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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桃枝遭了她那饶痒痒般的几巴掌毫无反应,仍是哼哼哈哈嘲弄着莺浪。桃枝的性子便是如此,即便身陷囹圄了但那面上的风头一刻不落需是拧着,有些人血里带风,有些人血里带,有些人血里则沁着锡箔粉,于桃枝而言,逞着威风是比性命更重要之事,若是人生活得不光彩,倒不如不活。
那些有的没的气息奄奄的话,在拳点中传入莺浪耳里,也便不成了连串的句子,但桃枝那股唯我独尊的气焰,莺浪可是感受得切切实实的,嘴长在你口中,可拳长在我手中,她已与王维桢上了同一艘船,跳船便是坠海身亡。
渐渐的,莺浪亦是发觉了,她的软绵绵的拳脚对桃枝不起作用,已是打得她大汗淋漓了可桃枝仍有那口气吊着苟延残喘,每每当她觉着桃枝离了结近了一步,桃枝便总能哼笑出些声响,仿佛挑衅似的,可莺浪又无可奈何,便只好气鼓鼓地挥拳打着。
那柴房内本已空气闷浊,又值盛夏,这间屋舍犹如熏蒸炙烤似的烘得莺浪不小一会儿便浑身湿透了,可反观桃枝,浑身烧热如炭却无丝毫汗液。忽然,莺浪灵机一动,脑海内生出一个想法来。
莫不是说,平日里见着畏畏怯怯的婢女之人,地位不高,又事事受着家主的压制,是万万不敢言说,为自己发声的,而往往是这等卑微之人,若动了坏心眼,比旁人更阴暗百倍。
她脸上升起一抹阴暗的笑,柴房内烛火昏暗,只照不清她那的五官巨细,全混做一团灰暗暗的阴影朝着桃枝身前走去。
她提起一只臂,另一手将缎丝清凉袍的袖摆一层一层卷起,展露她那只精心保养的手。她的手是婢女当中难得保养得玉润丰泽的,而如今,这只罪恶的手在桃枝面前晃着,那影子投到柴影斑驳的墙壁上,犹如午夜鬼怪游荡飘逸。这一次,这只掌并非再单单扇她捶她,她剔出了一根指,缓缓朝神志浑噩的桃枝伸了过去。
忽然,只见桃枝将那条缝隙般的眼界明显瞪大了。
她喉咙发出几声喑哑嘶音,但她气胸已损,发不成声,却仍可感受她无比震惊与痛苦之色。她缓缓低头去瞧那痛苦来源,只见莺浪一根手指正插入她皮开肉绽的烂肉里!
莺浪两个指节皆是没入了桃枝的肉里,那肉如灶房万捶千凿后蒸蛋的肉糜一般黏腻而猩软,她的指头毫无障碍地没入了一寸有余,却触着一个障碍。
她微微拨动剔开来瞧,原是已触及了白骨!
“啊——”桃枝顿是撕心裂肺一声哭嚎,大颗的汗与泪瞬时凝结,簌簌落下。
这声惨叫倒更刺激了莺浪的感官。
她凑得离桃枝极近,听见了她一急一叹吃力的呼吸,胸膛因是用力而此起彼伏,她又稍稍扣了扣插在她肌肉里的指,桃枝顿时气息紊乱,急喘连连。
莺浪又扣了几次,屡试不爽,一来二去,她竟觉着颇是有趣。
那明灭闪动的烛火莫名躁动地跳着,莺浪的面庞仍是阴暗的一团虚影,一烛火将尽,只剩手指般短短一截,但听得焰心哔哔啵啵狂烈簇动爆燃着,莺浪的心跳得剧烈。
“不……停……”桃枝终于低低哀求。
“停?停是停不了的了……”莺浪一声哼笑,似又在笑自己,“你杀云澄时,她叫你停手,你会停么?”
“别……”
“倒是你,别强撑着了。”莺浪在桃枝骨缝里狠狠一扎,边在里头掏边喃,“今日你是非死不可的,早死早受些苦。你呢,也莫恨我,我也不过是为求自保,帮主人办事罢了,谁叫你前时自己做孽太多呢,千怨万怨,怨你自己做事手脚不洁净,你若不掉出那包毒粉来,了无此事,退一步说,你若不去袭击初梦,哎,那贱婢有的是阴招呢,你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养在贵族家。”
莺浪那指头一下肉中,桃枝便身子剧烈颤动一阵,莺浪一处一处拣着烂肉去戳,桃枝浑身战栗便未停歇,渐渐的,莺浪再入那指,桃枝渐渐不颤了,肿胀的眼未知是睁着还是合着,可浑身上下一个个血窟窿却是将眼睁地大大的,狰狞地窥探着眼面前的莺浪。
桃枝死了。
那张伶俐的小嘴再也不能发出那尖利的声音了。
莺浪出那柴房时,步下踉跄不稳,眼前的侍卫躯体仍奇形怪状地扭曲着,她目视前方成片连绵的茂林红花,一阵夏风拂来,拂过她汗湿粘连的鬓发。
哦,结束了……
当莺浪再度睁开眼,她已是躺在维桢厢房内自己那条床榻上,轻掩着薄被,额上披着润湿的巾帕。
“小姐……我……”莺浪忽然圆瞪了眼,自床上弹起。
维桢一把将她按回床上。
“小姐……”莺浪打量了一圈卧房内,除了她与维桢外再无他人,她压低声,战战兢兢,“桃枝……死了么……”
维桢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小姐——”莺浪忽然扑身抱住维桢的裙膝,那泪忽然不可抑制地崩涌而下。
“是,我知道,难为你了。”维桢轻抚着莺浪鬓发,声音动情细腻,可心中却是冷漠肃淡,“前时你昏在柴房外头了,幸而放勋兄长的人打那处过,便将你送回来了……无碍的,无人知晓此事,全过去了……莫去想它了,你对通州王家有功,天塌下来有我通州王家为你顶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隔阂如海()
“桃枝死了。”扶瑄的语调凝淡若雪,又凛冽如冰,重重地将一枚丝绢帕子包裹的物件拍在初梦身前的桌案上。
初梦心下疑惑,启开帕子来瞧,但见那支陪她出生入死的白珠翠羽步摇迎风微微抖动。
“我正寻着呢,原是你给拾着了,寻回来便好呢。”初梦望着扶瑄的神色,便知了他是为桃枝一事心中有滞碍,“怎了,我丢了你赠予我的步摇,你为此置气了么?我保证下回当心保管着不再弄丢了。”
“还有下回么……”扶瑄淡淡低吐,抬起眸子来凝注着她的眼。
“你今日是话里有话呢。”初梦放下那步摇,额蹙黯然。
“桃枝死了,是不是你做的?”
初梦直被问得心下一惊,扶瑄是聪慧之人,可看出端倪不假,可她未想过便是如此来质问她。
“你……为何这么说……”初梦心憔了,难听他绿惨红销。
“我于柴房里头,桃枝足下,拾来此物!”扶瑄提起二指,不重不轻地在桌案上叩了叩,“好在我与放勋去得早,我瞧见了,便拾来了,应是无旁人瞧见。”
“如此你便断言是我做的?”
“此步摇昨日我还瞧见你簪在髻上,今日现于桃枝殒命之处,你叫我如何去想?初梦,真真假假,我已是分不清了,你亦叫我愈发看不真切了……”
初梦便坐在扶瑄身侧,瞧见他眼中淡淡泛着晶莹光泽,她心中被这话一刺,一时间亦涌上了泪,又不知如何反驳,便低低地唤了一声:“扶瑄……”
“我知你憎恶桃枝,桃枝杀了云澄,你欲为云澄复仇,可桃枝的罪孽自会由令史大人去断,日后她自然罪有应得,可你去动那私刑,你便出触犯了律法,那案子已由放勋交接过去办了,桃枝已是若定下死罪也便活不过多久,你为何如此着急要去亲手杀她,如此,你便是畅快了么,那你与杀害云澄的凶徒有何区别呢?”
“扶瑄……千说万说……你仍是不信桃枝杀了云澄?”初梦淡淡的,语调中寻不见波澜与愠怒,她已是习惯了,心中再愁郁百转,可展露人前的却只心中冰山一角。
“你仍是未明白,我是说,是何人杀了云澄自有律法去断,是桃枝杀的便是桃枝该受应有惩罚,若不是桃枝杀的便会惩罚那杀人之人……虽我还未知你用何法子欺瞒过看守侍卫的眼潜入柴房内的……但……我从桃枝的衣袍上瞧见一个淡淡的血色指印。那指印淡而小,不仔细瞧当真易疏漏,可桃枝已是被绑,自己无法印上那指印……如此种种证据……我不愿多言……但种种我皆压下来了,你放心罢,乌衣巷内之人查不到你身上……”
“一支步摇,一个指印。”初梦淡淡笑了笑,苦涩无奈溢于言表,“扶瑄,我言说过,我从不欺瞒你,桃枝其是确是我设计害死的,但我未亲自动手。”
“你……承认了?”扶瑄缓缓抬眸,他多么期寄初梦能说些什么话来为她自己辩白解脱,如此扶瑄也便松了心中束缚捆绑,可更叫他凛冽彻骨的却是那句,她不必亲自动手,亦可置桃枝于死地。
“你到底是心软的公子,对桃枝仍是有感情的……”初梦面上维持着那一抹似笑非笑,心内已是沧海桑田。
卧房内一时陷入无比寂静,夏风壅滞,暑热盈人,扶瑄卧房内本是清凉地,此刻却因人心焦灼也失了清凉。
扶瑄脑筋一旋万顷,沉吟良久,终于道:“你叫了放勋帮你,是么?”
“是。”
“哦。”
又是良久的静默,屋外风喧鸟鸣,杂花乱莺飞快流转过窗棂,时不时将日光篦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为何选了他?”扶瑄黯黯问,他言下之意自不必说,便是“为何不选我?”
“这答案,已叫你自己回答了。”初梦淡回。
“哦,是……”扶瑄涩涩道,又哼笑一声,“原是心中忖度着此主意了,无怪乎不叫我陪你游园子……你出事时我便有所怀疑,可我又不愿怀疑你……可你……”
“是,想不到吧?我便是如此心思阴暗之人。”初梦说罢这句,便将头悄然垂下,不叫扶瑄见着她黯然悬坠的泪滴。
她的心中怎能无所触动。
扶瑄双手一把擎住初梦的肩:“你又何须说此自暴自弃的话呢,我是恼你,恼你为何心中有事心中苦闷不与我商议,却去与那王放勋商议,更叫他助力你……若你是我,你会是如何感受?”
初梦的削肩细骨捏在扶瑄手中,他只觉得极是柔弱,这骨骼细细的,似乎他一用力便可擎断了,未知何时,她竟便得如此瘦癯了,裹着一身宽敞盈风的袍衫竟给忽视了,扶瑄心下一紧,将那紧紧擎住的手缓缓松开了。
“是我不好……”扶瑄低声道,“是我无用……竟保护不了你……”
初梦惨淡一笑:“你将掉落柴房内的步摇拾来,又抹去了那血指印,还不是保护我么……可扶瑄,我真的未去过那处……罢了,即便我去未去过那处又如何,是我设计谋假借他人之手去结果了桃枝,我确实想为云澄复仇,官家法办是官家的,我的仇恨不消不灭……如此,我亲为与不亲为又有何差别呢……”初梦轻笑了一声:“倒是有些差别的,假借他人之手更显露我内心阴暗来。是,扶瑄,你说得不错,你愈发瞧不清我了,那些温婉,那些良善,全是假的,如此今日,你才见着真正的我,一个心肠邪恶用计歹毒的女子……”
“初梦!”扶瑄忽而扬声呵止,他定定地凝着初梦的眸子,找寻当中那纯澈无暇的清灵之光,片刻后,他低沉下来,“你如此在意我对你的看法,我知你心中有我。自你无意中与我倾诉衷肠以来,你便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的爱意,纵然片刻之间无所顾忌投身其中,旋即又离,几次三番,举心不定总欲将我推出去,我只想问一句,为何……为何不肯受我的心意?”
初梦回避了扶瑄深邃的目光,淡淡道:“我本是一名自私自利的女子,谁人对我有益处,我便亲近那人,从前是为了打探弟弟的消息接近你,如今是放勋,你还不明白么?”
“初梦!”扶瑄未待她话音落下,那股平生未有的无名怒火却早已将他浴了个通透,他一把揽过初梦腰来扣在怀中,一对灼灼逼人的眸子犹如燎原星火凝注着初梦。初梦本能地回避他的爱意,撤身想躲,可不及扶瑄热烈烈地将唇贴在她薄凉的唇上,她挣扎了下,极力避开,可他力气大,将她箍地牢牢的不可动弹。
初梦仍是挣扎,只听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若再不挣脱,便是落陷了。
第一百二十章 康泰之讯()
“扶瑄公子——扶瑄公子——”
扶瑄本是一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是稍稍有了困意,而后入了眠,却立即又被屋苑中这两声唤名惊醒了神。于他醒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去搂身侧之处,才伸了臂弯去又怔怔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那身侧床榻上空空如野……
一床软褥,香弭人空。
前时初梦自他的怀抱中奋力挣脱,径直奔向自己的偏房去,而后那扇门重重地合上了,便再无音讯……
扶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落寞感,正在朦胧与清醒间焦灼着,但听那屋苑中的步点更急更近了。
“扶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