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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帝梦-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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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意思!”他向他夫人说,“看是出了一位皇后,备办嫁妆,就倾了我的家。这还不说,倾家荡产能挣个面子,也还罢了,偏偏又是这样的天气!”

    “这怕什么?”桂祥夫人说,“好事多磨,倒是这样子好。”

    “好?”桂祥冷笑,“好什么?眼看就要归政了,你以为皇上会有多少恩典到咱们家?”

    “不管怎么样,你总是承恩公,前两天又有懿旨,以侍郎候补。宫里有皇太后,外面有七爷,还怕少了你的官做。就怕你丢不下这杆烟枪,再好的差使,也是白搭。”

    “算了,算了!我真不想当什么承恩公。你看崇文山。”‘呸!“桂祥夫人抢着打断,”越说越好了,怎么拿这个倒霉鬼来比你自己?也不嫌忌讳!“

    桂祥将头一缩,烟枪入口,吞云吐雾,百事不问。

    桂祥夫人看夫婿如此,实在有些伤心,也有些担心:二月初五,皇帝赐宴后家,百官奉陪,桂祥没有做过大官,也没有经过大场面,到了那天,高踞东面首座,位在大学士之上,为殿内殿外所一致瞩目。

    看他这委琐的形容,到那时候会不会失仪,闹出离奇的笑话来?实在难说得很。

    一夜飘雪,积素满地。到了下午,寸许厚的雪完全融化,而道路泥泞,反不如下雪好走。有人说,这叫“天笑”,又有人说是“天开眼”。不知主何祥瑞?

    第二天——正月二十六,便是宣制奉迎皇后之日。

    午时未到,百官齐集,午正三刻,皇帝在太和殿升座,在净鞭“刷啦、刷啦”响亮清脆的声音中,王公百官,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然后礼部官员宣制。

    宣读册封皇后的诏书,奉迎正使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副使礼部尚书奎润,以及特派的奉迎十臣十员,跪着听完,等皇帝还宫。

    随即捧节由丹陛正中下殿,护送皇后的金册玉宝,以及内中安放一柄御笔亲书“龙”字金如意的凤舆,出太和门,过金水桥,经午门、大清门,折而往东,缓缓往后邸而去。

    一到并非立刻奉迎皇后入宫,依照钦天监选定的时辰,直到午夜交进二十七的子时,皇后方始恭受册宝。

    其时西风大作,恍如万马奔腾。幸好銮仪卫会办差,数百对画凤喜灯,改用玻璃作灯罩,作得十分精致灵巧,虽有大风,喜烛烨烨,不受影响。

    因此,奉迎的仪仗就走得慢了。

    子正出后邸,由方家园经史家胡同、东大街、长安牌楼、兵部街、东江米巷,进大清门,已将寅时。午门的景阳钟大撞,声震九城,天子脚下的百姓都知道皇后进宫了。

    大婚的洞房,照例设在坤宁宫东暖阁。

    当皇帝皇后双双上龙凤喜床时,宫中自慈禧太后到宫女、太监,早都起床了,而有些人,如李莲英,这一夜根本就未曾睡过。

    皇后低着头坐在龙床边上,只等皇帝过来同床共寝。哪知皇帝只是站在窗户边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幕,不说一句话,看起来好像有无限的难言之隐。

    皇后只管低着头等着,但等了好久也没听见皇帝有任何动静,便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

    见皇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可名状的惆怅。

    “自己本非皇帝钟爱之人,以后能和皇帝好好地生活在一块吗?”皇后忍不住自问道,但她自己回答不出来,现在也没有人能回答出来。

    皇后静静地走下龙床,走过去把洞房的插栓插上,然后又静静地坐上龙床,见皇帝还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便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皇上!”

    光绪皇帝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皇后的叫声似的。

    “皇上!”皇后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皇帝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还是一动也不动,一副漠然的神情。

    “时间不早了,就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你先睡吧,让朕再独自站一会,也许这样还比较好一些。”

    皇帝不先睡,自己怎么先睡呢?皇后这样想着,便又轻轻地走下龙床,来到皇帝身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道:“有什么你明天不能再想吗?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皇帝听了浑身一振,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便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但不管如何,光绪皇帝还是跟着皇后来到了龙床边上。他也不管皇后如何想法,便自己和衣躺了下来。

    皇后全然不理会这些,也自己脱了衣服,躺在皇帝身边,抚摸着他的脸,小声地说道:“皇上知道今天是咱们的什么日子吗?”

    光绪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皇后说着,便抱住光绪皇帝的头,贴了过去。

    光绪皇帝抽出双手,挡住了皇后,又把头从皇后的死抱着的手里挣脱出来说道,“朕太累了,还是好好地休息休息吧。”说完,也不管皇后感觉如何,便自个儿翻过身子,把头扭向一边。

    皇后呆呆地躺在那儿,说不出心中是悔、是恨、是悲,还是愤,只觉两股眼泪清泉般地从眼眶里无声地淌了出来。

    瑾嫔、珍嫔奉懿旨同住翊坤宫,可以看作慈禧太后誊爱这两姊妹,但亦不妨说是置于肘腋之下,易于监视。翊坤宫在明朝叫万安宫,向为妃嫔所居,慈禧太后当贵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诞育了穆宗。

    瑾嫔十五岁,珍嫔更小,才十三岁,虽然都很懂事了,到底初入深宫,仅制繁重而举目无亲,可以想象得到,她们的内心,不仅寂寞凄凉,而且畏惧惶惑,渴望着能有人指点安慰。

    “咱们倒是该干些什么呢?”

    瑾嫔无法回答她妹妹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分?这天是谁的好日子?

    “咱们就这么坐着?”珍嫔问道,“可等什么呢?”

    是等着觐见皇太后吗?不是!连皇后都要到二月初二才能初觐慈宁宫。

    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大婚竟不似民间娶儿媳,入门先拜翁姑,要隔六天,皇后才见得着“婆婆”。位居西宫的妃嫔,自然更落在后面。

    是等着皇帝临幸吗?只怕也不是。第一天当然得让皇后。

    然则终身大事有着落的第一天,没有一个女孩子不重视的“洞房花烛”之夜,就这么糊糊涂涂地过去?瑾嫔叹口无声的气,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珍嫔却没有她姐姐想得那么多,她只觉得拘束得慌。

    无处可走,无事可做,而且无人可谈,坐立不安而又不能不装出庄重的神态,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这样下去,不要逼得人发疯吗?

    不行!她对自己说,非得想法子排遣不可。至少也可以找人来问问话。这样一想,便向侍立在窗外的宫女,含着笑招一招手。

    进来了两个宫女,双双请安,站起来垂手肃立,等她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年长的那个。

    “奴才叫珍儿。”

    “你呢?”

    “奴才叫福三。”年幼的宫女回答。

    “你们在宫里几年了?”

    “奴才进宫六年。”珍儿指着福三,“她是去年才挑进来的。”

    “在宫里六年,懂得的事很多了。”珍嫔问道:“你们也常见皇上不?”

    “不!”珍儿答说,“不传,不准到万岁爷跟前。”

    “宫里的规矩,我不大懂,你们得教给我才好。”

    就在这时候,珍嫔发觉院子里人影杂乱,奔走匆匆,仿佛有所警戒似的,心中一动,以为皇帝驾临,顿时一颗心往上一提,有些忸怩得不自在了。

    她只猜对了一半,是有人来了,却不是皇帝,而是李莲英。

    “请主子出殿听宣,老佛爷有赏赐。”

    珍嫔的心定了,心里在想:都说李莲英气焰熏天,连礼王在私底下都跟他称兄道弟的。大不了是个太监的头脑,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这童心犹在的想法之下,她偏不理他,慢条斯理地踏出道德堂,走进正殿,发觉景象一变,台阶下面东首,她姐姐瑾嫔领头肃立,以下是宫女太监,站成一排,鸦雀无声。(。)

219 珍妃() 
在这童心犹在的想法之下,她偏不理他,慢条斯理地踏出道德堂,走进正殿,发觉景象一变,台阶下面东首,她姐姐瑾嫔领头肃立,以下是宫女太监,站成一排,鸦雀无声。ran?en ???。?r?a?n??e?n?

    台阶上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三品服色的太监,微扬着脸,姿态不算倨傲,而看上去却令人有昂首天外之感。不言可知,这就是李莲英。

    李莲英、瑾嫔,以及所有的人的视线,都投向珍嫔。很显然,只等她到,便可宣旨。这样的场面,原足以使人心怯,加上迟到的不安,更觉得受窘。

    可是珍嫔立刻想到,自己虽只有十三岁,但目前的身分仅次于皇后,在这里除了自己的姐姐,无须对任何人谦卑。

    凡事第一次最要紧,自己只守着礼制与身分,该怎么便怎么!不必迁就,免得让人小看了。

    因此,她挺一挺腰,双眼平视着,不慌不忙地走近台阶,然后停了下来,将右臂一抬,眼睛微微向后看了一下。这个动作做得从容不迫,恰到好处,所以意思是很明显的:要人搀扶。

    于是她身后的珍儿抢上一步,双手扶起她的右臂,眼看着地上,小心地扶她下了台阶,直到瑾嫔身边站定。

    她这样端足了嫔妃的架子,倒让李莲英刮目相看了,垂下双手,先说一声:“奉懿旨。”然后停下来等瑾珍两嫔跪好,方始提高了声音说:“老佛爷面谕:赏瑾嫔、珍嫔喜膳一桌。谢恩!”

    在瑾嫔、珍嫔向北磕头时,李莲英已经下了台阶,站在西面,等她们姊妹一起身,随即便请了个双安。

    “奴才李莲英,给两位主子磕贺大喜!”

    这是还要磕头道贺。瑾嫔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太监给主子磕头,只觉得世家大族的规矩,尊其上、敬其下,李莲英既是慈禧太后面前得宠的人,就该格外客气。

    “不敢当,不敢当。不用磕头了!”

    “是!”李莲英原本无意给这一双姐妹行大礼,便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你等等!”瑾嫔娘家早就替她们姐妹备下了赏赐,最重的一份二百两银子,就是专为李莲英所预备的,此时已捧在宫女手里,她顺理成章地发了赏。

    “两位主子赏得太多了。”李莲英又请了个安。

    李莲英传宣懿旨的任务,到此告一段落,本可以就此辞去,而况在漱芳斋听戏的慈禧太后,亦已到了传晚膳的时刻,应该在那里伺候照料,也不容他在这里多作逗留。

    可是他居然抛开一切,留了下来,自告奋勇地执持侍膳的差使。

    赏赐的喜膳是由位在养心殿以南,军机处以北的御膳房所备办。

    名为一桌,其实不止一桌,一共是大小七桌,另加十来个朱漆食盒,由一队穿戴整齐的太监抬着、捧着,从西二长街经崇禧门,入翊坤门,安设在翊坤宫正殿。

    李莲英套上白布袖头,亲自动手摆设菜肴,等一切妥帖,方始来请瑾嫔和珍嫔入座。

    入殿一看,才领略到所谓“天家富贵”,说“食前方丈”,还是浅乎言之。

    摆设在两张大长方桌上的菜肴,起码也有五六十样,食具是一式朱红字细瓷的加盖海碗,或者直径近尺的大盘。

    盘碗中都有一块银牌,这是为了防毒而设,如果食物中下了毒,银牌一沾这些食物就会发黑。

    除此以外,还有四张小膳桌,分别置放点心、小菜、火锅与粥膳。饭不准叫饭而叫“膳”,吃不准称吃而称“进”,所以吃饭叫“进膳”。

    “请两位主子进用喜膳!”李莲英接着便喊:“打碗盖!”

    于是由四五个太监很快地将碗盖一起取下,放在一个大木盒中拿走。瑾珍姊妹俩东西并坐,随即便有宫女递上沉甸甸金镶牙筷,同时视她们姊妹俩眼光所到之处,报着菜名。

    这种吃饭的方式,在瑾珍姊妹是梦想不到的。尤其是珍嫔,在那么多人注视之下,真个举箸踌躇,食不下咽。

    而想到神庙上供的情形,又不免忍俊不禁,差一点笑出声来。

    “老佛爷的赏赐,”谨慎持重的瑾嫔向她妹妹说,“多吃一点儿。”

    这一来,珍嫔不得不努力加餐,只是膳食实在太丰富了,就算浅尝辄止,也尝不到三分之一,便觉得胀饱无比,而进膳的时间,却整整花了一个钟头。

    等她们漱过口下座,李莲英才请安告辞,接着,宫门便下钥了。

    “这么早就关门上锁?”珍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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