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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定远侯早已交了兵符,但余威还在,任上的士兵如此作乱,且人数众多,自然不好惩处,陛下勃然大怒,将定远侯宣到宫中,训了好几个时辰。
这日晚,定远侯阴着脸回到定远侯府,仆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侯爷。”
“去唤世子过来。”
仆从转身,默默的携了一把汗,好在这一次侯爷没有迁怒,不然他的小命,怕是就不在了。
等陆清离过来,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定远侯的脾气渐渐退去,等他过来了,不过冷眼看他一眼,“你倒是乐的清闲自在。”
陆清离没听到一般,直接问道,“父亲唤我过来有事?”
定远侯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循循善诱,“你如今是定远侯世子,与侯府共存亡,如今侯府有难,你总不该坐视不理。”
陆清离微微抬头,斜睨了定远侯一眼,嗤笑一声,“不是我坐视不理,是二叔忘本了。”
他的称呼变了,定远侯的面色也变了,“隔墙有耳。”
他不以为然,继而道,“我同二叔过来的目的,二叔应该很是明白,如今战局被打乱,都是二叔的功劳,想必消息传回去,二叔在那人的眼中应极为得力,只可惜若是那人得知二叔的真正意图,二叔还能有命活么?”
定远侯气的站起身来,双眼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心中一顿,遂即气急,“你耍我。”
陆清离似笑非笑,“二叔哪里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定远侯哑口不能言,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陆清离两眼,拳头紧握,下一刻便要往他脸上招呼,只是下一刻,他背后的衍玉闪身上前,一手抓住定远侯的手臂,将手臂扭送至他身后,另一只手臂同样如此。
定远侯冷冰冰的看他,“清离,你要反么?”
他无视这般目光,只是回敬道,“二叔,是你要反才是。”
他推动轮椅,背对着衍玉道,“宋泽该是要回来了,你看着办吧!”
衍玉应声,便由他先回去了。
如今夜色深重,月色幽然,四周寂静,仆从婢女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不敢出门,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呢?
大抵是四年前,从宫中来的消息,说是嘉宁郡主忽然被禁军首领康骞抓到的大殿,说她同敌国通信的信件被找到,康宗大怒,将她关进大牢。
他记得第一次在宫中见她,她的模样倔强,细微的表情很是深入人心,他渐渐留意,每每去宫中进谏太后之时,都会同她说上几句。
之后几个月之后,她跑到定远侯府,说要嫁给他。
他不愿意。
他的身子形同废人,自幼时到如今,他不知试着站过多少次,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痛,最多走上七步,便不能行,后来他便放弃了,不走了。
自从她说要嫁给他之后,她央了太后****都过来,他对她日渐冰冷,每夜却又偷偷开始下地,就为拾起早已断绝的希望。
可是整整三年,他也只能走十步,就算忍着钻心的剧痛,第十步之后,他的腿便开始没有知觉,会栽倒在地,他狼狈的模样,大抵也只有衍玉见到过。
没人能想象的到玉树临风的定远侯世子每夜无数次的摔倒,从开始的面目铁青变得习以为常。
那****乘坐轿子,她跟在轿子旁边去登鼓山,他从飘起的车帘处望见她的侧脸,看她嘴角轻勾,他心中一跳,便忍住不去看。
从出生那日起,他的命,便不是他的了。
她入狱十几日,他生怕康宗下旨让她失了性命,便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将她换了出去,本以为此事过后,她便可以回来,可他却只等到她的骨灰。
他一直在查是谁在陷害她,直至抓住那个善于模仿笔迹之人。
他的书房里很多她通过暗卫递过来的信,有时是在宫中所闻的一件趣事,有时不过是她吃着好吃的点心,他都好好的放着,可谁知这变成了摧毁她的源泉。
那个模仿笔迹的人是定远侯身边的人,那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定远侯指使,他曾令人用刑,将那人关在地牢,令那人生死不能。
可他唯一不能动的,是定远侯本人。
两年前,他让人在陛下耳边进言,陛下先是将定远侯调到泉州,他用两年的时间将定远侯在朝中的人脉一一打散,等定远侯归来时,他又派宋泽前去,挑拨泉州将领同士兵的关系,三百里加急一封一封催人命一般的送入朝中。
就连控鹤都指挥使,他也是刻意为难,就是想让朱潮沉不住气,参定远侯几本。
如今的这一切,很是顺利的完成,只剩最后一步了。
他回到院子里,宋泽已经在书房内等着。
见他过来,宋泽俯首道,“世子。”
他从宋泽身边过去,拿出暗格里的一沓书信,递给了宋泽。
宋泽会意,便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等到明日,大抵都会尘埃落定,他这算大仇得报么?他不知道。
在一年前,他知道的是,他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若是早知会有如此结果,她给的书信,他定然不会留着,纵使只能在心中缅怀,无法睹物思人,他也认了。
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不论做什么,都挽回不来她了。
仇恨会使一个人变得可怕,可失去了仇恨,却觉心中虚妄的很。(。)
第八十五章 通敌叛国()
♂,
天色方明,定远侯府的大门便被人用力拍开。
侯府守门的人总要认识不少达官贵人,等仆从将门打开,一眼辨认出了这是禁军统领康骞,仆从未来得及将康骞拦住,康骞一脚踹开他,就闯了进去。
身后跟着二十名侍卫大摇大摆的从侯府正门鱼贯而入。
方过前院,康骞停下,在他面前的,是侯府世子陆清离。
圣上只是下令捉拿定远侯到大殿,并未剥夺其名号,是以康骞对他还算尊重,“世子,请不要妨碍公务。”
陆清离看向康骞,他是这两任君主身边最得宠的将领,能屹立不倒,是康骞的本事。
陆清离稍稍勾起嘴角,“自然不是,我是怕康统领不好寻侯爷的院子,便想着给康统领带路。”
康骞疑惑的看他一眼,黑着脸,左手指向前方,示意他带路。
衍玉推着轮椅转过身,带着身后的康骞及一众侍卫浩浩荡荡的往定远侯的院子走过去。
院门被踹开,仆从见自家世子在前,不敢轻举妄动,纷纷躲在一旁。
陆清离就停在院中,看着康骞从寝房之中将定远侯带了出来,定远侯没有反抗,只是好似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一般,怔怔的看着康骞,不言不语。
康骞心下称奇,又仔细的打量了定远侯两眼,见确实是定远侯无误,这才向陆清离道别,押着定远侯走了。
陆清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影子逐渐消失,他才道了一句,“喂了药了?”
衍玉应声,“是,怕侯爷坏事,早一个时辰喂的药,能撑过面圣。”
他点点头,“走吧!”
等到了中午,这消息便传到了市井街巷。
定远侯早上被押走,经陛下审问过后,人证物证俱在,以通敌叛国之名下了大狱,这已是这两年中,第二个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狱的,同样判三日后斩首示众。
只不过令百姓惊讶的是,定远侯犯了这么大一件事,封号未被剥夺,而是袭给了如今的定远侯世子陆清离。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郡主府的苏拂自然也从墨竹口中听到消息,比平常的百姓还早了半个时辰。
她有些发怔,不明所以,细思无果,心中不善,红缨从门外进来,拿着一封书信,伸手递给她,“郡主,方才有一孩童将信递给了守门的仆从,方才高管事交到婢子手里,让婢子递给郡主。”
她伸手接过,信封上的腊封完好,没有损坏的迹象,“你先下去吧!”
红缨退了出去。
墨竹看了她一眼,便见她开始拆手中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寥寥数字,告诫这两日的安排,她目光触及结尾几个字,瞳孔一身,将信递给了墨竹,“你瞧着像谁的字?”
墨竹看了两眼,遂即便道,“这是衍玉的笔迹。”
跟在陆清离身边的人,都相互识得各自的笔迹,以免坏事。
墨竹将信中的内容看完,却是最近的安排,并未曾听平遥提起过,大抵是刚做出的决定,而最后几个字,则是让苏拂这几日莫要到侯府去。
苏拂面色如常,嘱咐她将信毁掉。
她起身去厢房内看苏昭。
苏昭在屋内学字,方婆子在洒扫,见她进去,福了福身子,她微一转眉目,便让方婆子出去了。
她拿着苏昭临摹的字看了一遍,进步着实很大。
苏昭临摹的字帖还是范黎十岁的字帖,已有八分相像,她稍一皱眉,便道,“阿昭,此后换个字帖临摹吧!”
苏昭全听她所说,眨着干净的眸子点头,随后问道,“阿姐,那我临摹什么?”
“阿昭可还记得范先生曾说过的二王?”
苏昭点点头,继而补充道,“阿昭记得,二王便是晋时书法大家王羲之及其王献之父子。”
她笑着摸了摸苏昭的脑袋,“那等我找来他们的字帖给你临摹好么?”
苏昭很是高兴,道了一声好。
二王的字帖存世不多,很是难得,但她记得,就在陆清离的书房里,就有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等着她从苏昭处离开,便让墨竹传信给平遥,希望能从陆清离那里得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也算是她帮他良多的报酬。
控鹤都指挥使因连番上奏折支会圣上的行为,已令圣上十分不满,刑部尚书冯远茂是他的人,虽职位不低,但年老体衰,不甘愿冒险,沈秋知则是因前些日子上奏折参了原建州刺史徐彦一本,便同控鹤指挥使渐行渐远。
其他各部的官员都在观望,不轻易站队,一是怕错站了位置错失性命,二实乃如今的圣上暴虐荒诞,无人敢轻举妄动,官场就像是一盘散沙,各有各的较量。
平遥收到此消息时,再次惊讶。
陆清离的书房里何时有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都不知道,苏拂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想来再过几日,他们便会各自分散,便打算再送个人情就是。
他见了陆清离,说起此事。
陆清离不过静默片刻,便让衍玉将兰亭集序取来交由了平遥,让平遥夜晚之时交给苏拂。
不过一日,苏拂便拿到了兰亭集序,递给苏昭的时候,苏昭很开心,当即便取来干净的宣纸,仔细临摹。
她就坐在一旁,单手托腮,就这样看着苏昭临摹字帖。
她那时得了王羲之的字帖时,第一想到的,便是送给陆清离,可这本兰亭集序到底有没有被翻看她却一无所知。
今早看了那封信,她第一想到的,就是这本兰亭集序,原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抵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她入牢后,仔细想过事情起因,她为何会锒铛入狱,她本身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但让人因为陆清离迁怒,却是大有可能的。
她因此入狱时,她不怪他,可她听人说他要娶别人时,执念愈深,才不肯就此罢了。
事到今时,她重活过来,再见他,再离他,也算是看过世间炎凉。
苏昭将自己临摹好的一张交给自己看,遇新字体时,总会稍显生疏,不过随时间流逝,大抵也会习以为常。
就像她曾以为至深的执念,到如今也已平淡如水。
她回过头,看向苏昭,“阿昭,我们离开这里吧!”
苏昭不作他想,只是极认真的道了一句,“阿姐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第八十六章 还彼之身()
♂,
陆清离袭了定远侯,便与前任定远侯有所不同,他当即向圣上称病,关了定远侯府,不再理会朝中之事。
对此百姓有两种看法,一种则是长期以往,定远侯府定然会渐渐没落,靠祖荫过活,另一种则是养晦韬光,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不论哪一种看法,都同定远侯府无关。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等收网,他便能功成身退。
宋泽走进书房,手中呈上一封信,“侯爷,这是姚炳的信。”
区区几个月,姚炳便以雷霆手段将姚氏上下整治得服服贴贴,其城府心机丝毫不亚于姚韶华,但与姚韶华不同的是,姚韶华是让人怕,他却是让人敬。
无需宋泽解释,他便知道是契丹的信,他拆开去看,契丹的官场有了变化,又是新一轮的较量,他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喜,“信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