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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帝梦-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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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难关。

    凡事要从好处去想,难关将到,自是可虑,但过了这一道难关,便可终身不虞再逢这样一道关,也是好事,所以讨个口采,天花要当作喜事来办。

    “跟皇上叩喜!”李德立和庄守和,就在御榻面前,双双下跪,磕头上贺。

    荣禄却是吓一大跳,但也不能不叩喜,磕罢头起身,再仔细看一看,皇帝头面上已都是紫色发亮的斑块,但精神却还很好,只听他问李德立说:“到底是发疹子,还是天花?”

    “是天花无疑。”

    “那,该用什么药?”皇帝在枕上摇头,捶着胸说:“朕胸里跟火烧一样,又热又闷。”

    “皇上千万静心珍摄,内热一发散,就好过了。那也不过几天的事皇上千万耐心。”

    “你预备用什么药?”

    “自然是凉润之品,容臣等细心斟酌,拟方奏请圣裁!”

    于是李、庄二人退了出来,荣禄带头在前面走,一出养心殿,他止步回身,两道剑样的眉,几乎拧成一个结,以轻而急促的声音问:“怎么样?”

    “荣大人,你亲眼看见的,来势不轻。”

    “我知道来势不轻,是请教两位,要紧不要紧?”

    “‘不日之间,死生反掌。’”李德立引里“内经”的话说,“岂有不要紧的?”

    再怎么说呢?莫非是问:有把握治好没有?问到这话,似乎先就存着个怕治不好的心,大为不妥。荣禄只好不作声了。

    李德立和庄守和,自然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是如何想法。

    两个人仍旧回到内奏事处去斟酌方子,未开药,先定脉案,李德立与庄守和仔细商量以后,写下的脉案是:“天花三日,脉沉细。口喝、腰疼、懊恼,四日不得大解;

    颈项稠密,色紫滞兢艳,证属重症。“

    “这样子的征状,甚么时候可以消除?”

    “不一定。”

    答了这一句,李德立提笔,往下写药名,用的是:芦根、元参、蝉衣、桔梗、牛蒡子,以及金银花等等。方子拟好,捧上荣禄,转交御前大臣伯彦讷谟诂。

    “你看怎么办?仲华!”伯彦讷谟诂坐立不安的那个毛病,犯得更厉害了,一手拿着药方,一手直拍右股,团团打着转说:“是送交六爷去看,还是奏上两宫太后?”

    “我看要双管齐下。”

    “对,”他把方了递了过去,“劳你驾,录个副!”

    录副是预备恭亲王来看,原方递交长春宫,转上慈禧太后,随即传出懿旨来,立召惇、恭、醇三王进宫。同时吩咐:即刻换穿“花衣”,供奉痘神娘娘。

    三王未到,宫门已将下钥,慈禧太后忽又觉得不必如此张惶,而且入暮召见亲王,亦与体制不合,所以临时又传旨,毋庸召见。

    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惇王与醇王,还有近支亲贵,军机大臣,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恭亲王府,想探问个究竟。

    要问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宫内待命,根本无法找他去细问经过,因此话便扯得远了,都说皇帝的体质不算健硕,得要格外当心。

    独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隐忧。

    “我可真忍不住要说了,”他先这样表白一句,“顺治爷当年就是在这上头出的大事。”

    真所谓“语惊四座”,一句话说得大家似乎都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都看到别人变了脸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里就谈得这个了!”恭王强笑道,打破了难堪的沉寂,“照脉案上看,虽说‘证属重险’,到底已经在发出来了。”

    “要发得透才好。”一向不大开口的景寿说:“刚才我翻了翻医书,天花因为其形如豆,所以称为痘疮。种类很多,有珍珠豆、大豆、茱萸豆、蛇皮、锡面这些名目,轻重不等。皇上的天花,大概是大豆。”

    “什么叫大豆?”惇王问。

    “颗粒挺大。”景寿掐着指头作手势,“这么大,一颗颗挺饱满的,就叫大豆。”

    ‘那不是已经发透了吗?“

    “对了!所以这算是轻的,最轻的是珍珠豆,其次就是大豆。”

    “这一说,不要紧罗?”宝洌省

    “如果是大豆,就不要紧。”

    “那么,怎么样才要紧呢?”

    “医书上说:最重的叫锡面。顾名思义,你就知道了,发出来一大片,灰白的色儿,就跟锡一样。那,”景寿咽了口唾沫,很吃力地说:“那是死证。”

    “不相干!”宝洌Т笊档溃路鹨剐信鹿恚笊っ懦罚约鹤匙约旱牡ㄋ频模奥霭干纤档氖恰现透裳蕖嬉坏愣汲恫簧稀!

    “不过……。”

    “嘚!五哥。”恭亲王抢着打断他的话,“这会儿胡琢磨,一点不管用。明儿个早早进宫请安,看今儿晚上请了脉是怎么说,再作道理。”(。)

152 喜事不妙() 
这一说等于下了逐客令。等大家散走,又有一个客来专访,是内务府大臣荣禄,他是怕恭亲王不放心,特地来报告,说皇帝黄昏时睡得很舒服。

    李德立亦曾表示,照眼前这样子,虽险不危,他有把握可以治好,就怕发别的毛病。

    “别的毛病!”恭亲王诧异:“什么毛病?”

    “我也这么问他。他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样子,好半天才说,不外乎外感之类。”

    “出天花,总是把门窗关得挺严的,那儿会有外感?”

    恭亲王又问:“明儿进宫,还有些什么仪注?”

    “就是花衣、悬红。”荣禄说,“有人说奏折该用黄面红里,还是顺治年间留下来的规矩。等六爷明儿进了宫再拿主意吧!”

    到了第二天,宫中的景象,大异平时,各衙门均已奉到口传的诏令,一律花衣,当胸恳一方红绸,皇帝的正寝乾清宫,内外都铺猩红地毯。

    内廷行走的官员,则又得破费,要买如意进献,一买就是三柄,两宫太后和皇帝各一柄。

    一切都照喜事的规矩来办,但这场“喜事”跟大婚、万寿,完全不同,个个面有戚容,怎么样也找不出一丝喜色。

    病假中的文祥也销了假,一早入宫,先到内奏事处看脉案,然后到军机处,只见李德立正在向恭亲王回话。

    “大解已通,昨天进鸭粥两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减,皮色亦渐见光润。”李德立的语气,相当从容,“种种证象,都比前天来得好。”

    听这一说,无不舒眉吁气,仿佛心头的重压,减轻了许多。

    “不过,”李德立忽用一句转语,“天花前后十八天,天天有险,但愿按部就班,日有起色,熬过十八天,才能放心。”于是又个个皱眉了。

    “证状到底如何?”恭亲王问道,“你的脉案上说,‘证属重险’,重到什么程度?”

    “重不要紧,只怕逆。王爷请宽心,逆证未见。”

    景寿正在看医书,对这些证状特感兴趣,因又问道:“怎么样才叫逆证?”

    “天花原是胎毒所蕴,等发出来,就要发得越透越好,故而发烧、咳嗽、舌苔黄厚、大解不通、小解短赤、口渴喉疼、精神烦躁,都是必有的证象,不足为虑。倘或手脚发冷、干呕、气急、大解泄泻、无汗,就是蕴毒不出,有一于此,皆为逆证。”

    “见了逆证怎么样呢?”

    “那……”李德立悚然肃然,垂手低声:“我就不敢说了。”

    “李卓轩!”恭王倏然存立,握着拳有力地顿了两下,重重说道:“这十八天你片刻不能放松,无论如何不能见逆证,过了这十八天,本王保你一个京堂。”

    太医院官员,是雅流官儿,做到首脑,不过五品,若能以京堂补缺,由小九卿而大九卿,进一步就是学士、侍郎的红顶子大员,李德立自然感奋,连声答道:“遵王爷的谕,我必刻刻尽心。”

    等李德立一退了出去,随即便有太监来传旨,两宫太后在漱芳斋召见军机大臣及御前大臣。

    到了那里,从殿廷中望进去,只见慈安太后默然沉思,慈禧太后在廊上“绕弯儿”。于是恭亲王等人站住了脚,等太监传报,两宫太后升了座,才带头入殿,趋跄跪安。

    “皇帝有天花之喜,今天好得多了。”慈禧太后说,“靠天地祖宗神灵保佑,这十八天总要让它平安过去。皇帝这两天不能看折,要避风,也不能跟你们见面,中外大政,你们好好商量着办。务必和衷共济,不能闹意气。我们姊妹俩,这两天心里乱得很,外面的事,不便过问,就能问,也照顾不到。六爷,你们多费心吧!”

    “是!”恭亲王答道,“臣等今日恭读脉案,也传了李德立到军机,细问经过,证象虽重不险,两位皇太后请宽圣虑。”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只过了两三天。因为慈禧太后在想,皇帝的症候,即令顺顺利利过了十八天,静心调养,亦得一百天的工夫。

    大政旁落,如是之久,纵使不会久假不归,而上头一定已经隔膜,同时在这一百天中,有些权力,潜移默转,将来怕难以纠正收回。

    这样转着念头,内心怦怦然,以前那些每日视朝,恭亲王唯唯称是的景象,都浮现在记忆中,向往不已,通宵不寐。

    第二天是十一月初七,自鸣钟快七点时请脉,算起来是得病的第八天,天花应该象“大豆”那样发得饱满才是,但细细看去,不如预期。

    同时切脉,发现了不妙的症候,最可忧的是,皇帝有肾亏之象。

    李德立内心警惕,认为该当有所透露,于是写了两百多字的脉案,开头是说天花初起,“是重险之后,惟喜阴分尚能布液,毒化浆衣,化险为平”,接着又说:

    “现在天花入朝,浆未苍老,咽痛、音哑、呛咳,胸堵腰酸等,尚未骤减;若得肾精不动,胸次宽通,即为顺象。敬按圣脉,阴分未足,当滋阴化毒。”

    因此开的方子就有“当归”、“元参”、“沙参”等等滋阴的补剂。拟好缮呈,慈禧太后看得非常仔细,看完沉思久久,下了决心。

    “今天的脉象不好。”她忧形于色地告诉慈安太后,“要‘胸次宽通’,才是顺象,如今皇帝咳嗽、胸口发堵,这就不好。

    而且阴分不足,本源就亏了。这跟打仗一样,外敌虽强,只要自己有精兵良将,也还不怕。

    皇帝的底子不好,我看将来真得要好好调养。”

    “自然。”慈安太后真是慈母之心,此时对皇帝唯有怜惜心疼,将他平日的荒唐行径,一古脑儿抛却,“他平时也太累了,等脱了痂他好好玩一玩吧!传个戏什么的,谅来外头也能体谅,不会说什么。”

    “这话也要先跟他们说明了才是。”慈禧太后又说:“我担心的是这一百天下来,内外大事,什么都弄不清楚了。那时候重新开始办事,摸不着一点头绪,岂不糟糕?”(。)

153 接受大政() 
慈安太后何能看出她话中的微意?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问:“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当然要叫老六他们想办法。”慈禧太后站起来说:咱们走吧!看看去。“

    两宫太后传软轿到了养心殿,皇帝刚刚睡着,慈禧太后不叫惊动,传了总管太监孟忠吉来问话。

    “昨儿晚上,‘大外’行一次,进了半碗多鸭粥,又是半碗三鲜馅儿的元宝汤。”孟忠吉这样奏陈皇帝的起居。

    “‘花’怎么样?”

    “‘花’挺密,比昨儿发得多得多了。李大夫说,花密是密了,发得还不透,要看明儿怎么样。”

    孟忠吉又说,“奴才几个一天三遍拜佛,想皇上福大如天,一定蒙佛爷保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等平安过去了,哀家自然有赏。”慈禧太后又正色警告,“你们躲懒大意,伺候得不周到,哀家可饶不了你们!”

    “奴才万万不敢。”

    “皇后今天来看过皇上没有?”慈安太后问。

    “今儿还没有。”孟忠吉答道,“昨儿晚上来给皇上请安了,歇了一个钟头才回宫。”

    “喔!皇后说了些什么?”慈禧太后问。

    “皇后吩咐奴才,尽心伺候。说皇上胃口不开,若是想传什么,通知皇后的小厨房预备。”

    “嗯!”慈禧太后迟疑了一会,终于问了出来,“皇后待了一个钟头,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皇后跟皇上说话,奴才不敢在跟前。不过……。”

    孟忠吉自觉失言,赶紧缩口,但已不及。慈禧太后自然放不过他,厉声问道:“怎么啦?”

    这不能再支吾了,否则慈禧太后一定翻脸,孟忠吉硬着头皮答道:“皇后仿佛淌过眼泪。”

    “哼!”慈禧太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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