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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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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直至放下酒觥细细四扫,桓皆却并未在其中。

    “咦,今日桓冼马怎未来?”张二公子已然先声夺人,道出了扶瑄的疑问。

    尔妃放下酒觥道:“桓冼马今日突发些急事,与陛下请了假,稍稍晚些来。”

    “桓冼马果真是有个性呢。”世家一派的公子笑讽道,“连陛下的寿宴也敢缺席迟到,天下之中,更无第二人胆敢如此目无尊卑了。”

    “如此才是独一无二的桓冼马呢!”王侯一派的公子当即回道,“桓冼马素来直率磊落,不会那些阿谀奉承谄媚讨好之事,陛下从前也言说便是青睐桓冼马这般个性。陛下前言今日权当好友相交,好友迟来,秉直不羁,有何不可?”

    众人自然听出两派相掐的火药气息,尔妃忙笑着将那话茬接过道:“瞧来这桓冼马果真是个风云人物,人还未来,已勾连起这陛下寿宴上话题无数了。”那“陛下寿宴”四个字说得和缓却清晰有力,其意自是提点诸位公子今日是皇帝欢畅尽兴的日子,主角自应是皇帝,绝不可将两派斗争将野火引烧了来。众公子赶紧收声吞咽不敢再言,一个个纷纷叫身旁侍奉着的婢女添酒换盏,和缓氛围。

    而皇帝却是心思大条,毫不明了其中缘故,只当是这般“好友”颇爱今日宴饮之酒,便嚷声道:“诸位今日可真是会饮之人啊!今日这酒是尔妃亲手酿的醉春风,取了春日百花百果揉捻酿造淳炼而成,果香沁心,回味悠长。孤这尔妃呀,最是心灵手巧,诸位快尝尝!不够尽管命人添来!”

    这话一出,底下自是赞叹声一片,连连夸这酒好,夸尔妃手巧,那溢美之词连尔妃听得也有些盛情羞怯,虽知是因皇帝才讨得这些赞美,但仍双颊微微泛起了红,连连谦道:“诸位若是喜爱,稍后便将这酿造秘方叫婢女写下与诸位公子捎带回府,叫府上的婢女们也可酿来为诸位公子尝。”

    赵中官俯身请示了司马熠,旋即将袖一摆示意台上,戏人得令,摆好阵架,那正戏便要开始了。

    随着两条火龙自左右开弓而出,锣鼓声铛铛打得震天响,间或有几名戏人拟着各色口技,排百鸟朝凤,天地游龙之势,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华林园中真雀鸟来报喜抑或是口学声响。又有几名皮肤黝黑身型魁梧的力是,四人抬出一条比方才那钢筋扁担更粗的“火流星”来。戏人向皇帝那方行了个中原礼数,便准备表演,台上两侧便又腾空而起两名身着彩羽的女子,长纱凌空飘于身后,如鸾翔遨游,惹得台下一片叫好。

    扶瑄也便跟着一道惊叹,只左等右等,那桓皆始终不现身,也无任何动静,过了片刻,这才想起,维桢竟也未来。

    维桢未来不愿见他,倒也情理之中,无需在意,可桓皆却是今日行事的关键。他来时因知此行有大事要办,故而牵连之人愈少愈好,也便不曾将青青带入皇宫内,如今只好倾身问一旁侍奉他酒的宫娥道:“劳烦姑娘可否替扶瑄打听一二桓冼马来了未?”

    可当扶瑄近身凑前,那宫娥始料未及,瞬时便红面,本道是她们有一二时机贴身服侍扶瑄公子已是大喜大赏,各个婢女竞相要来服侍扶瑄,明争暗斗了许久才定下个中幸运翘楚,本只想近近望着扶瑄侧颜便心满意足,怎知扶瑄竟交代嘱托她办事。这婢女一时气血上涌,头脑嗡地一声便空了,战战兢兢险些将端持的酒壶摔了。

    “好……好好……小婢这便去问问……”

    扶瑄定定凝了她一眼,自然亦瞧出了那不同寻常的神色:“如若为难便罢了,姑娘在此候着便好,倘若稍后陛下问及,便说我去解手了。”

    “好……好……”小宫娥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忽有如想起什么,大惊道,“方才……方才……有人来寻小婢,说将此物递与公子,公子一看便知……那人言说他在华林园小青阶那处候着扶瑄公子……可方才陛下来了,小婢一时慌张,便忘了告诉公子了……”

    小宫娥赶紧颤颤着递上一团由白丝帕包裹着的物件,物件小巧而纤细,扶瑄赶紧翻开来瞧,竟是初梦髻上那支白珠翠羽步摇,还有颗颗细血珠凝在白珠之上,稍稍将那白丝帕染作淡粉色。

    “那人何在?!”

    小宫娥不料扶瑄竟如此动心魄,吓得不敢回话:“在……在小青阶那处……公子……”

    一阵大火流星的熏热之风自台上以排山倒海之势拂面而来,撩动扶瑄束冠那丝宝蓝色缎带,他纤长的眼睫亦在热风中微微曳动,衬着底下一对晶眸钻目深邃漆黑如夜空。

    “我去去便回。”

第一百六十八章 膝下黄金() 
扶瑄身后那呼啸喧哗渐渐褪淡,隐约才听见了山野林茂之中的自然鸟鸣,可扶瑄奔走得急,无暇入耳这些呕哑嘲哳之音。

    华林园扶瑄自小便随父亲来过多次,又道是母亲为南康公主,虽嫁于乌衣巷后少省娘家,可这皇亲国戚的眷属亲缘是割舍不断的,所以他幼时也便常来游乐,对华林园中九曲八弯的构造熟稔非常。

    他寻了一条无阶小径抄捷径去至小青阶那处,绿林之中,那身枣红色漳缎蛛纹袍已在青苔蔓延处候着他。

    “果真是你。”扶瑄缓下了步履,踏及青苔之上。

    桓皆拂袖转身,笑道:“不亏是谢公子,近身美眷遭了难,竟可如此淡定。”

    “你将初梦怎了?”扶瑄将那步摇紧紧攥于手心里,直直手臂不住地颤抖,簪处几乎扎进肉里。

    “哈哈哈,谢扶瑄,今日也轮着你来求我了。”桓皆故意放慢语调,“我桓皆从来不做无畏之事,今日将你叫来,便是来谈个条件。”

    扶瑄沉着面容,极是隐忍:“你说。”

    “我倒是未曾想到啊,这楚孟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想来也是,这天下所谓兄妹再相似,总也有些差别,如此这般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着实蹊跷呢。楚孟,初梦,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有话直说。”

    “你也始料未及罢,你赏字大会时奋身来赛的书作,竟是出于你贴身婢女之手。”

    扶瑄回以冷笑:“纵火害她一事,我终会与你算账的。”

    桓皆哈哈大笑:“眼下,你先管好她性命再说罢。”

    “你既已知初梦便是楚孟之事,初梦又已叫你掳走,那你今日来寻我,是想要我手上的字了?”

    “谢公子果真是聪慧之人!不错,我便是要你锦盒内那字。今日你本想于皇帝寿宴上造势来戳穿我,可怎料我桓皆便是如此神通广大,我先发制人,反将一军,你我二人之间,孰高孰低,胜负已分了。”

    扶瑄面沉如钟:“初梦的字我可以给你,但我如何相信初梦此刻是否安然?”

    “我为何要向你证明初梦安然?如今这局面,是我桓皆说了算,你谢扶瑄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倘若你不信,下回我带来的可不只这染血的步摇了。”桓皆笑道,“那初梦姑娘的玉臂纤指,柔如葱白,想必你谢扶瑄从起也未少消受,倘若你如此喜爱,我下回便割下来带给你下酒。”

    “你敢!”

    扶瑄那声“你敢”说得顿挫铿锵,音量虽不大,但却摄魄惊魂,严肃潇煞,林中忽然刮来一道劲风,凛冽如秋风瑟瑟,卷着落叶如飞刀般凌迟着两人面庞,腾起身后衣袍乘风飞扬。

    一时间,桓皆不知怎的,竟也叫扶瑄那沉肃的面容镇住了,但那阵风过了,才又缓和笑道:“如今她人在我手上,应是你求我吧?你们世家公子素来娇生惯养,求人便是这么一副态度么?”

    “初梦那字我稍后便可给你,你何时放人?”

    “素来听闻谢家大公子以儒雅和暖著称,怎的如此按捺不住心性了呢?我桓皆前时言说了,今日我是来谈条件的,初梦那字不过是最基本的条件罢了。”

    “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如今我桓皆在南岭王府中,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寻常那些珠宝黄金已不稀罕了,我要的,便是出心中那一口恶气!”桓皆忽然目露凶恶,健步上前一把揪住扶瑄襟口,“那一日,我在乌衣巷内带着拜作,怀着对王谢世家崇敬之心而来,却叫你乱棍驱赶出府,这口恶气,我咽不下!我那时便起誓,来日若不叫你谢扶瑄抬眼观瞻,俯首叩拜,我誓不为人!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便盼着今日,一雪前耻!”

    桓皆言毕,那揪着扶瑄的气力似也软下来。扶瑄并未惊慌失措,只震了震由他揪乱的衣襟,以极波澜不兴的语调问:“你想叫我叩拜你?”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好歹是你朝夕相对的婢女。听闻你极是宠爱她……”

    扶瑄冷笑道:“初梦对你大有用处,今后在陛下面前献作谄媚,全靠她了,以你桓皆的心性,定不会如此轻易放人罢?”

    “哈哈哈,不错,虽我暂时未打算放她,但倘若你跪了我,我便可思量着叫她少受些苦。”桓皆随手拈来一支落败的杏花枝,把玩起来,“那贱婢前时竟设计捉弄我,如今我当要叫她瞧瞧我桓皆的颜色厉害。听闻城郊那头,乱世当道,有的是彻夜饮酒的疯人穷倭,各个衣衫褴褛,一身脏病,尤是许久未尝女色,饥渴如狼,倘若捉来百十号人,与那初梦一道关一夜,次日再换一波百十号人,以初梦的小身子骨,能挨几日呢?”

    桓皆话还未说罢,扶瑄那拳已直直砸向桓皆的侧颜,“嘭”的一声沉闷有力,桓皆坐不住力向后踉跄几步跌去,回过面来时,嘴角当即青紫了一块,一道细细的血丝自嘴角淌下。

    桓皆揉着面颊,半是惊诧半是狠辣,笑道:“谢家大公子竟也动怒伤人,哼。可你打我有何用,人终究是在我手上,这一役的赢家,也只有我!只有我!”

    “亏了你也称做是男子,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想得出……”

    “不择手段,才堪乱世之枭雄。”桓皆忽然将面凑得离扶瑄极近,近得他眼睫与苍纹根根分明,“你这一拳,我不与你还手,我去寻初梦讨债,再给她屋里加一百疯人,日夜轮换,翻云覆雨,无间无歇……”

    扶瑄定定地凝着桓皆怪异扭曲的神色,眸光平稳而坚定。他凝了片刻,缓缓撤身一步,将披身袍摆披散敞开。小青阶处一时浓荫蔽日,日头钻入不见,林中又起了阴风。扶瑄双膝轻轻颤动,那身子慢慢向地面沉去,他双膝触及青苔地的那刻,虽无切实声响,却在二人心中如凿深井般沉重一击。

    桓皆霎时愣了一愣,旋即又飞动两道浓眉,笑得张狂似失心疯了一般:“我便说什么来着,男女情爱终究是断肠草,毒心石,你谢扶瑄父子与王爷斗了这么些年,终究还不是败在了个女子身上。”

    扶瑄缓缓倾身拜去,那华袍沾染了一地青苔。他面无表情,眸中却隐着凄心苦楚,并不为己,而是疼惜初梦。

    “请桓冼马放过初梦。”

    “这才是像话嘛!”

    桓皆仰天大笑,那癫狂之声贯彻密林,他又不依不饶,将一只脚踩在扶瑄跪拜俯身的肩头,狠狠旋动足掌,那青苔又自他鞋履上印上了扶瑄肩头。

    “痛快!今日当真痛快!”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囹圄耳而() 
初梦平生最怕,便是睁眼是周遭一团带着血腥气息的墨色。

    可今日这血腥气息,却于她自身身上弥散出来。

    身前大抵几丈远处,有一盏油灯,上头火焰静静悬于油面麻绳上,屋内无风,那火焰也不闪动,只攒着一朵小而昏黄的光花,无声燃着,却连四壁陈设也瞧不明晰。

    那微妙的火光映在初梦半张半合的眼眸内,多少总算个凝注的点,于她此刻虚弱不清的神志来说,这慰藉好过四壁漆黑太多。

    初梦微微动了动身子,便激起一串铁器金属相互碰撞啷当之音,旋即又是一阵周身剔骨剥肉的痛,额上那处最是明显,此情此景,与那梦魇之夜颇有几分相似,霎时便撩起她心中一阵激灵清醒,慌手便去摩挲额头,便又是那串碎碎铛铛的锁链之声,初梦才于混沌中知晓,她四肢手脚皆由四条粗链条缚上了。

    额上有些刺疼,又有些痒,不过那链条缚得极长,手亦可撩得到额上。前时最后那场景便是桃枝抄起香炉向她砸来,想来倒也承袭前因,连贯合理。此刻额上已包扎上了绷带伤布,扎得极紧,便是料中了她会挣扎怕掉似的。初梦素来身底子弱,又已失了些血,气血不活,头昏眼花,若不是那四条粗链系着,全然立不住身。

    随着疼一道袭来的,便是彻骨冰寒。这寒气不同于凛冬流动呼啸北风,而是静止的,却如毒药一般悄然渗入骨髓,殁人于无形间。

    昏昏惨惨中,未知过了多久,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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