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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帝梦-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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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前,不是受一顿数落,就是听一顿教训,令人不敢亲近。

    于是,他站起身来说:“儿臣这会儿就到长春宫去。”

    “对了!”慈安太后欣然地,“你先去,一会儿哀家也去看看。”(。)

129 出嫁() 
一到长春宫请过了安,皇帝把这天召见军机的情形,都说了给慈禧太后听。谈到一半,慈安太后也来了。

    恰好内务府送来了粤海关监督崇礼进贡的大婚贺礼,于是两宫太后将那些多半来自西洋的奇巧珍玩,细细欣赏了一番,重拾话题,忽然谈到了在热河的往事。

    “当时也不承望能有今天!”慈禧太后摸着额上的皱纹,不胜感慨地说,“一晃眼的工夫,明年又该是酉年了!”

    “这十一年,经了多少大事!”慈安太后是欣慰多于感叹,“如今可以息一息了!”

    说的人只是直抒感想,听的人却仿佛觉得弦外有音,慈禧太后认为慈安太后是在劝她抛却一切,颐养天年。

    想到慈宁宫,她就觉得厌恶,那是历朝太后养老的地方,一瓶一几,永远不动,服侍的太监也是所谓“老成人”,不是驼着背,就是迈不动步。

    人不老,一住进那地方也就老了!

    眼中恍然如见的,是这样衰朽迟滞的景象,鼻中也似乎闻到了陈腐恶浊的气息,慈禧太后忍不住大摇其头。

    在慈安太后和皇帝看,这自然是不以“息一息”的话为然。

    那该怎么说呢?皇帝不敢说,慈安太后却不能不说,“你也看开一点儿吧!”她的话很率直,“****这么多年的心还不觉得苦?操心的人,最容易见老!”

    让慈禧太后觉得不中听的是最后一句话,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老了?当时就恨不得拿面镜子来照一照。

    “趁这几年,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牙齿没有掉,路也还走得动,能吃多吃一点儿,能逛多逛一逛,好好儿享几年清福吧!”

    这几句话,殷殷相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慈禧太后不觉哑然失笑,“咱们往后的日子,就跟那些旗下老太太一样了!”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慈安太后说,“我倒是愿意过那种清闲太平的岁月。”

    “也要能太平才行!”慈禧太后说到这里,便望着皇帝:“以后就指望你了!阿玛说你天生有福气,必是个太平天子。”

    这两句话又似期许,又似讥嘲,反正皇帝听来,觉得不是味儿,赶紧跪下答道:“不管怎么样,儿子总得求两位皇额娘,时时教导,刻刻训诲!”

    “儿大不由娘!你这么说,我这么听,将来看你自己吧!”

    “你啊!”慈安太后是存着极力为他们母子拉拢的心,所以接着慈禧太后的话,告诫皇帝:“总要记着,有今天这个局面,多亏得你娘!许多委屈苦楚,只怕你未必知道。”

    “是。”皇帝很恭敬地答道:“儿子不敢忘记。”

    秋风一起,宫里上上下下,精神格外抖擞。慈禧太后亲手用朱笔圈定礼部尚书灵桂、侍郎徐桐为“大征礼”的正副使,讨个“桂子桐孙”的吉利口采。

    “大征”就是六礼中的“纳征”,该下聘礼。日子是在八月十八,聘礼由内务府预备,照康熙年间的规矩,是二百两黄金,一万两白银;金银茶筒、银杯;一千匹贡缎;另外是二十匹配备了鞍辔的骏马。

    聘礼并不算重,但天家富贵,钱财上计算,光是那一万两银子,便是户部银库的炉房中特铸的,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凸出龙凤花纹,银光闪闪,映日生辉。

    二十匹骏马也是一色纯白,是古代天子驾车的所谓“醇驷”,大小一样,配上簇新的皮鞍,雪亮的“铜活”,黄弦缰衬着马脖子下面一朵极大的红缨,色彩极其鲜明。

    为这二十匹马,上驷院报销了八万银子,还花了三个月的工夫,把马匹调教得十分听话,不惊不嘶,昂首从容,步子不但踩得整整齐齐,而且还能配合鼓吹的点子。

    光是这个马队,就把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看得不住点头,说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趟见!”

    此外还有赐皇后祖父、父母、兄弟的金银衣物,也随着聘礼一起送去。

    到了后邸,皇后的尊亲兄弟,早已候在大门外。

    赛尚阿从立后第二天出面上谢恩折子,碰了钉子以后,已经知道自己有三件无论如何及不上儿子的事,一是状元的头衔;二是承恩公的爵位;三是上三旗的身分,所以这天很知趣崇绮领头,自己跪在儿子肩下。

    等把持节的正使、副使迎入大门,正厅前面还有班人在跪接,那是崇绮的夫人瓜尔佳氏和她的小姑子、儿媳妇。皇后却其内,要到纳征的时候,方始露面。

    “大征”的礼节,当然隆重,但以办喜事的缘故,自然不会太严肃,趁安排聘礼的当儿,灵桂和徐桐先向崇绮道贺。

    在他们寒暄的那片刻,大征的仪物聘礼,已经安设停当,正中一张桌子,供奉着朱缎金字的制敕和使臣的龙节。左右两张长桌,一张空着,一张陈设仪物,二十匹骏马,则如朝仪的“仗马”一般,在院子里相向而站,帖然不动。

    于是皇后出嫁了,从皇帝亲授如意,立为皇后,鼓吹送回家的那一天起,阿鲁特氏与她的祖父、父母、兄嫂,便废绝了家人之礼。

    首先是一家人都跪在大门外迎接,而她便须摆出皇后的身分,对跪着的父母决不能照样回礼,至多点一点头

    等大门,随即奉入正室,独住五开间的二厅,同时内有宫女贴身伺候,外有乾清宫班上的侍卫守门,稽查门禁,极其严厉,尤其是年轻男子,不论是怎么样的至亲,都难进门。

    所以这半年多来,崇绮家除了祭祀吃肉以外,平日几乎六亲皆断。

    在里面,崇绮要见女儿,亦不容易,数日一见,见必恭具衣冠。她的母亲嫂子,倒是天天见面,但如命妇入宫,侍奉皇后。

    每天两次“尚食”,皇后独据正面,食物从厨房里送出来,由丫头传送她的长嫂,长嫂传送母亲,母亲亲手捧上泉,然后侍立一旁,直到膳毕。

    开始几天,阿鲁特氏如芒刺在背,食不下咽,半年下来也习惯了,但不忍让母亲久立,一顿饭总是吃得特别快,无奈每顿总有二三十样菜,光是一样样传送上桌的工夫,就颇可观。

    当然,皇后是除了二厅,步门不出的,半年当中只出过二厅一次,是纳彩的那天。这天是第二次,由宫女随侍着,出临大厅受诏。

    听宣了钦派使臣行大征礼的制敕,皇后仍旧退回二厅。(。)

130 迎后() 
第二天,就是皇后妆奁进宫的日子,照满洲的婚礼,发嫁妆在吉期前一天,只以皇后的妆奁有三百六十台,连发四天,所以提早开始。

    这天是重阳,却无风雨,都挤到大街上来看这天下第一份的嫁妆。

    自然,路线是早就打听好了的,皇后车队进大清门,出长安左门,由东折而往北,进东安门,再由东华门入宫。

    飞檐翼空的大清门是皇城正门,门前空地成正方形,石栏隔绕,形如棋盘,所以名为棋盘街,又称天街,清旷无尘,最宜玩月。

    此时自是看热闹的第一个好去处。

    一大早,步军统领衙门和属于禁军的内务府三旗护军营、骁骑营荣禄,以及该管地带朝阳门内的镶白旗,崇文门内的正蓝旗,便已派出大批人马,沿路布防,维持秩序,大兴、宛平两县的差役,当然更加不敢怠慢。

    只是平日可以拿着皮鞭,尽量威吓,有不听话的,还可以抽上两鞭,但这一次是大喜事,两宫太后早有话下来:普民同庆的好日子,不许难为百姓!

    因此,那些穿了簇新青缎褂子,脚穿薄底快靴,头戴红缨帽的差役可就苦了。

    使尽吃奶的力气,将汹涌的人潮,尽量往后压,口中不断喊着:“借光,借光!”一个个都把喉咙喊哑,累得满头大汗,才能腾出天街中心两丈宽的一条通路。

    到得日中将近,终于听见了鼓乐的声音,但见绵延无尽的黄缎彩享,迤逦而来,彩亭中的首饰、文玩、衣服、靴帽,不甚看得清楚。

    还是仪仗队伍,抬妆奁的校尉,一色红缎绣花短褂,灿若云霞。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何以江宁、苏州的织造衙门,动支的费用要上百万?

    五六十台黄缎的彩亭过后,便是数十台木器。

    这是两广总督瑞麟和粤海关监督崇礼办的差,桌椅几案,都用紫檀,打磨光滑,不加髹漆,尺寸当然特大,雕镂的花样非龙即凤,都与民间不同。

    只是木器之中,独独缺少一张床,有些人不免失望,因为早有传说,皇后陪嫁的是一张八宝象牙床,原来并无其事。然则皇后皇帝合卺,难道连张床都不用?

    床自然是有的,当发妆奁的那一刻,四个特选的“结发命妇”,正在坤宁宫东暖阁铺喜床。

    床是早就在建宫的同时就安好了的,安在两根合抱不交的朱红大柱之间,其名为床,实在别成天地,里面有灯烛几案,一切房帏之内所需要的什物,都可以藏置在内。

    那张“床”也可以说是一个槅间,所以没有床顶,只有雕花的横楣,悬一块红底黑字的匾,四个大字“日升月恒”。

    西面朱红大柱下,置一具景泰蓝的大薰炉,东面柱旁,则是雪白的粉壁,悬着“顶天立地”的大条幅,画的是“金玉满堂”的牡丹。

    下置一张紫檀茶几,几上一对油灯,油中还加上蜂蜜,期望皇帝和皇后,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铺床”的四位结发命妇,以跟荣禄一样,近一两年才走红的贝勒奕劻的夫人为首,都是按品大妆,由内务府从宫女特选的四名女官,襄助着奉行故事。

    荣禄,此人字仲华,出身八旗世家,隶属上三旗的正白旗。他的祖父与父亲都在洪杨初起时,战殁于广西,荣禄以荫生补为工部主事,银库,这是个肥缺,却不知怎么得罪了肃顺,差点以贪污的罪名下狱。

    等到文祥当工部尚书,荣禄的机敏颇受赏识。以后醇王接管神机营,大加整顿,荣禄由于文祥的,当了“专操大臣”兼“翼长”。

    如鸟之两翼,这“翼长”的职位,便等于醇亲王的左右手,神机营的兵权,至少有一半在他手里。

    就是他抄了安德海的家,现在又得慈禧赏识在内务府行走。

    荣禄似乎还不到三十岁,生得如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加以服饰华贵,益显得浊世翩翩佳公子般,令人生羡。

    四命妇各站一角,将一重重簇新的织锦褥子铺设整齐,然后从女官手里接过四柄镶玉如意,镇压在四面床角。

    接着,四名女官又捧进一件“龙凤同和”袍、一方“百子九凤”花样的红缎盖头,以及不脱龙凤、双喜、如意等等形态的珠玉头饰,用方绣凤黄袱包得整整齐齐,这是预备送到后邸,等吉期那天让皇后穿戴了上凤舆的。

    四位命妇铺床的礼俗,到此告一段落。

    到了十三那天,发完妆奁,皇后就得准备做新娘子了。吉期虽选定九月十五,仪典却从十三半夜里便已开始,太和殿前,陈设全副卤簿,丹陛大乐,先册封,后奉迎。

    十四寅初时分,皇帝御殿,亲阅册宝,册封皇后的制敕,是内阁所撰的,一篇典皇堂皇的四六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由工部承制,报销了一千多两黄金。

    “皇后之宝”亦用赤金所铸,四寸四分高,一寸二分见方,交龙纽、满汉文,由礼部承制,也是报销了一千多两金子。

    这就到了该奉迎的时候了。一吃过午饭,文武百官,纷纷进宫,在太和殿前,按着品级排班。

    申初时分,皇帝临殿,先受百官朝贺,然后降旨发遣陈设在端门以内、午门以外的凤舆,奉迎皇后。

    在这万民如醉,目眩神迷的当儿,皇帝却在乾清宫闲得发慌,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也许是跟天下做新郎的人一样,必有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反正皇帝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什么时候了?”他问小太监。

    只听自鸣钟已响起宽宏悠扬的声音,看一看,长短针相交在正中,小太监便笑嘻嘻地跪下,高声说道:

    “这会儿正交子时。九月十五,万岁爷的大喜吉期!”

    在殿外待命的八名少年亲贵,以载澂为首,正也因为时交九月十五的正日,进殿叩贺,同时报告一个消息,说慧妃已经进宫,安置在长春宫后面的咸福宫。

    皇帝没有说什么,依然是着皇后进宫的时刻,正想发问时,只听午门楼上——五凤楼的钟鼓齐鸣,这表示母仪天下的皇后,已由大清门进宫了。

    “是时候了!”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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