痴情郎。

    那娼妓为了不做妾,宁死不屈,拿刀子刮烂了自己的脸,娼楼老板大怒,剜去她的双眼和膝盖骨,将她拖到吴巷中逼她做最便宜的皮肉买卖,她夜夜唱歌,高高兴兴,一滴眼泪都不掉,”说着那白面说书人便学着那娼妓唱道:“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

    依稀间,可见小姑娘蒙着面纱倚着窗唱歌,手里攥着细红绸子。

    “后来呢?”孟长青按住了说书人的惊堂木。

    说书人望着孟长青,笑,“再后来,她那情郎真的金榜题名,另娶了公卿之女,自此平步青云,再也没有踏入吴城半步,那娼妓得知了这消息,当晚一头扎入吴巷的井中,丢了魂、断了命。”

    说书人说着重重拍了下惊堂木,“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他望着孟长青,“可是如此?”

    那声惊堂木响有如惊雷,回荡不绝。

    李道玄伸手拉过了孟长青,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说书人在李道玄的注视下气焰一下子低下去,弱弱道:“那姑娘福薄,注定是个享不了福的命。那谢长留本是开阳山清水观一金身散仙,大道通天他不走,命里无时硬强求。两人父女一场,说难听点便是孽缘。”

    世上有个说法,说子女是父母的讨债鬼,走这一遭,便是为了催债。说书人抚掌轻叹。

    “那娼女死后,吴巷闹鬼,娼楼请来修士降妖伏魔,前前后后百余人惨死吴巷,最终,娼楼请到了开阳山清水观不世出的高人。谢长留来到娼楼,帮病重的娼妓驱邪,走到吴巷那口井边时,枝头杜鹃忽然泣血,井中白骨如小儿夜啼。”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说书人说到这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他刷一下把折扇打开,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那娼妓幼时伤了头,前尘往事皆忘干净了,因怨化鬼,六亲不认,孟道长应该熟悉吧?”说着他看了眼孟长青,“那娼妓成了女刹。”

    眼前出现一副画面,是长身负剑的谢长留望着那口井,那画面只是闪了一瞬,随即消失不见。

    白面说书人折扇一指,眼前出现一大片乱葬岗。

    “谢长留看查看了女刹的记忆,当场怔住,三个月后,吴城一妇女路过乱葬岗,瞧见一剑修淌过野草,浑身鲜血。”白面说书人说着话,手指着那乱葬岗其中一个坟道:“这是吴城的阿三,被斩下双手双脚,装入水缸灌水而死,妻子起床烧火做饭,揭开缸盖,只瞧见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折扇指向另一座坟,“这个是吴城的黄春,死时身上两百多个窟窿,舌头与肝脏不翼而飞,吊死在自家阁楼。”

    “撑船的那船夫。”

    “掌舵的那武夫。”

    “赶车的那马夫。”

    “渡口的那看守。”

    “这个,这个,这个,全是死于非命。”折扇一一指过几个坟茔,最后落在一块半拱的坟头,“这一个当年已经是风烛残年,跪在地上,被人活活拧断了头。”

    空中飘着点点飞光,像是打铁时飞溅出来的那种橙红色星火,飞蝗似的聚集在这片坟茔中,被折扇一挥,迅速散开。

    白面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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