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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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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传来的话是证据确凿,为此,放勋兄长与司马王爷还在殿前激辩了一场,那场辩论堪称精彩,兄长若去旁观了定亦觉着精彩,当真大涨我王谢世家威风。”

    扶瑄淡淡笑了笑:“那场举证我听说了,但陛下未邀我去,当真可惜了。对了,南岭王府那处有何动静?”

    “未听得有何动静……倒是孙渊大人那府这几日进进出出好些个人,集结着去陛下那处求情,陛下原先还哄着孙渊大人一批批地见了,但就是未松口,而司马王爷那处也未为孙渊大人说话,更难动摇如此结果。”

    “司马锡那处是弃车保帅呢,锦庭,此类事你听听便好,已是放勋去替王谢担着,便只由他一人担着,你切莫去搀和。”

    “锦庭明白。”

第二百六十二章 风沙漫舞() 
时近八月,伴着黄沙漫天飞舞,北境一下清凉了不少。旋风一起,那沙子便如细细砂纸般磨得面颊生疼。可北境的铠甲兵士们自然无惧如此如同瘙痒般的疼痛,百战生死曝疆场,抛头颅洒热血之事已成了家常便饭,兵士素来训练如此,倒也习以为常,而不堪重负的是他们心里慢慢浮现的变化。

    疲乏与饥饿如野棘藤蔓在心头不断地恣肆地生长。

    经历数月浩劫,晋军损耗颇重,后方建邺都城经历累年门阀斗乱已耗尽心力,此次迎战征讨亦算是倾囊而出,如今,已到了心中痕痒难耐的紧要时刻,进一步许是开阔天空,退一步许是万劫不复。

    去上回一战已隔了将近一月之久,鲜卑大抵亦需韬光养晦,只按兵不动,而晋军亦是真的疲乏了,在苏之再次负伤后,军中明显可感受到一股消极的情绪淡淡蔓延,先前那班义愤填膺的兵士在光阴的消磨下渐渐变得麻木,更甚变得沮丧,苏之心中有愧,便加紧康复治疗以为军中将领兵士鼓舞信心。

    那施药疗法每每需要撕开那新长好的血痂,敷上新药糜,因是太疼,军医顾念苏之痛苦只每日进行一次,而苏之却自言要求一日三次,如此便可好得快些。军医不忍,又拗不过苏之,便只好应允了他。每每治疗时,苏之都疼得蹙紧眉头,然他一声不吭,唇齿颤动,闭目默默隐忍,只许薄汗缓缓凝做汗珠自额上淌下来。

    在这人心惶惶不安的八月初始,苏之终于盼来了他本已深信不疑的捷报。

    孙利于军中就地正法!

    这消息一来,军中只炸开了锅。本就着长河落日圆,嚼着干馕饼聊以充当晚膳的兵士们一下来了精神。那晚风清凉飕飕,更添了几分清醒。军中势力划分已是明晰,自然这消息一来,世家那派的拍手称快,更要大宰牛羊庆贺,而王侯那派便如遭了晴天霹雳,一名孙利手下的小将领,因说是见惯了生死大场面的,可在那刻却是双脚发软尿了裤子。

    “我本以为是需数月的!”苏之去到李将军帐中,李将军本亦是要去寻他。

    李将军早已是按耐不住腾身而起:“如何回事?我听闻是通州王家一名名唤王放勋的公子将孙利定了罪,这……谈何容易啊!且不说他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公子,如何叫司马锡退让,但说这建邺离此地相去万里,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来此取证……那孙利前时做得天衣无缝,军中调查许久毫无进展……”

    “李伯父莫急。”苏之面上是弱冠少年难得一见的成熟稳重,“此事细末我一一与伯父道来。”

    帐外天色暗淡下来,凌厉的北风刮得帐子呼呼作响,那些漏进来的烈风扑得油灯忽明忽暗。李将军悉心听着,苏之说得字字清晰而肃然,那油灯的火焰在二人瞳仁中悦动着,李将军听罢,仍是惊叹:“可……将孙利治罪,难办之处实则在于司马锡,这少年公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此有勇有谋,如此一来,王谢世家在朝中威望倒是增益不少!”

    苏之凝着那跳动的火焰,目光深幽:“我估算着大抵是证据确凿,司马锡无从抵赖,便只好弃车保帅,不再干涉。”

    李将军道:“下回若再行如此险招,你定要与我说!”

    苏之忙欠身道:“第二回负伤为求效果逼真,暂时委屈伯父了,请伯父恕罪。”

    正说着,二人却见余光所及处那门帘由人从外头一把掀开,一股劲风一下呼啸着灌入。此在军中最高统帅李将军帐中,将军们若有事禀报也需叫门口士兵通传,得应允后方可入帐内说话。那门帘子一起,李将军只惊了一跳,苏之却只轻瞥了一眼那厚重的毛毡门帘,旋即,他心中预判的那嬉皮声音自门口传来。

    “李将军好,王将军好!”蓖芷兴高采烈的神色全写在面上,虽北境入夜有些倒寒了,但他心情无比愉悦,仍敞着衣襟无惧风沙。

    “你唤我王将军可当真是折煞我了。”苏之故作不屑道,“下回进帐来应要通传,知道么?”

    蓖芷故作卑微,连连作揖:“李将军,王将军,小人一时糊涂,饶了小人这一回罢!”

    李将军回了个礼:“不碍的不碍的,蓖芷公子,可是建邺城中有何消息?”

    蓖芷朝苏之得意一笑,抖了抖衣袍上的黄沙,道:“是呢,想必二位亦知了,孙利在军中就地问斩一事,我便是奉王谢之命来监斩的,照理说,监斩之人应是主理此案的王放勋,但他择日便要去所赐封地南广郡了,吉日所限,便不能来,故而我替他来了。”蓖芷说着便潇洒一坐,“叫我说呢,他目的已是达成,对此监斩之事又无兴趣,与我们可是不同,他不来正好,我可是巴不得来瞧呢!”

    苏之训道:“你起来,李将军帐中岂容你放肆?”

    李将军笑道:“不碍的,蓖芷公子长途跋涉,确是劳累,歇歇无妨。”

    “李将军不知,蓖芷他可是个泼皮猴儿,不可总惯着他,将他惯得目中无人了。”

    蓖芷起身道:“这话我怎愈发听着不对了?”

    苏之正色道:“长兄如父,你懂不懂?”

    “好你个王苏之,我当你是兄长,你竟想做我父亲!”蓖芷说罢便嚷嚷着佯装要打苏之。适逢孙利一案了结,算是喜是一桩,帐内气氛自然轻松,李将军便笑着观望,望了半晌蓖芷蹿跳着,蓖芷却急了,只嚷着:“李将军,你怎的不拉住我呀?”

    李将军笑道:“我倒是挺想瞧你俩打起来的。”

    蓖芷未曾想李将军竟如此回答,又觉好气又觉好笑,直嚷:“李将军,你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竟如此幼稚!”

    二人闹了一阵,那气氛渐渐又收敛下来,蓖芷也闹够了,只觉有些饿,便嚷嚷着要去用膳,又叫苏之训道:“你呀你呀,只知晓吃,学学人家放勋,比你长不了几岁,却可独掌孙利一案,不似你,还如个米虫似的。”

    蓖芷当即便从座位上弹起:“你还感激着他呢?若不是他急功近利,窃取了那封破解了的密函去陛下面前邀功,兴许我们还能依此牵连出背后的司马锡,你是身在偏远地何事都不知!我本不愿说他坏话了,你却……哎哎……真乃气煞我也!”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河灿烂() 
蓖芷又将放勋背地如何行事说了一遍,苏之听得有些愕然,昔日一道在花园内赤足嬉闹的伙伴,今日竟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不敢信是吧?”蓖芷道,“我也不敢信,放勋竟变作这种人了!他幼时掉入花园小湖中光溜溜那狼狈模样我还记忆犹新呢!”

    “蓖芷,这话你当真我与李将军说说便好。”

    “这道理我自是知道,外人眼中王谢世家需是无懈可击嘛,可就是气不过!”

    “放勋固然不对,到底此事也还不算太坏,若未有他,孙利也无法治罪问斩,前时我受暗箭时,你也为我去寻了罪证,仍不敢检举揭发,如今他代劳了,终究是王谢中人,不算太坏。”

    “你倒还为他说起好话来了,他这般自私自利,倒还有理了?”

    “他不过是得了些功名利禄的好处,眼下他自告奋勇封去南广郡,便是想行一番作为,那便由他去行好了,往小处说是为助长王谢世家威望,往大处说那方百姓可得因他执政而安居乐业,衣食完具,是造福苍生之事,有何不好?”

    “你……你怎变得如此菩萨心肠了?”

    “蓖芷。”苏之眼中犹如变迁着沧海桑田般深邃苍茫,“我这数月长居北境,着实心头感概万千。战乱下的平民百姓太苦了,那些村民嶙峋枯槁,饿殍遍野,食不果腹已是常态,连虫鼠根块也食,更甚者有些落魄村落,一批人候着另一批奄奄一息之人,只待他们断气便去抢尸来食,更有些人还不等人断气便……蓖芷,我负伤后更常是思量,为官为贵有何意义呢,安居建邺又有何意义呢,若是为官必是应为黎明苍生而为,为变革这些潦倒惨象而为!”

    蓖芷听得有些心颤,望着苏之泪光闪闪的眸子,良久缄默不语。李将军心中亦是沉痛,道:“蓖芷公子,苏之所言确是如此。即便这战事有一日结果了,可他们的却再也家园不复当年了。”

    “可……为何建邺城中的权贵之家,却从来是歌舞升平,奢靡华贵的啊……”

    “蓖芷,我听闻前时谢伯父下令膳食开销从俭,大抵他亦是心怀难民,忧思国情,可要说变,谈何容易,纵然我王谢世家可舍弃锦衣玉食,与天下人共均,可……一来是杯水车薪难救如此众多难民,二来,其他世家,与王侯那派又怎会善罢甘休来赞成如此自讨苦吃的变革……如今,我想来是能帮一些是一些,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李将军轻拍了苏之的肩,道:“慢慢来,我们这一代老了,以后终究是你们的天下。”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悄然无声,那股大势已去,烈士暮年的淡淡忧愁弥漫空中,蓖芷低思了一阵,扬声道:“我去瞧瞧那孙利狗贼!”

    李将军道:“不急,一接圣令已被控制起来了,逃不了。你用了膳再去瞧也可。”

    蓖芷的肚子正恰时叫了一声,旧友相见竟忘了饥肠辘辘,却也难得,蓖芷赶紧捂住肚子掩饰,不然难免苏之又一通嘲弄。

    苏之亦是笑笑,此次并未嘲弄蓖芷,只道:“辛苦了,此次若不是你从中牵引,我中暗箭一时不可明朗,方才我已叫人宰了头羊,算我私人的账面上犒赏你的。”

    “只一头么?你苏之将军这么抠?”

    苏之嗔瞪一眼:“我宰两头你倒是全吃得下么?上回来便当你是贵客般烹羊宰牛,还不知足?”苏之说罢便搭着蓖芷的肩,三人向帐外头行去。

    那夜幕下的草原苍茫一片,风卷黄沙昭示着远处渐渐裸露的土地,抬头便是浩渺的星空苍穹,星月斗转,光芒若铄。

    蓖芷走着,却未在意这漫天星斗,而是低首敛眉,心中仍思忖着事。

    苏之见了,因道:“如今可真月亮自西边出来了,大肉当前,你竟毫不在意,果真是不简单,说说看,又是为哪位姑娘感怀忧愁?”

    蓖芷忙抽神回来,瞥他一眼:“你将我当做何人了?满脑子只有花花莺燕?我是想着放勋那事呢,他怎的想到釜底抽薪这一招,为何我偏想不到?”

    “如何釜底抽薪了?”

    “咦?你竟不知?是我未说么?哎,近来琐事繁杂,我也糊涂了!后来那放勋竟厚颜无耻跑去寻扶瑄,叫扶瑄将他手头掌握的机密道与他知,扶瑄最后权衡再三,还是说了我自鲜卑士兵口中取来口供之事。此事若换做了我,便是想着将此证据拿来自己深入挖掘,可你猜他怎做,他偏偏将此消息放出去,做了个局,设了个押赴建邺受审的假俘虏,再引诱孙利的人去暗杀那名假俘虏,叫放勋带人当场擒获,那人本是孙利麾下面熟的将领,一刑讯逼供,悉数招了,如此证据确凿下,司马锡那伙人直叫哑口无言,你说他心思怎么想得,竟是如此棋出怪招!”

    苏之不动声色地听罢,回道:“不算怪招,是你涉及官场不深,还不熟稔罢了。待你见多了,也便惯了。”

    李将军叹道:“无怪乎司马锡此次不得不弃车保帅。”

    “蓖芷,孙利后几日一斩,但战事还需继续,我也一时三刻回不去建邺,你需替我做一件事。”

    “你说。”

    “去南广郡盯着放勋的动向,你自己去也好,你若信得过你手下之人遣他们去也好,放勋不可脱离了我们视线。”

    蓖芷搔了搔鬓,微微凝眉歪首:“这是为何?”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蓖芷明白了!”

    二人抬首望着天上皎洁明白,皓月当空,撒下一地银屑,与天上那星河璀璨相映成去。李将军知少年公子之间又有些少年的烦恼与私话需聊,身为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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