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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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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着青青驾车的本领确是不错的。

    马车从一条羊肠小巷穿出,乌衣巷后门便映入眼帘了,后门外正是昨日去时的那条内巷,巷门口依然就有两名侍卫把手,青青仔细一瞧,这侍卫与昨日不同模样,许是换了班了。自打扶瑄出事后两府增强了守卫警戒,有一阵也调遣来王世安手下的近卫亲兵把手,扶瑄对这守卫更迭之事也不甚全然了解,只道是父亲与王伯父极为重视,乌衣巷内现在连只乌蝇也飞不进。

    “站住。”

    马车驶近,侍卫高喝一声,伸出一只粗臂拦下。这侍卫身高八尺,体形彪悍,颇有军中龙城虎将的气魄,青青心里一震为之,不由得紧张起来。

    “此……此是龙葵姑娘的车,车内是龙葵姑娘,龙葵姑娘是王府里蓖芷公子的常客,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今日我送龙葵姑娘来府上与谢公子攀谈,就不必查验了吧。”青青充声洪亮,想借此唬住侍卫。

    “两府有令,后门暂禁马车,请龙葵姑娘的车移步正门。”侍卫看都没看青青一眼,目视前方粗声道。

    这乌衣巷的侍卫出了名的软硬不吃,青青见从此门走是行不通了,只得调转马头行朝正门驶去,也好与车内公子商量。

    扶瑄在帘子后头也听着了,来不及思索今日为何有此禁令,当务之急是得快快想个对策如何溜回去。后门既然禁了,便只有走正门了,但正门门前有侍卫把手,不似这后门过了巷口岗哨便可将马车长驱直入,扶瑄在正门口一下车,不就全然露馅了么。

    待马车驶离后门,扶瑄微微掀起帘子俯身道:“既然后门禁了,那也只有走前门了,好在现在这个时辰两府老爷应是朝议去了,应撞见不着我们的。待会子我们来个声东击西,你佯作马车卡了轴,叫两名侍卫帮着来查探,我跳车窗逃遁,如何?”

    “好!”青青咬牙应了一声,重重地挥斥马鞭,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

    扶瑄见青青这般胆怯的模样,心中一柔,愧疚难当,这青青自幼入府便是良善纯真之童,如今自己教他说谎耍计,扶瑄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极不好受。

    “青青,要不算了罢。”扶瑄沉声道,“我们堂堂正正的下车,给老爷们认错去。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那样也好,青青不太擅长扯谎,怕一会子露了馅儿连累公子了。”青青咬了咬唇,嘟哝道。

    马车沿着秦淮河不徐不快地奔驰,晨时还朝辉映空的光景不知何时黯淡了起来,乌衣巷上空浓云卷至,秦淮风起,与这巷内青瓦脊兽一衬显得愈发阴阴郁郁的。主仆二人忖度间,马车已然绕了两府宅邸半圈行至了乌衣巷正门口。青青将马车勒住,和着不明朗的光线朝乌衣巷内望去,砖墙掩映,庭院深深,一派威严肃然之相。

    二人心事重重地下了车,正欲与门口的侍卫交涉,却愕然惊觉,今日门口怎一个侍卫都没有!

    扶瑄二十年朝夕生活在此,遇此情形却是头一遭,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大事?扶瑄心里担忧着,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府内去,身上的长袍随着跃动飘荡起伏。青青也见事态严重,急匆匆地跟着扶瑄的步履不敢懈怠。进了谢府正门之后便是中庭,穿过中庭即是谢府的正厅。

    扶瑄由不得多想,一个迈步踏进正厅,正欲喘息口气,眼前的景象让他既宽慰又惊心。

    正厅的上位,谢全与王世安端坐于正厅桌子两侧,谢全在左,王世安在右,二人面露厉色,目光如灼,冷脸黑面。谢全的眸子更如一汪黑泉,不知深浅却将人魂魄紧紧拽入其中。谢全和王世安两侧,府内大大小小的角色依列排开分立两侧,过年两府老爷接受贺拜时也未见这等阵仗,锦庭亦是满腹心事地立在谢全身旁。两旁侍奉着的婢女男仆们纷纷垂头耷耳,无一不是端肃的脸孔,闷着声大气不敢出。扶瑄暗自喟叹,一场暴风骤雨将至。

    青青不知是跑得太快被台阶绊了,还是被眼面前这气氛镇住了魂,一个趔趄跪倒在两府老爷面前,一声哭号刺破了肃静的空气。

    “青青知错了,青青再也不敢了”,青青头也不敢抬,声音颤地厉害,心里是怕极了。

    扶瑄行至正厅中央,端着两袖缓缓跪下,宽大的衫摆随身铺散在地,逍遥不再,俊容黯然,怅然郁色紧锁唇边,眉眼低沉恍惚若失鸟之林,夜幕垂至,青山向晚,一片寂寥。正厅内虽人员济济,此刻却极为肃静,厅外中庭虫鸣争喧,风吹草动,断断续续,鸟惊庭树而起,影度回廊偏斜,而扶瑄则跪地垂目长久不言。谢全知子素来能言巧辩,此刻却没了声响,平白之中又添了几分气,但也不开声,只巍然端坐,一父一子,对立上下,身形未动,心中却已如履薄冰。

    “瑄儿知错了。”半晌后,扶瑄到底先开了口,叩首道。

    “昨夜去哪里了。”谢全目光冰冷,语调不带一丝波动,却在厅中众人心里如利锤凿冰般掷地有声,声声惊心。

    “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偏走去摆花街么。”

    “孩儿知错了。”

    谢全端起茶盏,起盖嗟了一口,放下时却连杯盖震颤之音抖动长久也听得真切,又道:“扶瑄,你可知这弱冠之子与黄毛小儿的区别?”

    “知。弱冠之人需有思虑,有担当。”

    “我料想道理你也是明白的,为何却要枉纵自己呢?”

    “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这几日乌衣巷内侍卫调动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其用意也不必我多说。”谢全之声肃静如凛冬之湖,千里寒冰,叫人辨不真切冰面底下暗流涌动。众人此刻倒期寄于父亲能声嘶力竭一些。对于府内的人来说,谢全的平静倒更像是噬人于无声的消骨水,比洪水猛兽更叫人心惊胆寒。

    “扶瑄冒然,辜负了父亲与王伯父的一片苦心,请父亲与王伯父恕罪。”

    “如今苏之正为晋土舍身在北境拼杀,而你却满心玩乐。我王谢世家自魏时起就是这秦淮大家,历代师祖功绩显赫,刊国重臣,为何有你这般顽劣之徒。”

    谢全这话讲得狠决,谁听了心中都不免泛起一阵酸楚,手心手背,哪有这般一捧一踩的教训说辞。

    “父亲教训地极是。”扶瑄将头低垂,两鬓碎发丝丝缕缕离散于冠,恍若囚徒,掩住星眸。

    弄得这般狼狈,王世安亦是有些不忍,但心中明了谢全这戏又要做全,只此情景他也吃不定谢全是动了真怒了还是虚晃一枪,便道:“谢兄,扶瑄违背禁令也是思量过的,这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么。扶瑄也是知错了,古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念及他初犯,态度也端然,谢兄也就饶恕了他这一次吧。”

    谢全不理,道:“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罚是必然要罚的,违抗家规,该当何罪?”

    “依照家规,违抗禁令,杖责二十……”

    “父亲!”锦庭侧身出于众人前禀道:“兄长所犯并非十恶不赦之大罪,以何要以家规惩处如此大动干戈!”

    “退下。”

    “父亲!”

    “退下!扶瑄依规杖责二十,仆从青青规劝不力,庇佑瞒报,亦杖责二十。”谢全冷声如旧,又添了漠然,“今日这杖责不全为你,两府上下为你二人牵挂一整夜,忧忧众心,于情于理你也该有个交代。”

    扶瑄沉寂了半晌,忽的抬眸,迎着谢全目光如磐,坚毅道:“扶瑄受之理所应当,但青青是为了保护扶瑄才一同出府,青青的罪责也应由扶瑄承担。”

    “在理。”谢全眼神一瞥,似轻描淡写,“那便由你一并担去青青的二十杖责,扶瑄,杖责四十,即刻执行。”

    跪伏在地的青青惊恐地抬起头,慌忙跪爬过去道:“公子,这如何使得,是青青不好,公子你身子方好,怎么能挨得了这几十杖!”又转向谢全与王世安连连磕头疾呼:“是青青不好,青青怂恿公子出去玩乐,要罚就罚青青吧!”

    “青青何罪之有!”扶瑄扬声:“被禁足的是我,违令的也是我,与青青无干!”。

    “公子……”

    “好,也算是敢作敢当。”谢全旋即转身吩咐道,“四十杖责,一下不可怠慢。张炳,去取杖来。”

    听闻谢全铁了心要行刑,众人心里如百爪挠心。王谢家规自两家迁至乌衣巷时订下,依照祖训违背家规者无论身份地位一律严苛刑罚以儆效尤,家规之中,又以杖责最为严苛,这杖责下下捶在腚处,寻常人挨了十下便要皮开肉绽,四十下简直是要伤了筋骨取人性命,但谢全与王世安宅心仁厚,家规已是好久不曾动用了。虽说扶瑄自小习武,但毕竟大伤初愈,怎堪如此重责。看来谢全此次虽面上不表,但心里是动了震怒了。

第二十三章 槛阑风起() 
张炳得令退出去了,不时便取了长丈归来。

    这丈形状就让让人生寒,上段漆红,下段漆黑,丈长七尺,粗若攒拳,丈上的漆色还簇新着,想来应是自订制之初便没怎么用过。厅内盯着这丈屏息凝视,想救扶瑄却又自觉身份卑微不足道口。

    还是王世安发了声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侧身对谢全道:“扶瑄身子刚好些,杖责四十未免也太重了些吧?我知这两府家规不可违,不如待扶瑄身子好了,再来补这几十杖,如何?”

    “瑄儿……”

    王世安话音未落,只听厅外一声疾呼,如泣如诉,赵姨娘正凄苦着愁容向厅内奔来,锦庭紧跟在身后护着她。谢全知这赵氏护子心切,特命人不要让她知晓此次责罚扶瑄的事,未曾想还是叫锦庭溜了出去通知了她。众人见赵氏来了,惴惴之心总算是半落了地,知这杖责今日是打不成了。

    赵氏一步入正厅,索性也丢了世家姨娘的端持,一下扑倒在扶瑄身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护住扶瑄的身子怆声道:“谢全,你怎的如此狠心,这四十杖下去,会要了他命的……今日,你要打扶瑄就先打妾身吧。”

    锦庭亦是跪在二人身旁,恳切道:“父亲,请饶恕兄长吧。”

    “妾母……你快起身!”扶瑄也是心慈耳软之人,尤是见不得女子哭,况且是这般年纪的长辈替自己求情,半是悔恨半是疼惜,泪也无声地沾湿了衣襟。

    谢全摆手示意婢女将二人扶起,赵氏不理,依旧哭天抢地,似蒙受了六月飞雪似的莫大冤屈,家规审到这个份上,众人心里也是始料未及,只道是这场面要是传了出去,明日便是摆花街上说书人口中的笑谈了。

    眼见着局面无法收拾,谢全心中微微一动,郁声道:“也罢,今日众人替你求情,看在王卿与赵氏的颜面上,便暂缓执杖。刑虽缓,但罚不可免,扶瑄自今日起三月内不许出户,不许饮酒,不许有人服侍,另每日默书三千,交于我书房我亲自查验。待身子痊愈,补齐四十杖棍,一下不可少。”谢全说罢长出口气,起身拂袖从正厅侧门行去。

    王世安也一同起身,却躬身道:“扶瑄,今后好自反省,引以为戒啊。”语毕也追随着谢全的步履离开正厅了。

    见两位老爷走了,众人知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赶忙迎上去将扶瑄搀起,口中念念有词地宽慰着。扶瑄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只是垂着眼帘默默不语,倒不是因为谢全在众人面前令他颜面扫地,而是他自知有错,两府正直忙乱之时,自己未能帮衬一二还要为他们增添烦绪,累及赵姨娘赶来为自己求情。扶瑄思量着,一时之间羞红了脸,愧疚之情充溢心间。

    “好瑄儿,没事了。”赵氏抹着泪,由众人簇着过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扶瑄心疼不已。

    惊魂未定的青青也从地上起来,过来搀扶瑄,颤着声道:“瑄哥儿,我们回房吧。”

    扶瑄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卧房,另一拨人则簇拥着赵氏。扶瑄想起前时老爷刚立下的规矩——不许旁人服侍,便命来人退下去照料妾母。

    乌压压的一拨人散去,扶瑄卧房瞬时安静了下来。方才送走人群,还未透口气,桃枝又端着一个置放着雕花玉炖盅的托盘进来了,只是这会子桃枝一改往日凌厉的模样,眼中难得得露出了为难之色,一看便藏着掖着什么心事。

    扶瑄见状,已然猜透了八九分,宽然笑道:“桃枝,这事不怨你,你也是为我安危着想才去禀报老爷的,你只是做了件你应做之事,是瑄哥哥我顽劣偷跑出府了,你切莫自责才是!”

    桃枝听闻心中一震,托盘微微颤动似要端持不住,扶瑄赶忙帮她接过托盘放下。

    “公子,我对不住你!本想亲自向公子领罪,还是叫人先我一步告知了你。”

    “无人告知我,是我自己猜的。桃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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