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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因扶瑄公子,我代替了她贴身婢女的位置,她恨我。但你可疑,我为何需装昏么,因我瞧见了冰室中囚禁我之人,但此事牵连甚广,我不敢说,我便与扶瑄公子合计先行装昏拖延着时间,搜集有无其他证据佐证凶徒,况且,我自己私心想着清静几日,便有了此招。但那凶徒到底畏惧我出来做供,故而来杀我灭口。”
“……这……那这囚禁你的凶徒是桃枝?”以云澄的思维,她只可想及如此。
初梦微微摇头:“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她应是有把柄叫那凶徒抓住了,她虽憎恨我,但从前总只是构陷我,杀人之事,是她本心之外的。”
“那这凶徒是何人?有何牵连?”
“有些事,知道愈多便愈危险,我不愿你搅合进来。倘若不是你要去温这毒茶,我并不会‘醒来’,桃枝毒害我一事,我装昏一事,都请你替我保密。”
云澄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全是起来了,虽她想不明白这之间来龙去脉,但觉初梦和扶瑄皆是可靠的正派之人,说得应是真的。她是通州随主人家来乌衣巷的客婢,倒亦听说过些桃枝嚣张跋扈的劣迹,未曾想这表面风平浪静的乌衣巷,却杀机暗涌。
“那……这盏茶如何处置呢?”云澄的声全是颤着的。
“且替我送去你主人那处收藏着,这毒我亦不知何种毒,请放勋公子替我辨一辨。”初梦顿了顿又补充道,“莫说我醒了,且说是你好奇,劳烦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狭路相逢()
云澄平生亦未受过如此重大的使命。
端在她手中的茶盏,看似里头盛的是汤色淡黄的小叶岩茶,可却是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毒药。
端在她手中的茶盏盖比前时桃枝端着时抖地更激烈。
幸好这大雨却是停了,虽地上仍有些积水,但到底无需打伞,浓稠的阴云亦是散开,露出澄澈如洗的碧空,倒在人心上慰藉不少。
端着这盏毒茶,云澄觉着从前几步轻盈便可回去的厢苑竟远的犹如坐落在天边。
她的鞋袜已然湿透,一脚踏下去便有一包水声滋溢而出,她便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青石砖铺作的花园小径上,初梦叮嘱了她务必需走人多的大路,可她并未采纳,心中觉着走大路人多眼杂,倘若叫旁人看见了这盏茶,再去报与桃枝便不好了。
云澄自属多虑,自旁人看来,她端着府上待客所用再平常不过的白玉茶盏,她又为婢女身份,毫无不妥,可便是她心中那份紧张在作祟。
雨后花园亦是清丽如洗,水汽氤氲,和着夏花绿树芬芳团作香雾,云澄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些,正庆幸着,须臾之后,她的心又激烈颤动起来。
桃枝竟迎着她的面自小径朝她过来!
只见桃枝老远便直直地凝着她手中端着的那盏茶,脸上显露与年纪不恰切的阴狠之色,那一对眼瞪得大大的,自林中过来,像极了亟待捕食的虎狼豺豹。
“桃……桃枝?”云澄不自觉地后撤了两步,手中的茶盏抖动声响更是剧烈,在这幽静的花园中听来格外炸耳。
“云澄姑娘此是去哪处呢?”桃枝一字一字皆从齿缝中滋出来似的。
“没……没去哪处……”
“手中端着何物呢?”
“哦……给我家公子奉茶去……”
“你家公子正去初梦那处了,你往这花园里奉茶给鬼呢?”桃枝一步上前,目露凶光。放勋毕竟为公子,她无法怪罪,便把放勋耽误她杀人的罪责悉数算在云澄头上,“我瞧这茶盏,怎这么像我给初梦带去的那一盏呢?”
“你……你弄错了……这白玉杯寻常府里太常见……”云澄说毕转身便要跑,却不及桃枝手快一把将她衣衫制住,一瞬间,云澄才是明白为何初梦前时千叮万嘱,务必走人多的大路。
可为时晚矣。
桃枝年岁不及云澄大,可力气却如健壮男儿,一把便将云澄扯摔于地上,顺势夺过她手中端着的茶盏,启盖来瞧,那刺鼻气温确凿无疑,桃枝一声冷笑,捏过云澄的下颚道:“去奉茶?我瞧你是去告密吧?”
“没……没告密……”
“鬼鬼祟祟,见了我便要跑?怎的,我桃枝是吃人的母老虎么?”桃枝那指甲深深叩进云澄面颊里,印出两道血痕,“既然是给你家公子奉茶,那你先替你家公子来尝尝罢!绝世好茶呢!包你今生饮了便忘不了!”
云澄奋力逃开,大嚷:“救命——”可那“命”字却是生生咽下去了,桃枝已是一个大掌飞来,将她拖倒在地。
“杀人凶徒——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云澄不知,她这句话却更激怒了桃枝。
“你知道了?”桃枝那脸庞映着背后光亮的天空,显得暗淡而狰狞。
“放开我——你要害初梦——你这样心肠歹毒之人!老天是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
“我心肠歹毒?那初梦心肠便好了么?她夺走我侍奉扶瑄公子之位,拆散我与扶瑄公子,她便心肠好了么?凭何她可日日守候扶瑄公子身旁,凭何她新衣软袍睡着扶瑄公子的床榻,她才是府里最心机的那个贱婢!”桃枝怒极,一把挽臂锁住了云澄脖颈,云澄瞬时面色便涨红了,眼珠突弹,极是痛苦。
“桃枝……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
“我不信报,我不信善恶!我只信权!只信力!谁有权力谁便得势得宠。”桃枝用力一紧臂,云澄面色渐渐涨作紫色,手足竭力扑腾,却毫无反抗的余地,“云澄,你说你好好的放勋公子婢女不做,来行侠仗义做何呢,我叫谁生谁便生,如今你的命可是掌握在我手里!”
“桃枝……放……放……手……”云澄气息渐渐弱下去。
“既然你已知晓了!就没的活了!”桃枝小手捏起云澄本已张着大口呼吸的下颚,另一手取来毒茶。那茶悄无声息地没入云澄喉痛,另一些因倒得急而顺着唇角淌下。云澄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桃枝,喉头喑哑而不自觉地发出声声呻吟,那毒茶气味恶劣刺鼻,寻常人皆是排斥,云澄亦是干呕了几阵,却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观着这毒茶自茶盏中流至她口内。
“桃枝……”云澄缓缓将那有些浑浊的瞳仁转向桃枝,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
“不为何,成大事者,需是心狠手辣。”桃枝冷笑一声,“维桢小姐教我的。”
“维……维桢……”云澄重复了便这不可思议的名字,她不敢信,竟是她通州王家的小姐害死了她。
“不该知的你已知了,你倒算是死而无憾了。”
当真行凶的那一刻,桃枝心上的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利落快感。
她将捏着云澄下颚的手指缓缓松开,两个紫红印子已凝在上头。整盏茶汤一滴不剩全灌了下去,云澄静静的,木然的,错愕的,瞪着天空,那眼中渐渐失了光泽,七窍中汨汨地流出一道道细细的血柱。桃枝奋力将茶盏向一旁摔去,一声玉碎惊心响彻花园。她缓缓松了那揪住云澄的手,云澄最后抽搐了一下,不再挣扎,但那对眼仍是不甘心的,睁得大大的,灰浊的瞳孔中映着桃枝扭曲的面容。
血柱一滴,一滴,滴入泥地里,染得那土成了墨色。
忽然花园中响起几声杜鹃啼鸣,尖利啸耳,自夏花盛开处传来,却无比凄厉。桃枝正喘着粗气,登时一惊,左右四望,不见鸣雀。
梦惊觉,弄晴时,声声休说花开早,花未盛,怎归去?
心中有恨,不甘瞑目。
第二百章 却上心头()
云澄失踪了。
初梦得知这一消息时,当即那泪便涌了出来,伴着错愕,伴着茫然,一下从床榻上弹起身来。
扶瑄不明所以,只好将她揽在怀中好言安慰,他虽知初梦与云澄的感情颇好,可云澄只失踪,或许贪玩去了何处亦未可知,故而只是随意一说此事,乌衣巷的侍卫悉数出动去寻她了,放勋丢了贴身婢女,一贯玩世不恭的他似亦比平常焦急了些。
“你莫难过,会寻见的,许是贪玩去外头玩乐去了……”见初梦一掉泪,扶瑄全然乱了心思,话亦不会说了,“云澄那姑娘机灵聪慧,应不会遇险的。”
“乌衣巷内可有何线索么?”
“只……在花园中寻见了云澄的荷包……给放勋看过了,是云澄的贴身物件。”
“花园……”
可初梦已然看透了此事,在此时失踪,万中有一是偶然,她心中仍抱有仅存的一丝希望,可那花园的荷包一出,最后的一丝希望亦如油尽灯枯而消亡。懊悔已如黑水覆城般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将她淹没,叫她透不出气。
“对了,一同荷包寻见的,还有一方丝帕,上头绣了梦里砂及一个‘梦’字,乌衣巷内名里有‘梦’字的只你一人,可你又昏迷在床,才脱了嫌疑,后来经放勋辨认,此是云澄本欲绣来送你的丝帕。”
扶瑄说着便自怀中取出那一绸丝帕,初梦颤动伸手抚触,那丝帕如前时云澄帮她拭泪时一般丝帕清轻软,上头的梦里砂花案虽不能称为好,却极用心,一针一线绣得一丝不苟。初梦难以想象,云澄这般心思粗大的女子,怎样秉持的火烛于昏黄朦胧的光下一针一针为她绣这丝帕,以她并不灵巧的手指一刀一刀收着线尾。
她的泪如海啸山崩,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下。
“云澄——是我害了你——”
扶瑄疑惑地望着几近崩溃的她。
“扶瑄……你听我说……此事并非偶然,而是我铸成的大错。”初梦如泣如诉,将此事经过与扶瑄说了一遍,扶瑄听罢颇是震撼,亦是半晌说不出话,毕竟桃枝是自小他看着成长的,前时那几次她害初梦,扶瑄以为她因妒恨初梦取代了她的地位而为之,可亲自动手杀人,扶瑄眉头深凝,仍不愿信。
“你叫侍卫着重于长公子屋苑至厢苑的沿途去寻,人烟僻静处,花园小径那些,桃枝倘若真的动手将云澄杀害,应不会藏尸太远……”可她又一转念心惊,倘若桃枝将此事告知了维桢或桓皆,里应外合将云澄运了出去,“再留意近日出入府内的马车或货车!”
扶瑄回了一声“好”,便出去吩咐了,少时,他又返身回来了,步履极沉的拖沓过来,入了卧房,便将那门合上,怆然悲戚。
初梦望见他神色凝滞的面庞,已然猜到了结果,她怔怔地望着扶瑄,企图从他眼神中得到一些否定的回答。
良久,她低头道:“没事,你说罢,我受得住。”
“人寻见了……”扶瑄启了颤动的唇齿,心中惊骇难平,“在花园古木园那废井里。”
初梦瞬时宛若遭了一道惊天霹雳,险些又晕厥过去,她本支起的身子明显支持不住,臂下一软,便朝地上倒去,扶瑄冲上前扶住,将顷刻间涕泪纵横的她搂在怀里。
“没事,哭罢,哭罢,哭出来好受些。”扶瑄亦是红了眼眶,“千怨万怨全是怨我,倘若姨娘来请时我将心一横拒绝了她,断不会枉送了云澄一条人命。”
“我为何如此……蠢……云澄她那般性子……我怎会将此事告知她……”初梦忽然睁大眸子,“凶徒,可有调查么?”
扶瑄摇摇头:“云澄身上明显无伤痕,又在水里泡了许久,暂且验不出确切死因,大抵判断是雨后地滑,失足坠井,废井旁的青苔上发现女子足印,大小与云澄鞋履相似……”
“那杯盏呢?”
“她身旁并未发现杯盏……”
渐渐的,初梦泣涕着,转为了苦涩的笑,那笑容如哀如怨,如恨如叹,又渐渐转为了大笑,她不管不顾了,只便放声在扶瑄怀中嚎啕。那撕心裂肺之声响彻卧房,倘若屋苑外之人听见便听见了,人至此时,眼见着心心念念之人步步离别而去,纵然奋力伸手却无可挽留住,更那人是因她而去,无力与无奈,愤恨与怅惋,如万箭穿心。
窗棂外送来一道风,将那方云澄绣的丝帕轻轻吹起,梦里砂的花蕊渺小而极具勃勃生机,透着光亮笼着淡淡的光,像极了云澄大大咧咧的笑。
女子或生如牡丹,一生雍容,或如莲花,品相高洁,但更多的是如云澄这般渺小而极具勃勃生机的寻常女子,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胸无大志,却自在快活,会因几口好吃的糕点而手舞足蹈,会因好友蒙难罹病而伤心掉泪,这样微渺却精巧的小花蕊一簇一丛,漫山遍野,才聚集成这世间女子香花相好,人间才有了实在而动人的春色。
可物是人非事事休。
初梦不明白,她尚且如此年轻,为何总要经历种种尘世纷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