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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都不是。”风灵心下了然,必定是她遗失的那封书信,也不知是落到了哪个爱起事儿的手里。
“那是”她原想说阿史那弥射求聘的实为张韫娘,话涌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弥射的书信中可以通篇不提张韫娘,想必也不愿这事从她口里张扬出来,暂忍一时,总好过节外生枝。
于是她突转了口道:“那是市井里无赖浑说,哪有这样的事,任是哪个阿史那也不会同我有那样的干系。”
米氏将信将疑地将她的神色打量一番,虽见她坦然,到底是不能放心,“市井无赖不说旁人,偏挑了你来说嘴,总有些道理在里头,你近日可是又开罪了谁不曾?”
风灵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连铺面都封了好些日子,往哪处去开罪人?”
米氏顿时语塞,未见她前满心焦急,见了她问了几句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一时她也无法,只得按下忧心,心里打算着,左右就是这几日康达智也该回来,待他回来再做计较。
“阿嫂理那些作什么,敦煌城里哪日不出几句闲话,过两日,又有时新话冒出来,他们也便淡了这一桩。”风灵见米氏脸上仍是布满了愁,好言安慰了一回,问了康达智回城的日子,阿团近来的趣事,慢慢地将米氏的心思引开了去。
坐了一会子,风灵借了米氏短纱半遮的帷帽,往酒肆人多热闹处去坐着。一晌午,果然就有两回,有人讲起顾坊的当家小娘子与阿史那氏之间有些故事,直讲得眉飞色舞、唾星子四溅。
有一人说他亲见过书信,字字句句倒果真是弥射那封书信中所说,可他偏将弥射说成是贺鲁,风灵听得奇怪,其中原委究竟不能解。
后又有人议起,间中有知道余杭顾氏的商客不信的,驳道:“顾氏虽行商,却是前朝勋贵之后,底子厚重,身份到底比咱们这些商户贵重,怎会与突厥人有苟且?别是行内敌手有意中伤。”
这话如醍醐灌顶,猛地点醒了风灵:可不是有意中伤么?再仔细想了一回,她唇边不禁挂上了一丝冷笑,是哪一个散出这中伤之语,她大约也能猜着,左不过便是索柳二人。
在贺鲁掳了军资的节骨眼上,放出这样的诛心祸言,其心险恶至极,那意思,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了。
风灵闭上眼,前因后果在她脑中闪现,不过因她在索良音受辱时出手阻了一阻,便招致焚布、封店、诬陷这一连串的暗算明套,这究竟是如何细窄的心胸才能作下那些事来。先前那二人犹如捉着了老鼠的猫,虽戏耍欺辱她于股掌之中,却并未有狠绝之念。而后她亮出了那支鹿形金簪来试探,便教他二人惶恐警觉起来,许是因此生出了杀心。
“果真心虚得紧,既如此”她霍地睁开眼,眸光暗闪,咬牙无声地同自己道:“这回偏要教这通藩贼子显出形来不可。”
米氏犹不放心,自店肆后头的厢房转出来,午市已过,正是店中客稀时,她在风灵对面坐下,低声劝道:“这些话,用不了三日便会传入折冲府,阿嫂不经事,你阿兄又不在敦煌。我想着你便去找延都尉打个商议,好歹,好歹你们”
风灵隔着罗纱,只能瞧见她露在外头的菱唇轻动,“阿嫂莫要过虑,风灵自有一番计较。不过有一桩,外人皆知,我与康家的关系匪浅,往后若有人来你这儿打听我的事,阿嫂与阿兄是一概不知的,千万千万。”
米氏一惊,听着风灵的口气,仿佛是掷下了什么决心,她虽怕事,也知道轻重厉害,忙点头答应。
第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二)()
接连两日,城中的非议更多了些,甚至有人大白天里就敢在安平坊里探头探脑,果真就有人明里暗里地在康氏酒肆内套问打探风灵的事。酒肆上下被米氏耳提面命过,但凡提及一个“顾”字,一概不知。
连少出闺房的张韫娘,也打发了人来问过一回,教风灵一句“只管安心待嫁”便又搪塞了回去。
风灵为避那些闲话,两日里只出去过一回,不满两个时辰又匆匆赶回,其余时间便只得缩在家中,不出去再招惹出更多的是非。
女社中的那些人,几乎将她当做瘟神恶煞,宁愿犯了一视同仁、相扶相持的社规,也不肯再与她亲近,连重阳集社的帖子都不予她送来。若不是张韫娘打发来的人告知,她还浑然不知。
“平日里那些人姊姊妹妹唤得亲热,互助守望的话说得漂亮,事到了眼前方才见真章。要我说,连索家音娘也是个冷心肠的,倒还不如张家大娘子。话且说回来,大娘此番,也是替她受累,她比旁人体贴些,原也是该的”阿幺气恼不过,忿忿地说了半日,怂恿着风灵从那女社中脱了身。
“行了!”风灵抬头看看将近正午的天色,不耐烦地喝止她,“如今你是越发凌厉了,以往那些个畏怯怎不见?”
“自是跟着大娘经得多了,练就的。”阿幺不服地撇嘴嘀咕道,一扭身回屋收拾去了。
进屋不满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大门上传来“砰砰”的砸门声,阿幺心口尚有余火,没好气地从内室出来,跺着脚跑去宅子大门口。
待她到时,已有家仆开了门,阿幺抬头一望,原是韩孟到了。
“韩校尉倒是少来,快进来坐。”阿幺见是他,不敢怠慢,收了心头余火,努力扬起笑脸将他迎了进门。
“我只找你家大娘子说话。”韩孟向来和气,今日却一脸的公事公办,冷口冷面的,阿幺已觉不对劲。偏头再一望门外,竟齐整整地列了一队府兵,十数人,横堵在门外。
院中的大富因见来了那么多陌生人,早已訇訇狂吠不止,上下跳蹿,拽的脖颈间的铁链子“哗啦啦”直响。
“韩校尉这样的阵仗,所为何?”风灵端着笑,从里头闪身出来。
“顾娘子。”韩孟向她拱了拱手,“在下奉都尉之命,来请顾娘子往折冲府一趟。”
风灵向门外掠过一眼,门外除了十数名严正以待的府兵,更多的是聚在门前围观的坊邻。“都尉传唤,原不过是一句话,眼下弄出这般动静,风灵竟不知为何,恕难从命?还烦请韩校尉道明原委。”
韩孟本就不乐意走这一趟差事,毕竟相熟,很是为难,但求她利利索索地随他去了,他也好交差。现下遭她这一口呛,烦躁尴尬挤到了一处,抬高了嗓门道:“既要问原委,原委便是顾娘子有沟通外敌之嫌,与外头的突厥人有些说不清的干系,特请顾娘子往折冲府去辩说个究竟。在下官微言轻,还请顾娘子莫要为难。”
风灵冷笑道:“韩校尉这是在指认风灵沟通外敌?这样大的罪名,风灵如何敢担?也须得有实证才好,如若不然,我亦可信口浑说,随意指个人,便说与外敌勾结,可否?”
门外此时站了不少人,虽有府兵拦挡,里头的情形却能瞧得清楚。经风灵这一说,有几人也觉着不无道理,亦有些与风灵亲善的坊邻,冒出声来:“顾娘子说得不错,这泼天的罪名,总该有个实证。”
韩孟似有些恼了,将嗓门更拔高了两分,“实证自然有,故来请顾娘子往折冲府一叙”他顿住深吸了口气,咬牙接着道:“阿史那氏予顾娘子的求聘书,自有人见过,其中的缘故,顾娘子自去折冲府说道。”
话音一落,外头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都似打量生人一般瞧向风灵。
风灵面色僵冷,再不言语。韩孟侧开一步,让出道来,她便垂头走了出去。十数名府兵立刻围上前,将她团团围住,寸步不差地紧跟着她的步伐。
从自家门前至安平坊的坊门,这一路极不好走,周遭围观议论、指指戳戳,说什么的人都有,众人脸上的表情皆十足。
好容易出了安平坊的坊门,转到大道上,迎面直冲过来两人,一个唤“大娘”,一个唤“风灵”。
风灵不必抬头也知道是佛奴和康达智回来了,踏得倒是及时。
佛奴冲至跟前,却被围着风灵的府兵拦开,他只得隔着府兵,一面向后退一面急道:“大娘,大娘!这是怎么说的?才刚进城,眼前便是这一出。”
风灵只望着他摇头,说不上来一句话。
康达智见一旁押送的是韩孟,忙转到他跟前,“韩校尉,这究竟是要作什么?多大的事不能好好说,何必整出这样的阵仗,怪唬人的”
“多大的事”韩孟闭紧了口,只管走路,一眼都不肯去看康达智,一旁瞧热闹的“呵呵”冷笑两声,“自是天大的事,这小娘子好大胆,竟敢勾搭城外的突厥人”
“你且再浑说一句试上一试!”佛奴一改平日的绵软性子,嘶声大吼一声,蹿至搭话的那人跟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脖子上暴起了一条粗大的青筋。
“佛奴。”风灵终是抬起了头,无力低唤了一声,“与旁人并不相干,还不快撒手。”
佛奴松开紧拽着的衣裳,不理那人的骂骂咧咧,奋力挤到风灵跟前,红着眼眶伸手去拉她,“大娘,莫急。我这就想法子去。”府兵又上前两名,将他与挤上前的康达智一同推开。
“清者自清,不过是去折冲府问个话,怕甚。且回去等着我。”风灵劝慰佛奴与康达智道。
康达智暂无他法,只得顺应着她点点头。佛奴却是一怔,他仿佛瞧见风灵朝他有意无意地眨了眨眼,一瞬即逝,似乎是他的幻觉一般。
第八十七章 将计就计(三)()
顾、康两宅在焦虑忐忑中过了两日多。
佛奴与康达智将能疏通的环节都寻了个遍,能与折冲府扯上些关联的也都问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折冲府仿若水泼不进的岩石,连一丝消息都传不出来。
就在风灵被“请”入折冲府的第三日上,时值正午大市,康家酒肆中来了一人,进门捡了酒肆正中最显眼的一张案坐下。
酒肆中有机灵的酒侍认得那人,正是拂耽延的裨将韩孟。酒侍是个有眼力见的,知晓自己阿郎这两日在为什么事燥乱着,忙跑到后头去找康达智。
康达智一听韩孟到了,顿觉有了希望,赶忙从壶门榻上跳下地,飞快地穿戴齐整了出去见他。
他在店肆后门截住一个小厮,指着韩孟问道:“那人要了什么酒?又要了些什么酒菜?”
小厮想了想道:”不过是一壶寻常的葡萄酿,两样酸藠头这样的下酒小肴,两枚胡饼。”
“换!”康达智低声吩咐道:“酒换最好的毗梨勒,下酒的菜式,予他换成白切羊肉、焖驴肉,胡饼那样的东西莫拿出来显了,若有现成的肉羹汤饼,拿一碗来。”
小厮“哎”了一声,麻利地置办去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备齐了韩孟的酒菜。
康达智亲手托捧了放置着酒菜的木盘,揉了揉面颊,打起笑脸,端向韩孟。“韩校尉休沐?”
韩孟正坐着等吃食,乍一见是康达智亲手端了来,忙起身礼让。再一瞧那木盘上,哪一样是自己所要的?心下立时明了,康达智是要向他打探风灵的消息。
他也不推让,笑点了点头,由着康达智笑眯眯地在他对面坐下,亲自将那些吃食一一布在他跟前的食案上。
“康阿郎这是何意?”韩孟瞥向食案,摊手问道。
康达智布下吃食,递上一双筷箸,“韩校尉明白人,某不敢在校尉跟前弄花样,只求校尉略松一松口,将风灵的情形说上一些。”
韩孟略一沉吟,伸手接过筷箸。他肯接筷箸,康达智心口顿时一松,想来是念着旧交情,还肯透些风。
“我说”他重重一叹,痛心疾首道:“顾娘子什么性子,咱们府兵弟兄无人不知的,挺好挺爽利的一个小娘子,长得也俊。只这一回,她怎就犯了糊涂。阿史那氏是什么样的人,也是她能随意招惹的?”
“校尉有所不知,咱们在商道走货,为求个安稳,结交个把姓阿史那的也是寻常,那些都是早已归了唐的。贺鲁那样的逆贼,莫说结交,他不来寻我们就是万吉的了,咱们见了如同见了瘟神,避还来不及,怎会同他有往来。”
康达智拍着腿叹道,他生就的宏亮嗓门,即便可以压低了嗓音,话中提及“阿史那”、“贺鲁”,仍是引得周遭吃酒的人皆支楞起了耳朵。
“这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韩孟仰头灌了好几大口酒,“得顾娘子自个儿说,还须得看看都尉是否肯信。”
韩孟这话说得真切实在,康达智一时也无话可说,默默地替他空了的酒碗中重新斟满。两人皆无话,康达智一碗碗地斟,韩孟便一碗碗地吃下。不多时,酒气便上了韩孟的脸面,黝黑的脸上蒙了一层红,脸色转成了绛红。
“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