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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皇上深夜召集,不为的是那胡蛮战事?与那谢公子何干?”
“谢扶瑄与王苏之在建邺合享那‘扶苏公子’的美名,朕说到苏之之功便想起扶瑄了,怎的,不行么?”皇上又道,“此次将领征战有功,朕想来,招扶瑄前来与朕一道挥字一幅,赞扬此次战事诸将之功!”
朝臣登时恍然大悟,皇上今夜急召议论战事只不过是个幌子,书字赞扬诸将之功亦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想约谢扶瑄来书字玩呢。他们只道皇上顽劣,却不想顽劣到这般为所欲为的地步,太极殿素来是历代先帝朝堂议事之处,一切装潢极是庄严,如今却叫皇上拿来娱性,但事已至此,却也只好由着皇上性子,只在殿下兴趣索然地候着。
皇上极欣喜,索性步下龙位,揽住扶瑄的肩头,道:“朕得英才如谢扶瑄如王苏之,一文一武,双璧交辉,犹如当年谢安、王导辅佐先帝,四方平定,清明盛世,指日可待啊!”
“只是首战告捷,古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老臣唯恐王谢二家因此战告捷而自满自大,来日反叫敌方打个措手不及。谢公子许可得意有些为时尚早了罢!”只见桓皆从旁呼声而出,他身为七品小官,本无权参与此会,但到底那幅字为他长脸不少,皇上亦是将他于扶瑄同等对待,破例也招他一同前来,但他心高气傲,早已看不惯那皇上将谢扶瑄捧得这般高,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来触皇上逆鳞。
“扶瑄并未得意,桓冼马又何处此言?”扶瑄回得沉稳淡然。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臣只言,此刻若要褒奖王小将军,不合时宜。”桓皆说这话时,全然未觉一旁皇上已脸色铁青,司马锡连连朝桓皆递眼色,他却全然沉浸于滔滔不绝中,瞧也不去瞧。
扶瑄回:“行军之事,若不褒奖有功之臣,只会让军中士气大为衰减,到时身赴战场,当真无人敢为国舍身拼命了,古时便有军中‘奖惩分明’,理便在此。”
“为国舍身为得是‘忠义’,而非‘利益’!倘若士兵为国征战也为那区区赏金,与那山贼悬赏有何区别?”
“桓冼马!”皇上喝道,“从前谢卿、王卿在此总与皇叔争辩,如今倒好,换了个小辈的来吵了,朕的耳也叫你等吵聋了!你倘若真有那本事,你去领兵打仗呀!”
皇上这一句只堵得桓皆牙口无言,司马锡赶紧道:“皇上,桓冼马素来是这般直言不讳,不识恭维,望皇上恕罪!”
“罢了罢了,朕今日心情大好,便不与你计较了。”
“谢皇上。”
扶瑄道:“理不辨不明,愈辩却愈明,请皇上恕罪扶瑄前时冒然。”
“行了。”皇上又在殿上笑嚷着,“赵中官,还杵在那处作何,快些与谢公子笔墨伺候着!”
第八十六章 各自为安()
少时,扶瑄于太极殿里书完了字,议会散了,群臣自苑城皇宫而出,三架车马便回了乌衣巷。
照理说,被皇上如此当众褒奖,应是欣喜才是,而扶瑄却欣喜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他不喜这般被皇上如专写书法的男宠般宠着,而忽略了他其他才干,另一方面是他在家有着牵挂之人,心中有着未平之事。
谢安与王导本欲再留他片刻商议战事,扶瑄瞧了一眼头顶月辉朦胧,心中所悉已然四更天了,便与谢安与王导拜道:“父亲,王伯父,扶瑄今日有些乏累了,才思不敏,请父亲与伯父允许扶瑄先行告退了。”
谢安与王导听闻对望一眼,也略惊诧,前时他在摆花街彻夜饮乐寻欢时也未见他说过一声累,又道是得了皇上褒奖之人,理应意气奋发才对,可反观扶瑄,竟有些沉郁之色,谢安亦是过来人,寥寥数眼便看透扶瑄心中梗结,到底还是不与他道破,默然放他走了。
望着扶瑄翩翩远去的身影,谢安叹了口气,无奈之色溢于言表,道:“我唯恐他终有一日,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王导道:“可人生之路,终究需得由他自己行来,方得体悟长进啊!”
扶瑄一路携风,急急地朝长公子屋苑赶,可一临近屋苑,他的手脚瞬时收敛起声响,比那长有软肉垫的猫儿更轻柔,生怕惊了里头正寐着的什么人,那个他牵挂着的,有未平之事的人。
但当他一进院子,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初梦原先所住的偏房竟然掌着灯。他心生疑窦,便过去瞧,一启房门,初梦果真正在里头坐着。
初梦见扶瑄来了,便幽幽然抬眸道:“公子回来了。”
扶瑄一望偏房的砖瓦顶,原先硕大的窟窿竟已然给填平,砌上新瓦了,从前他为留初梦在自己房中住,便有意拖延着工匠工期叫此屋顶一直未修缮妥,如今一瞧,心中更是笃定了这结果,另半截也凉了一下,初梦应是铁了心与他分居了。
“屋顶修缮妥了呢。”扶瑄仍是心有不甘,上前道。
“是呢,初梦叨扰公子许久,心感愧疚,便催促工匠快些行事,未曾想修起来也挺快的,眼下已然修缮妥当了。”
“妥了便好。”扶瑄四下张望了一圈,又问:“那焚香可叫内务拿来了?还缺何物么?床褥什么的可还暖?”
“公子……已然五月天了。”
“哦,是呢。”扶瑄笑了笑道,“五月天,该是暖了,那床褥可曾换了薄凉清爽的?”
初梦自是明白扶瑄是刻意寻话与她聊,那床褥薄厚,但凡有眼睛的一眼便可看出来,便道:“公子一夜入宫议事应已乏累了,莫理初梦了,早些回去歇着罢。”说罢便起身欲送他出偏房,神情冷冷淡淡的,似二人从并未有那般亲昵过。
“这是怎了呢……那晚湖心亭之事,你恼我了?”
“初梦不敢。”
“你素来是口是心非,说着不敢,心里又憋闷着,以为我看不出来?”
“公子那般尊贵之躯,初梦身份卑微,怎敢恼公子。”
扶瑄听了这话,他这般应对险言恶语仍是儒雅温和之人,朝堂之上连皇上也要敬他三分,竟被他眼面前的小女子逼得有些急了,只道:“初梦,纵然我有万般不是,求你道与我知可好,我一切都可改,但求你不要如此对我不理不睬!”
瞧着扶瑄这在外头威风八面的公子,此刻却如此低声下气央求,初梦亦有些不忍,再瞧扶瑄连那身面圣的官家乌衣还未退便来哄她,初梦差点心软便松了口,但她沉默了片刻,眼眸向窗外不经意地流转,旋即又牙关一咬,道:“公子请回罢。”
“初梦,倘若你是因那日湖心亭我与维桢饮醉一事伤心,我扶瑄对天起誓,今后再不与任何女子饮醉,即便与公子饮醉也自会归来!这样可好?”
“初梦当真不恼。公子来日便会娶维桢小姐为妻,夫妻之间同饮共乐,在平常不过了。”
“娶维桢为妻?!我怎的不知?!”
“公子面圣回来,应是饿了吧?初梦在公子房内留了点心,公子快去吃罢。”
“我不想吃。“扶瑄道,“你是否心中另有他人了?那个桓公子?”
“公子说笑了,初梦并不钟情于他。”初梦亦是浮现一丝自嘲的冷笑。
“可你那日在南岭王府……”
“公子误会了,不过是他前时救过初梦性命,惘然旧事罢了,一事归一事,初梦不会错将感恩当做情爱的。”
“那又是为何?”
“也罢,公子不吃点心便不吃了,随公子欢喜,初梦此刻却是要睡了,便不留公子了。”初梦说罢便是起身欲送他出去,扶瑄身子却动也未动,道:“倘若你不是担忧于我,为何直至四更还是不睡,我知你从前亦是这般,需是要等我回来一同睡,你明明心中有我,牵挂着我,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初梦幽幽然抬眼,却是满目凄楚,眼眸中似蕴藏着沧海桑田变迁,周而复始,看透世间人情世故。
“公子。”初梦缓缓道来,“有时,眼所见的未必为真,公子又怎知初梦便是初梦,初梦倘若有一日不是公子看见的这般模样,公子还会说出方才这话么?”
“你心中有我的。我看到了。”
扶瑄肃然,擒过初梦的肩,拿他那邃如星辰的眼望着初梦,那眼里既愠着火,又漂着冰,初梦只与他对视了须臾便别过头去不敢再瞧。
扶瑄又道:“从前之事之归从前,人生不过春华秋实数十载寒暑,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不好么?”
“公子,世间之事,有如此简单便好了。”
“怎无如此简单!”扶瑄重了语气,动了心气。
“公子……你不知!”
“不知何事?”
“初……”一瞬间,初梦几欲将女刺客一事道出口,却在话及唇边的最后那刻被一阵泪意挡了回来,双眸瞬时黯然失了神采,只轻轻道,“公子……只当是发了场梦罢。”
初梦最后撂下这淡淡一句,化作一缕香魂青烟缭绕于扶瑄耳畔久久不散,正在扶瑄默然之际,她忽的起身连推带搡,将扶瑄轰出门外,又“轰”得一声,重重合上门,将她与扶瑄所在的世界割裂开来,只怕晚了刹那,她的泪已然要在扶瑄面前掉下来。
屋外五更叫过,雄鸡报晓,天色已泛起了初白清透,屋内的镂花烛火已泣作残泪,她跌跌撞撞寻了随意一处地砖上瘫坐下,地砖清凉,阵阵寒意直沁肌骨。那前时推搡之间沾染的广藿香之气仍周于鼻尖,只是梦终需醒,梦醒交替的那一刻,却最是恸人。
屋外又叫了三声鹧鸪,初梦在失神之中亦是听见了,那是放勋在外窥听监视的讯号,三声即告满意,他便要回去了。
扶瑄入宫面圣之时,放勋来此苑授意初梦需与扶瑄做个了断,方可再行交易,初梦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倒不是全为放勋手中的情报,而是长痛不如短痛,扶瑄即将被皇上赐婚,而倘若自己在,扶瑄应会推却婚事乃至因此顶撞谢安,触怒皇上,连累世家,如此这般倒不如她提早退出,虽牺牲了自己的情爱,但可叫扶瑄他日安然些,倒也值得,又况且,自己这般刺客身份,倘若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又该如何自处。
第八十七章 细风潜叶()
南岭王府这头,桓皆屡次三番挫败于扶瑄,心中之郁结作一团乱麻,而经他那夜朝廷顶撞之后,司马锡亦是冷落于他,直叫他更为郁结。桓皆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触及皇上逆鳞是真,司马锡委婉叫他在府中沉寂反省了几日,但终究也反省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日日头恍恍惚惚又高升,他吃饱喝足,到底自诩不是池中物,又动了心思,想了想,还是去寻成济来谈谈。
桓皆晃晃悠悠朝司马锡书房那处走,远远便瞧见那朱漆雕门紧闭,书房门外有成济守着,神情颇试警觉,桓皆见了,瞬时心中一动,一股热血冲上心头,这场景颇是眼熟啊!
而那头成济虽年过半百,可眼神却格外的亮,桓皆离他百丈开外,竟已然瞧见了他,桓皆见成济似正盯着自己方向,也便只好上前,行了个礼道:“成管事好,成管事当真操劳了。”
“桓冼马好,前时王爷命桓冼马回去熟读《春秋》,可有些获益呀?”
桓皆此刻心中已有旁的打算,自然丝毫不想与成济多聊,便道:“受益良多,多谢王爷指教,王爷既然在里头忙着,那桓某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
桓皆说罢边兀自退下了,成济仍是那副城府颇深的笑容望着他离去,自然,桓皆怎会离去,他一离开成济视线便当即转了个弯迂回至书房后头,一如当夜他于墙角窃听司马锡与黑衣人密谈一般。
他熟稔地扒上窗户,许因前时窃听尝到了甜头,又或许吃准了无人敢在南岭王府司马锡眼皮子底下窃听故而松懈戒备,虽是白天,桓皆竟也大着胆子,讲身吸附在墙上,拿炯炯的眼眸直往窗棂里灼。
里头果真有人!
只见那人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眉目英挺,无关疏放,面庞上的线条似由常年风吹日晒显得分外粗犷,寻常汉人大抵身长七尺,而此人竟有八尺,一身粗布衫裤,脚蹬五色丝细革靴,通身崭新干净,如此布衣之人竟能入得司马锡书房与他相对而侃,不说是乔装恐怕都无人信了。
桓皆侧耳细听,却发觉此人似操有一口与那黑衣人一般的胡人口音,说话铿锵有力,语调中却有孩童学语般的怪异,且此人说话比那黑衣人更是含糊不清,桓皆听了一阵,才慢慢明白他大抵所言之意。
正琢磨这,却不料屋内那人忽然怒了,一拍桌子大喝:“司马王,你们中原人便是如此对待昔日盟友的吗?”
司马锡连忙陪笑道:“慕容将军哪里的话,我们汉人有句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