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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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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恒通米铺() 
♂,

    苏拂闻得周吴声响,心下稍安,转念又一想,此时已过夜半,早已到了宵禁时候,周吴怎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邻院的人忽听她没了声响,没话找话似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回过神,“睡不安稳,便起来散步。”

    周吴听她此讲,幽幽的笑出了声,“你的眼睛不是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么?”只是在这深夜里,这笑声怎么听都觉得不合时宜。

    她微顿,不知再说些什么。

    良久,只听周吴又道,“从明日起,我不能再带阿昭了,我要离开了。”

    她怔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在怀疑周吴的身份,这身份真正得到了验证其不普通,她又不显得那么雀跃,片刻,她迟迟的答了一声好。

    一夜无话。

    周吴第二日大清早就离开了,苏拂不放心将苏昭独自放在家中,便请魏嫂子寻了一个稳重的仆妇来看着苏昭。

    那仆妇姓方,是从前几年发洪水时逃难到长乐府来的,老实巴交的,和魏嫂子关系不错。

    日子逐渐步入正轨。

    两日后,市井百姓也纷纷谈论起那叶氏一家,说是陛下本有圣旨他们驱逐出长乐府,可谁知一夜之间,叶氏夫妻双双自尽。

    至于那叶央,此刻大抵是在宫中做了太监。

    苏拂闻此消息之时,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七公主提起叶央时那瞳孔涣散的模样。

    叶央这辈子,才算是完了。

    秋茶已下,且收成不错,姚氏茶行开始有的忙。

    早些时候便筹备走货到契丹,这次终是装了满满的十辆马车,气势好大,护卫和伙计加在一起,将近百人。

    看来这次姚氏是来真的,不像上次一般拿他们做饵。

    只是这次随行的伙计中并没有苏拂。

    一来,她担心苏昭独自一人在家,二来,姚韶华对她不放心,生怕她误了事一般。

    她倒有些猜不透姚韶华的意思,既然生怕她误事,又为何让她继续待在茶行,却也不赶走她。

    车队从八月中旬出发,一来一往至少要到将近过年时才回来了。

    茶行的货仓清空,余下的伙计不过了了,做了些收尾之事,姚管事便大手一挥,让他们逐个回去了,等到明年开春时再回来。

    七公主既死,其产业充公,以往的陪嫁都收入国库。

    那张米铺的契约在苏拂手中,因此,这米铺便幸免于难。

    等一日抽了空,苏拂便带着苏昭,雇了一辆牛车,到城西的米铺去了。

    徐管事虽是个老实人,但那徐婆子却是个见主家危难,急于逃跑之人,有这样的内人在他身边,苏拂便不大放心。

    因此,她虽接手了城西米铺,却没有再挽留徐管事。

    这米铺作为昔日七公主的陪嫁,所处位置着实不错,处在大街正南处,四通八达,来往十分便利。

    她同苏昭下了牛车,让牛车在此等候。

    米铺的门紧紧闭着,招牌上书“恒通米铺”四个大字,在米铺左侧,是个卖杂货的,在米铺右侧,是个卖香料的。

    卖杂货的是个妇人,本在门口坐着,见两个少年站在自己店铺隔壁,便走上前来,“这家店铺已经关了好几日,小郎君还是换别的地方吧!”

    这妇人是好意提醒,苏拂微微点头致意,便走到这门前,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开了这铜锁。

    这妇人见他有钥匙,这才知自己方才的话错了,遂即走进了杂货店。

    她携着苏昭走了进去,复又将门关上。

    这米铺她曾粗略看过一眼,进门便是柜台,而在柜台后侧,则有一隔板,隔板后面空旷,堆砌这麻袋装着的白米,约有二三十袋,有十石左右。

    这便是这米铺的全部家当。

    如今米价斗米不过十钱,算的是便宜的很了。

    “阿姐,好多米。”跟在她身旁的苏昭忽而道。

    苏拂摸了摸苏昭的脑袋,算作回应。

    这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将这些米卖了,大抵撑不过十天,若是他们自己吃,怕是要吃到这些米都长虫子了。

    她又折返过身,回到柜台这边来,往年的账簿大抵都送到了叶宅,这会儿她手中也不过那日徐掌柜交给她的。

    她对此不算在行,只是粗略翻看几眼,知道如今米价压低,利润薄弱,根本没什么盈利可言。

    这会儿,她更是觉得徐掌柜能一直待在此处,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此间情况研究透彻,她便不在此地浪费时间,走出米铺,复又关上门,坐上牛车便回了杨桥巷。

    离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想着,是将这白米处理出去卖别的什么,还是继续卖白米?

    等到了杨桥巷,她同苏昭下了牛车,双双往家里走着,却见左邻的院门大开着,魏嫂子那里忙进忙出,泼在院内的水泛着淡淡的红色。

    她在院外站了一会儿,便见魏嫂子从屋里出来,用手抹着眼泪。

    魏嫂子偶然抬头,却见苏拂领着苏昭就站在院子外面,方才那抹眼泪的模样让他们二人看见,此刻便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直接避开,只好被转过身擦干眼睛,扯了一丝笑意,“苏兄弟何时回来的?”

    她看都看到了,也不能转身就走,见魏嫂子过来说话,便道,“也是刚回来,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魏嫂子方才扯出的笑意又悄悄会走了,下意识叹了一口气,“你魏大哥被打了。”

    “被打?怎么回事?”

    “你魏大哥这个人,卖肉全凭喜好,看着顺眼的人,就多给别人一些,看不顺眼的,又不多加理会,可这看顺眼的多半就是些老百姓,看不顺眼的,就是那些高门大户里的采买的婆子了。”

    “今日那婆子估计受了主子的气,到这菜市上又受了你魏大哥的白眼,这不?当即就找了几个打手,将你魏大哥当街揍了一顿,打的头破血流。”

    说着,魏嫂子更是气,“这也便罢了,京都巡查卫过去收拾残局,将打人的放走了,硬是将他关在牢中一日。他这个人,总是不让我省心。”

    “看过郎中了么?”

    魏嫂子点头,“可不,这血水还是郎中给清洗的。”

    苏拂又将视线放在那血水上,见其色彩,便知伤的不轻。

第三十四章 新丧() 
♂,

    苏拂随魏嫂子去屋子里探过,原本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是看魏屠夫差些肿成两个脑袋的脸,这才知那些人是专往脸上招呼的。

    这也便罢,堂堂八尺男儿被打的只能躺在榻上修养,便知那几个打人的,到底是下了狠手。

    魏屠夫表了一下她来看他的谢意,便不肯再开口,原因无他,这嘴角一扯,整张脸都疼。

    魏嫂子送她出去时,她问了一句,“嫂子可知打人的是哪家婆子找来的打手?”

    魏嫂子叹了一口气,“是控鹤都指挥使府上的。”

    苏拂了然,闽帝身边有两方亲兵,一方是控鹤,一方是拱宸,端看控鹤都将和拱宸都将合谋兵变,康宗因此下位,就知这天子身边近侍的重要性。

    如今这两方人物助王延曦登上帝位,正是风生水起之时,难免会有些张狂跋扈,连府中负责采买的婆子都狐假虎威起来。

    不过既然惊动了京中的巡使卫兵,这件事也许会传到控鹤都指挥使的耳朵里,依着他的性子,此事应该还没完。

    想到这里,她表情略显严肃,“这几日让魏大哥好好歇息吧,先不要外出了。”

    处在皇城脚下,百姓惯会小心做事,因此魏嫂子自然也懂这其中的道理,只能先在家中避避风头再说。

    翌日一早,苏拂在小厨房忙着做粥,忽听邻院有了响动。

    她净了手,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便见在左邻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厢十分讲究,木刻花纹,无不精细,其主人可见并不一般。

    她又走回院子,给苏昭洗漱好了,又喝点粥垫垫肚子,方才的声响已经渐渐远了。

    院门被敲响,魏嫂子唤了她两声。

    她折身去开门,便见魏嫂子满面红光,“苏兄弟,方才控鹤都指挥使派人过来探望你魏大哥来了,还送来好些补品及药草。”

    听到这里,她便觉不妙,此事终究还是照着她想象中的模子发展了。

    “嫂子,这药材种类繁杂,你还是寻个郎中看看,别吃了药病情又严重了。”

    魏嫂子听了,忙是点头,又同苏拂寒暄两句又回去了。

    苏拂陪苏昭用过粥,收拾妥当之后,便教苏昭写几个字打发时间。

    前两日苏拂去书铺买了本《千字文》给苏昭启蒙用,闲暇时教了他几句,这会儿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里背着头几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

    苏拂则是捧了一本战国策,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时间久了,苏昭过来晃了一下,叫了声,“阿姐。”

    苏拂回过神,“怎么了?”

    “有声音。”苏昭继续道。

    她听苏昭这么一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好似隐隐约约有些什么声音,只是听不真切。

    她站起身打开院门,见左邻的院门大开着,这声响大约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她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越是走近,声音便越是真切,如鬼如诉。

    声音就是从厢房内传出来的,听起来像是魏嫂子的声音,只是哭的这般伤心欲绝,难道是……

    她心中一震,神情一凛,夺门而进。

    魏嫂子整个人都伏在床榻上,双手不断捶打,苦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一旁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人,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在床榻上,魏屠夫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昔日壮如牛的身子同这无血色的面孔看起来格格不入,那胸口已没有如常人一般的微微起伏。

    她拉过那带着药箱的郎中,悄悄的走到院子里,“这是怎么回事?”

    那郎中中年模样,此刻稍显无奈局促,“这魏家媳妇三刻钟前去诊堂寻我,说是她家里人面色胀红喘不过气,我便急匆匆的和她过来了,谁知过来后,这人已经没气了。”

    “你可曾诊脉?”

    那郎中回道,“这人死了,我本打算走,可这魏家媳妇拉住我不让我走,我只好号了脉,可这人已经死了,号脉又有什么用?”

    从这郎中口中,苏拂已经知道,她今日交代给魏嫂子的话,魏嫂子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号脉不一定为了救人,可能看出死因?”她继而问道。

    郎中稍显为难,“这是仵作的活计,不过依我拙见,大抵是补药吃多了,这人身子近来有些亏空,什么百年灵芝,人参吃的这么多,不要了命才怪。”

    对于魏屠夫的死因,她也算清楚了,魏嫂子是救人心切,见到这么些补药,自然想着挑着好的吃,却不知病中的人忌口良多,这分量也是可多可少。

    “先进去吧!”那郎中想走,但见苏拂不肯放他的样子,又怕魏家媳妇去诊堂闹,只好随她进去,等着魏家媳妇冷静一些,想清楚原委着实同他无关。

    苏拂进去的时候,魏嫂子已止住方才的嚎啕大哭,此刻也变得细细呜咽。

    她就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面前这一景,等那魏嫂子彻底停住,回过头来看人的时候,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那郎中趁机道,“魏家娘子,我来时这人已经去了,总是怪不到我的,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魏嫂子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这郎中,只是呆滞在一旁,没有应,也没有不应。

    那郎中见此,就当魏嫂子是默认,连忙溜之大吉,此刻,屋中只剩下苏拂和魏嫂子两人。

    片刻,魏嫂子神情恍惚,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嫂子有没有想过,控鹤都指挥使为何会派亲信过来探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魏嫂子微微抬头,懵懂道,“难道不是因为他府中的婆子仗势欺人,他替府中的人道歉来的么?”

    苏拂嗤笑一声,冷冷的看向魏嫂子,“控鹤都指挥使是天子近臣,朝廷多数官员都不被他放在眼里,魏嫂子以为,魏大哥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青睐?”

    魏嫂子听了苏拂的话,张口欲言,“可他凭何要害了我们?”

    这世上,多的是这般愚昧无知之人,总觉人命关天,若无大事,怎能害人?可却不知这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不高兴了,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苏拂看向床榻上的受害者,恍惚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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