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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知道刘氏最近对檀香有点不满,前些天她在慈和堂的碧纱橱里午睡,被说话声吵醒,把大伯夏彦和祖母的对话听了一两句入耳。
夏彦想讨一个母亲身边的丫鬟做通房,暗示了两个香里哪一个都好。
“……儿子寻思着,母亲身边顾嬷嬷教养过的姑娘总比外头的贴心。”
他刚把话说完,刘氏就让他走,说:“再看看,这些孩子伺候了我好些年,我舍不得。便是要出门子,总要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你且先回去。”
当天晚上刘氏早早关了院门歇了,夏初睡不着,想去听墙脚,又有顾嬷嬷守门,到底没那个胆儿翻窗到后面院子里去偷听。
过了两天就听说芸香已经定了亲,老夫人还赏了一匹上用的红绸子给她做嫁衣用——这年头阶级分明,士农工商尊卑有序,该用什么不能用什么早有规矩,只嫁娶时不必守这些,商家女一样能带凤钗出嫁,只是嫁人之后就不能再戴了。
不过这种事,无非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家里有点本钱的大姑娘小姨子哪个不是穿金戴银?顶个三头凤六头凰、衣裳绣虎添鹤的多了去了,真要计较,没准真能把皇帝气死呢!
当然了,能当上皇帝的,心胸都不可能那么小——末代的那些败家子儿不算。
夏初就明白了。
大伯有点好色是真的,但这天下的男子都好色,不好色的要么没出生,要么都死绝了——这是洛子谦原话——但他再好色,能摸到自家母亲屋里来?
要知道,后宅这种地方,母亲的房里,就算是儿子也不是随便进的。
就算来,多半也是跟妻儿一起——他倒是试试看敢跟小丫鬟眉目传情不?
吴氏挠不死他!
不是在慈和堂,就必然是别处。
檀香只是丫鬟,正经主子不会拿她当女眷看,去外院送个消息之类的事儿也多是支使大丫鬟们去,自然就有机会了。
夏彦又不是不解风情的愣头青,一来二去的,还能不明白小娘皮的意思?送到嘴边的不吃,在他看来,这不叫柳下惠,这叫惧内。
狗惦记肉是本性,只可怜吴氏又被拿出来挡刀。
夏初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刘氏能不明白?她可是位睿智的老太太。
混迹后宅这么多年,凭着泥腿子出身都能把老爷子紧紧的拽在手心里一点儿都不蹦跶,可见她手段如何不凡——但菩萨也有歇眼的时候,她也没料想到自己房里能出这么一个货。
檀香媚主已经定性儿了。
儿子管不住下半身是做爹娘的没教好,可下手段故意勾引就是狐媚,老夫人才不信什么情不自禁!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从来不干那强迫人的事儿!
老夫人屋里,原本芸香就比檀香受宠——小厨房可比针线重要多了——有了这么一出事,檀香自然更得低头做人。
她自己也心虚,老夫人一问就漏了底,是以这些日子刘氏待她冷淡些,她也没有不平。
既然没有发火,就是首肯的意思,只要安生的等着,害怕没有出头的一日么?
只是她以为大老爷开了口,就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老夫人一句话不说,冷冷的让她继续做着她的春秋大梦。这是赶上过年了,不好做买卖人口的事儿给菩萨添堵,等开了春,看她怎么收拾这些想攀高枝的!
夏家都是慈善人儿?弥勒还有三分牛性儿呢!
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开始冷着檀香,偏生她还看不出来,每天走路都轻飘飘的,带着个小丫鬟就要说教两句——回头就被顾嬷嬷教训了个没脸。
就算当上了通房,檀香都不敢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顶嘴,更别提这会八字还没一撇。
到底收敛了两分。
拜佛也带上她,可不是器重的意思。鲁嬷嬷暗地里看过,知道檀香还算守得住,仍旧是处子之身,老夫人不想多造孽,打算给她许个人。
这回上香一来就是两天,大房女眷都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闹点什么事儿出来?
破了身子再许给下边的,那不叫施恩,那是耻辱。
还是带在身边更放心一些。
檀香不知道老夫人的打算,夏初却能猜着六七分,这跟眼界阅历有关。
刘氏这样的老太太,睿智不糊涂,心里有盘算才能安内。
夏府这么多年的和平安定,不是白白来的。
夏初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觉得跟看戏一样。
大房怎样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左右郑氏那里许了不纳妾的,这种事儿死活都轮不上夏庆,二房乱不了,她就能省心。
没了那碗孟婆汤,忘不了从前的那些事儿,她就是一个牛心左性的。表面上表现得再好,心里头也是冷的。
捂热她不难。
难的是让她掏心窝子待人。
……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020 唯有菩提最净心()
午觉睡起的时候迷迷糊糊的。
夏初窝在被子里迷瞪了会,刚想叫人,瞅着素色的窗花又顿住了——想起来这是在庙里。掀了被窝一阵凉,又不想缩回去又不能继续睡,正不上不下的当儿,芸香听见动静进来了。
“三小姐可醒了?奴婢给您穿衣服好不好?”芸香的声音柔柔的,哄孩子的语调,可见是个熟手。进屋来先小姑娘塞回被窝,怕她着凉,这才走过去拿衣服。
她的手是暖的,身上一丝寒意也无,想是一直就在外间守着。
脱下的衣服早先顾嬷嬷出去的时候就暖在了外头的碳鼎上,拿过来就能穿了。
见芸香走回来,她也不用琢磨本该守着她的桃儿去哪里了,小姑娘红着眼睛捧着衣裳跟在人屁股后头进了屋。
她装没看见,连珠炮似的只问芸香:“什么时候了?祖母呢?什么时候起的?”
“老夫人觉浅,起来就去了大殿,下午觉远大师讲经呢!老夫人寻常就睡不多,今儿看三小姐睡得香,难得跟着多睡了小半个时辰呢!您这会要还不起,奴婢也要来喊您了,晚上走了困可不好”芸香抿着嘴微微笑,不经意瞄一眼,还真有点惊艳。
她是真长得好看,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输什么,就是穿着打扮差点,那也比寻常小户女好多了,当然,跟夏雪那样的天仙脸肯定没的比。
要不是家里穷,怎么也得是个小家碧玉。
芸香的年纪快够出府了,她心思持得正,平素节俭,给自己攒了不少私房,她爹娘也不眼红闺女的体己银子,许了全给她陪嫁,未来的生活很有个盼头,面上自然就带出来一些。
不仅做事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坦,说话也婉转动人。
府里睡午觉不让过半个时辰,怕晚上睡不着,尤其夏初年纪小,小孩子睡不着了就要闹腾。所以这会也就将将半个时辰的样子,刘氏起的比她早,年纪大了都不爱困觉,觉也浅。
一听老夫人去听念经了,夏初也在心里念了两声佛号。
上辈子她其实不信这些,宫里头那么些个人,几乎每个主位都会摆上一座香案,受宠的,干脆就学太后另设了小佛堂。那时候她总是跟洛子谦笑言,佛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一个个的佛口蛇心,哪里有一分敬重菩萨的样子?
也就太后还有那么点慈悲的样子,可那位能走到那一步,也绝不是吃素的主。
不过这辈子经历过自己的奇遇在前,又有夏挽秋那异世之魂在后,她反倒有些敬意了。许就是佛祖菩萨看她上辈子过得不如意,才让她有了今生的日子呢?
慈眉善目的漫天神佛,总还是有开眼的时候。
“三小姐要不要去寻大小姐玩会?当时醒醒神也好。”芸香替夏初穿好了衣裳,见她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便出声建议道。
“大姐姐她们去哪儿了?”
“三表小姐亲自来请,说是去寺里后山那边放风筝。”
这大冷天的,风一吹,人骨头都冷,没事放什么风筝啊?
她可不凑那个热闹,就她这小身板,到时候是她放风筝,还是风筝放她?
夏初听了就摇头:“那还是算了,有没有点心?我有点饿了。”
说完自个摸摸圆圆的小肚子,吃饱睡睡饱吃,这是养猪的节奏?
“寺里的师傅用晒的干桂花做了些桂花糕,僧院遣人送了一碟子来,三小姐可愿意用一些?”芸香这话问的极小心,论到吃,三小姐可是鼻祖,老夫人都没她挑!
快十一月底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桂花糕?
夏初是真饿,这会又是在庙里,她也知道不能穷讲究:“吃吃吃,拿个两块来垫垫。”
芸香依言去了,不一会端点心过来的却是桃儿。
果然会做人啊!夏初一边拈了块点心往嘴里放,一边感慨。
桂花糕是凉的,不过因是实心,倒也不觉得很冰,还透着一股子微凉的香甜,味道着实不错。
夏初吃了两块就撒了手,她好吃,却不贪,养生么!
拍拍手,拿帕子擦了指尖的碎屑,又漱口擦了脸,领着桃儿往大雄宝殿走。
芸香得留下看院子,哦,还有檀香。
上午过来的时候就经过大雄宝殿,这会路还记得清楚,夏初干脆就走在了前头。
遇见洒扫的僧人叫声师傅,年纪沙弥叫小师傅,模样说不出的恭敬温和。
桃儿越看越觉得奇怪……这行事做派看着怎么那么像老夫人呢?
夏初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迈着小短腿慢吞吞的到了大雄宝殿,被个满脸诧异的大和尚恭恭敬敬的给迎了进去。
“祖母。”被领到刘氏身边时,夏初小声唤了她一声。
刘氏双手合什的姿势没有半分的摇动,只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冲她点了点头。
倒是真不怕她吵闹。
好吧,她本来就很乖。
夏初吃力的蹲坐在垫了蒲团的方凳上——这本来就是给成人用的尺寸,她身量太小,根本没法坐——将大和尚递给她的一张手抄经摊开放好。
屋里烟气晕染,纸墨扑鼻而香,形销骨立的觉远大师面容平静,半合着眼眸给众生讲经。
觉远大师是律宗弟子,着重研习及传持戒律,乃苦行僧,所以瘦的近似枯骨。
可他面目平和,看不出半分苦难之意,更无有悲戚之相,反而宝相庄严。
他声音极好听,有种说不出的气韵。那声律悠长,经法透心,一字一句仿佛蕴含着禅意佛理,叫人不自觉静心其中。
古刹老僧,终究不同凡响。
夏初低眉敛目,视线专注在眼前的经文之上——今天觉远大师讲的是《大正藏》二十四卷,《善见律毗婆沙》中的一部。
没人会以为她是特意来听心经的,这么个小不点,她听得懂什么?
不,她不仅听得懂。
而且比任何人,都要虔诚。
她恭敬的合起手,渐渐忘了周遭的一切,微动的唇瓣几乎看不出她是在跟着念还是在“胡说八道”,眉目里藏着的那份阴翳却渐渐隐没。
一生惶然而过,后又转世为人,谁又能没有半点戾气?
藏的好,掩饰的彻底,却依然存在。
唯有菩提最净心。
021 所谓书香门第的发迹史()
觉远大师讲经的时间并不长,夏初又是半路来的,没一会就结束了。
她却是在短短时间内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收好那张手抄的经书,打算等明日跟着刘氏正式烧香的时候,再一并烧还给佛祖。
经文并未涉及前世今生的内容,不过其中禅意戒条多有隐晦的寒意。她想的不深,更多的还是自省,拷问自己内心的纰漏。
如她这般重的新生的人,对现世总有种恍若梦中的不确定。
与前世纠缠的太深,对今生无意。传说中的孟婆汤起的作用不知是遗忘,还有忘记前尘重新开始的深意。
便如她并非本意的漏了一碗汤,让今世如坠梦中。
带着一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优越感,令她无法很好的适应新的生活,当初只是为了纠正略有不同的口音变费了费了她好些日子。
她早早断了奶娘,三翻六坐九爬,直到一周岁多才开始重新学步。虚三岁的时候才是这开口,学说话也就更晚了……因为她无法适应叫一对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女爹娘。
前几年,她睡着的时候一直比清醒的时候更多,直到渐渐大了郑氏将她送到书房,开始她的大晋朝启蒙课程,这才改了这半日醒半日睡的恶习。
那时候她方才明白,生而知之不一定是好事,若是没有良好的心态,心性是很容易扭曲的。
用夏挽秋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