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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来得太快又去得太快,初梦来不及反应,但与生俱来的内敛倒叫她仍是镇定。她不知为何蓖芷特地去而复返与她来说着一消息,但她明白,蓖芷所谓查探情况倒不如说是去安抚龙葵,蓖芷应对如此变故的本事还是颇强悍的。只这情况扶瑄是否已知,她不知道,但扶瑄总会知道,那免不了又是为那可怜可爱的女子一阵心痛怅惋。
初梦心中漾起阵阵涟漪,直叫她自己亦惊住了,她竟为此而郁挫悲切,是因醋意么?
她那身处的偏房只在扶瑄的主卧隔邻,说远不远,说近却又似隔了一道咸水苦海般远。她缓缓走向窗棂前,眺望扶瑄主卧那扇紧闭的宽大雕门。日头不过初升才个把时辰,一切清清冽的晨露与氤氲只叫暑热驱得无迹可寻,户外大地焦灼如烤,热浪逼入屋舍内,初梦倒不觉着很热,只是心中微微焦灼叫她有些坐不住身。
少时,又一身影风风火火地自长公子屋苑外来了,初梦定睛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蓖芷,一身落拓不羁的薄衫如蝉衣般搭在身上,不必瞧清面容亦可知晓来人。
那蓖芷似乎在院中稍稍迟疑了下,脚步逡巡不前,夺不定是径直奔向扶瑄那屋亦或是初梦那屋,但面上却一扫前时愁苦急躁的神色。
终究,他还是朝初梦那处去了。
初梦见此,忙过身去为他开门。蓖芷如此信赖她,她不舍得叫蓖芷失望,虽她心中有事烦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仍欣欣然助人分忧。
蓖芷春风得意,见了初梦便道:“全给烧了!”
初梦只觉有些惊奇,转念一想,便全然明白了蓖芷心中盘算,道:“顺其自然。”
“我已去书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杭州灵隐寺正在清修的王夫人那处,她那屋苑的偏房正空着,恰巧可以接龙葵姑娘来住。乌衣巷内空院舍虽多,可那些杂七杂八婢女仆从住的想必龙葵姑娘也看不上,难得有如此时机邀她来住,可得是上乘的,且王夫人同是清修之人,与她行事习惯契合,正是恰切。想来我蓖芷开口,王夫人慈悲心肠,应不会拒绝的。”
初梦见蓖芷喜上眉梢,那朗俊的笑一道感染了她,因淡笑道:“我是羡慕你,更是钦佩你,于何时皆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如此畅快欢乐。”
“我蓖芷是没心没肺,烦恼落得一身闲适无烦恼。”蓖芷搔鬓一笑,道,“我本想着你教训我的话,要待她用心、真诚,正愁着如何做呢,如此这一烧,正好给了我个表白心意的机会,但可惜她那琴馆里的绝世谱子名贵好琴了。”
“那些都易得,但不要叫她的心烧成灰烬了,万事好说。”
“到底说你比较懂女儿家些,这不我便还是来寻你说话。”蓖芷嘿嘿一笑,“此事算我蓖芷欠你一个大人情!”
“人情不人情的倒不说了,若要说,我还欠了你呢,前时我还未来乌衣巷时,你在渡头买了我的马儿,接济我于水火,我二人此番算是扯平了。”
蓖芷心中稍稍一惊:“如此久远之事,你若不提,我快是忘了。”他既惊诧着初梦的记性,于蓖芷而言不过是随手布施,她竟深深记得着,更惊诧于初梦已不避讳她与胡人身份之间的关系,蓖芷脑筋一转,心下猜测是否她已向扶瑄陈白她的胡人身份,她许是忖度扶瑄与自己关系密切,一并将她身份之事告诉了自己,她才毫不避讳来谈。
“此事你问了王谢老爷与扶瑄么?”
“那倒未问,我想着不过是我的私人之事罢了。从前龙葵姑娘也常在乌衣巷内走动,我想着将她接来是水到渠成之事。”
初梦渐渐收敛了笑容,喃喃道:“如此将龙葵姑娘高调接入南岭王府,便是宣告与司马锡一派绝对对立了。”
蓖芷听了只不以为然,道:“自那次扶瑄受刺后便早已对立了!”说毕他便自察失言,忙补充道:“不过那扶瑄受刺一事当中有许多蹊跷,兴许人们认为的真相并非真相。此事无论如何只是一个引子,司马锡一派公然与世家派挑衅宣战是谋划已久,那孙利早已坐不住了,直在北境那处拿他那大尾巴摇着当旌旗使……唉,扯远了……”
初梦心下有些难以平静,只道:“从今往后你与扶瑄需是当心为好。”
“初梦,有时你便是太过稳谨了,少了果决与锐气!”
初梦心中如明镜似的:“司马锡肯漏夜见龙葵姑娘,可想而知与龙葵姑娘关系非同寻常,而司马锡为人素来傲慢不逊,此番焚了葵灵阁瞧出他已是震怒,只怕当中恩怨不会因此而归于淡泊,那对龙葵姑娘的仇恨便会转嫁到王谢世家的头上。”
“此些我明白。”蓖芷陡然起身,极是威武:“来者不拒!”
“蓖芷,我知你一腔热血威武神勇,可万事谨慎总是没错。”
“我知此刻将她接入乌衣巷内来住是高调了些。”蓖芷掸了掸淡青色蝉丝袍上的火烧灰烬,道,“可若我再不帮她,真叫她无家可归么?”
“若司马锡当真要龙葵姑娘的性命,便不只是叫她无家可归如此简单了。龙葵姑娘不识武功,又无贴身护卫,取她性命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是说司马锡对龙葵姑娘念旧情?”蓖芷瞬时跳了起来,“呸,司马锡那么大岁数了,真好意思老牛吃嫩草?恶不恶心!”
“有无旧情不知。可于司马锡而言,要取人性命容易,可有时,于有些人而言,死却是容易的解脱,活着才是无尽的受苦。”初梦眸光暗淡下去,“司马锡一把火焚了龙葵姑娘毕生心血,是想叫她生不如死,更是做给全建邺乃至全天下之人看的,相比于一命呜呼死得悄无声息,那熊熊大火轰轰烈烈,背叛他司马锡便是如此下场。你说,既是如此人物,给司马锡留下了人生的污点与阴影,他今后会善罢甘休么?”
“你这智谋只欠缺个为官做士的男儿身!”蓖芷道,“你分析事物的模样竟与扶瑄与苏之一个模样!不过我蓖芷也并非吃素的,他司马锡敢拿龙葵姑娘来杀鸡儆猴,我蓖芷便要叫他遗臭万年!他有他的毒辣手段,我有我的变化渠道。”
“可你有无想过另一种可能?”
“是何?”
“算了。无何。”初梦淡淡一笑道,“你既做了决定,便好好努力去做,保护好你的心上之人。”
蓖芷有些莫名,却也未深究,他心中颇感开怀,随手取来搁在桌案上的白玉薄壁杯盏来斟茶饮。初梦望着他纯真开怀的模样,不知是喜事忧,她是见过太多宫斗朝斗之人,权势斗争在哪个国度皆是残酷而阴暗的。如今她心下害怕的是,若龙葵仍与司马锡是同伙之人,如此葵灵阁焚毁是他们将计就计,顺利成章送龙葵入住乌衣巷,安插做探子,如此那便不是蓖芷的感情破灭如此简单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花到荼蘼()
清居杭州灵隐寺的王夫人很快回了信送至乌衣巷来,信上所书她对此无异议,若能布施无家可归之人便是欣然功德,只是此事若有其他政权牵连,还需请示两府老爷,以免好心办了坏事。
蓖芷又匆忙拿着这封回信去禀告谢安与王导,二人合门合计了片刻,仍是应允了此时,到底蓖芷在王谢世家中还是有几分颜面的,谢安与王导已将他当做半个公子来看待,他开了亲口,颇有分量,而另一方面却是谢安与王导欲借此事向建邺乃至全朝发出一个讯号,他王谢世家无惧王侯派势力威胁,正面交锋,来者不拒!
龙葵便在如此复杂的政权斗争的背景下搬迁来乌衣巷了。
蓖芷去迎,青青赶了乌衣巷内的马车与货车去接,龙葵虽极力欲将此事做得低调,可那满建邺城一双双眼全瞧着呢,平民百姓茶余饭后可是翘首期盼着此些谈资娱性。蓖芷躬亲驾着龙葵所坐的马车一路开道,那神情器宇轩昂如同迎娶梦寐以求的娘子,向全天下宣示着车中所坐之人的主权归属。
去不去门口迎接龙葵姑娘,扶瑄亦是考虑了许久,他是愧疚于见她的,他心中难以平复,无法收拾出个君子坦荡荡的笑靥面对着她。可躲得了一时又哪里躲得了一世,往后她住到府中了,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扶瑄只将心一横,换了隆重而挺括的紫金色暗花流彩袍去乌衣后巷迎接她。
自乌衣后巷入府是龙葵亲定的安排,她竭力做得低调些,虽她知她这一迁动,已是离低调二字无缘了。
青青赶着的那架装货物的马车装得满满当当。前时达官贵人满载满载地朝那处送各色名贵物件,全由一把火焚作青烟,龙葵自己带来的物件摆在马车上空空如也,那些一盒盒锦盒与团绸布匹皆是蓖芷接龙葵的路上顺道一路采办的。
扶瑄远远便望见街面上那一顶熟稔的乌青色罩布的马车款款而来。他在七月的烈日下已垂手伫立了许久,直叫身上前后衣袍由汗液密不透风地贴在肌肤上,与龙葵,他自觉亏欠太多太多。
那马车如一叶扁舟似的于一众洪流中脱颖而出,待那铃铛声渐渐消弭于乌衣后巷的青瓦黛墙缝里时,蓖芷为龙葵打起了车帘,随着帘子缓缓提起,便见一张神色冷淡更至冷酷的面孔于车内阴蔽处渐渐浮现。
扶瑄忙道:“路途辛劳了。天气太热,快进来乘乘阴凉。”一旁候着的婢女适时为她递上抹手的湿润帕子。
蓖芷只像小婢女仆从似的架起了手臂叫她可搭着下车,龙葵落下的步点极轻巧,在这青石砖铺成的巷内雅雀无声。一只白头翁恰时飞凌乌衣后巷上空,落下几声空谷轻啼。那素白的鞋履上仍染上些火烧后的清灰斑迹,蓖芷本想为龙葵买一身新衣衫,龙葵却说这一身挺好也便未换。蓖芷搀着她,只轻道了声:“地砖烫,小心着些行。”逗得一旁候着打点的小婢女仆从们颇是震惊,蓖芷这从前气度不凡的少年公子,如今竟活脱脱像个小宦官。
龙葵走上了平地便将手自蓖芷臂上收回来,道:“多谢蓖芷公子了。我能走。”
蓖芷战战兢兢道了声“好”,便去她前头为她引路。青青与另一干仆从将采办的物件自货车上卸下,一人端于胸前捧着几件,有条不紊一列纵队在主人们后头跟从着。
龙葵经过一旁伫立的扶瑄时,抬眼朝她轻瞥了一眼,那眼波中说是无情却又含三分柔情,说是柔情却又蕴三分清冷,扶瑄忙回她以灿然之笑。那些“今后便将此地当做你家”云云的表忠心之话自然要留给蓖芷去说,扶瑄心谙其中门道,不可抢了蓖芷风头去,但他作为这一府的长公子,又对她有如此亏欠,总该需说些什么缓解当中干涩的气氛。
“龙葵姑娘的住所蓖芷以收拾出来的。”扶瑄笑得满是歉意,“其余之事蓖芷全为姑娘着想妥了。”
龙葵一眼便看透扶瑄心思,她本意并非叫扶瑄对她抱以愧疚,只是单纯地想帮他解忧,但如今见扶瑄对她态度畏畏缩缩,神色闪闪烁烁,因果使然,倒也没觉着有何不好。
方才后巷那只白头翁去而复返,只萦绕在一行人头顶四方天空上播撒着妙音。一行人穿行花园而过,夏日那花园中姹紫嫣红,五彩缤纷,那各色芍药紫薇开得正盛,花香扑鼻,桃李硕果盈盈直压弯了枝,果色撩人。不得不说世家大户的园林修葺地果真巧妙绝伦,自然意趣纷呈彰显,那人工假石小桥雕栏不夺自然一份纯真,恰恰有移步换景造了景景别致不同,龙葵从前来过好多次乌衣巷的花园,但夏日倒是头一遭如此漫步其中观赏,人心险恶,隔着肚皮,可这自然之景是不会欺人的。
龙葵淡淡开口道:“扶瑄公子,我可否请你应允一件事。”
“龙葵姑娘请说。”扶瑄陡然一惊,颇是郑重,他本是静静地游着园子,心中盘算着旁的事。
“葵灵阁不幸由大火焚了,不过龙葵倒还好,那焚毁的不过是色相罢了。但色相归于色相,葵灵阁的学子们仍是需地方习琴学艺的。学琴之事与书法一般,需是笔耕不辍才能孰能生巧,你也了解,龙葵那班不成器的学子仍需鞭策教会,故而可否请扶瑄公子应允龙葵将果园那处借与龙葵做琴馆教习使用,自然,龙葵并非白白来借,会馈公子些许钱币以做租借报酬。”
扶瑄心中猛然陷落一阵酸楚,只涩涩道:“龙葵姑娘说如此见外的话做何,你要拿果园,只管拿去用便好,还提报酬,倒是还将扶瑄当做朋友么?”
“龙葵素来公私分明,请扶瑄公子莫要见怪。”
“若说报酬之事,龙葵姑娘与学子们的曼妙琴音,既是滋养了两府众人,又是滋润了满园夏花,已是大报酬了。”
“扶瑄公子真是巧舌如簧。”龙葵清淡地笑了起来,“那龙葵便多谢扶瑄公子了,龙葵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