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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宋泽解释,他便知道是契丹的信,他拆开去看,契丹的官场有了变化,又是新一轮的较量,他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喜,“信也送到那边去了吧!”
宋泽点头,“方才送了过去。”
他吩咐道,“你先过去将事情处理干净,大约再过不长时日,我就该回去了。”
宋泽应声,又问,“衍玉已经准备好了?”
“衍玉虽然年纪尚轻,但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处理事情的能力已然很好,你若是不放心,再敲打他两句,私底下沟通一下具体的便是。”
宋泽抬起头,目光触及书房中的山水画,“它,侯爷还要带回去么?”
陆清离随他的视线看过去,面孔稍显柔和,忽而生出一丝荒凉,“过两日是黄道吉日,葬了吧!”
宋泽应声,不敢在书房中多待,便退了出去。
他独自一人留在屋内,视线紧盯着那副山水画,目光多有缠绵悱恻,这目光无人见过,就连这副山水画的主人也不曾见过,且再也见不到了。
平遥的声音从书房外面响起,他回过神,便让平遥进来了。
平遥站定,才开口说出来意,“侯爷,苏拂想要再见你一面。”
他微微皱眉,方要开口拒绝,只是忽而想起她没来由的要的那一册兰亭集序,心神稍有些飘忽不定,“何时?”
“侯爷定。”
他权衡一下,“明晚吧!”
平遥应声。
“范丘可准备好了?”
“阿丘说随时可以。”
他精神稍有些不济,摆摆手,便让平遥退去了。
原定远侯被关进大牢之中,明日便要斩首示众,人证物证皆在,由不得他不承认,如今被关在狱中,只要等死的份。
牢内湿气很重,他在泉州两年,军营的艰苦已让他有些腰背疼痛,遇见这般湿冷身上便会隐隐作痛,他坐在杂草堆成的床榻之上,十分狼狈。
牢房内响起木制轮椅的声音,很是熟悉,他好似知道是谁来,勉强站起身,大手攀住牢门的主子,听那声音由远及近,逆着光出现在他面前,身影很是熟悉。
他嗤笑一声,“陆清离。”
狱卒早已走开,来人只剩一个。
陆清离坐在轮椅之上默然的看着面前的人,语气有些怅然,“二叔,想起来,侄儿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如今你唤起这名字来,倒是咬牙切齿了。”
定远侯冷哼一声,“我后悔的是,我该毒死你。”
陆清离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我该谢谢二叔,没有毒死我。”
定远侯打量他两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来闽国的时候,那人告诉我的,我曾经想杀了你。”他云淡风轻,只是眼眸中的戾气掩藏不了,直直的看向定远侯,好似万柄刀剑。
他微微垂目,可也就因为如此,他才能救他想救的人,“我也很是感激你啊,二叔,但是,谁让你动了最不该动的人。”
定远侯皱了皱眉,他手上沾染过太多鲜血,他最先想起的,“你父亲么?”
陆清离闻言一震,目光比方才狠辣百倍,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父亲也是你害死的?”他那时年纪尚小,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病死的。
可笑的是,他为了活命,却唤了最不该唤的人父亲。
定远侯冷笑,“谁让他挡了我的路呢?用的是同你一样的毒,不过很可惜,他没你命大。”
陆清离紧咬牙关,幸好面前的人就要死了,不然他会忍不住,现在就杀了他。
定远侯回过神,若陆清离不是因为他的父亲,那是因为谁呢?
他注意到方才陆清离用的“也”字,他想起陆清离的血之功用,是可以解毒的,他视线飘向陆清离的手,他忽而了然。
轻笑一声,“原来是因为叶嘉宁么?”
他收起笑意,看向陆清离,“不错,我也算死有瞑目,且有你所爱之人陪葬,我亦是心满意足。”
说完,他又轻蔑的看了一眼陆清离的双腿,“你这辈子注定要孤独一生了。”
陆清离忍住心中的怒气,“明日你也将暴尸荒野,断子绝孙。”
定远侯第一先想起的是侯府中的两名小妾和一子一女,方要开口将其舍弃,却见陆清离看他,一字一句道,“清扬一家五口,昨日死于火灾,无一生还,你大抵还不知道。”
定远侯猛然红了眼,手臂从牢门穿过,向陆清离抓了过去,只可惜,陆清离离的过远,他根本碰触不到。
陆清扬是定远侯在祖地所生养的嫡子,如今已二十有五,育有子嗣三人,加上其夫人,全数死于大火之中。
“你,你怎么敢?”定远侯疯了一样。
陆清离淡淡撇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二叔高估我了,你定然没想到,你为了那人做了这么多事,那人会让你断子绝孙吧!”
定远侯哪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话,他的双眼涣散,双手胡乱的攀扯,嘴里含糊不清,“孙子,我的孙子。”
陆清离定定的看着定远侯,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送定远侯去死。
怎么也要定远侯将他尝过的滋味,一一还给他。
他将轮椅转了方向,慢慢的沿着光亮朝外行去,身后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却甚为享受。
行至牢房外,衍玉在外面守着,见他出来,便走到跟前。
陆清离吩咐道,“写封奏折,递到圣上跟前。”
衍玉应声,“是。”
“提议让陛下将他的罪行由斩首换为凌迟,将他的肉一刀刀的割下来,我相信,陛下很愿意这样做。”说着,他便扶着轮椅向前走了。
衍玉落在他身后,那双眸子悲哀且心痛得望着他的背影,到底是什么绝望的事才会让他下如此狠辣的决定?
定远侯,果真是死不足惜。(。)
第八十七章 建州恨事()
♂,
翌日午时,百姓被告知,原定远侯的刑罚由斩首换成了凌迟,因太过血腥,只能在刑部大牢行刑。
百姓们情绪很是低落。
毕竟两年中两个叛国的人,都无一人示众,而是在牢内直接行刑。
自然,这也不过是饭后闲谈,对于他们的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只会关心自己的吃喝可够,衣裳可暖,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于他们而言,并无什么关系。
定远侯的死讯传入宫中之时,当今圣上正在宴请群臣,丝毫未被此事影响。
大殿之中,龙椅之下,左右各置几方长案几,软榻置于案几一侧,每软榻上坐一人,粗粗看去,大约十几人,都是四品以上官员。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坐在圣上下首右侧第一位的是宰相李准,左侧第一位是控鹤都指挥使,朱潮,而左侧第二位,却是苏拂识得的,周吴是也,可周吴在郡主府时曾道,姓王名业字子吴,王业便是他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则是圣上的第三子,此刻正低眉顺目的盯着面前桌案上的酒杯。
而顺着左右案几依次排开,则分别是各部尚书,侍郎及大理寺卿。
众人瞧着殿中的各色舞姬,不仅面不改色,且背脊僵直,衣袍里面尽是冷汗。
如今的这位圣上,分外好酒,酒兴起来,亢奋且神志不清,且不醉誓不罢休,不仅如此,不论王中贵族还是朝中要员,酒监让喝多少喝多少,凡推辞者,皆杀头问斩。
宰相李准就碰见过此事,不过侍卫留心,仅将李准关了一个日夜,等第二日圣上酒醒了,此事就此揭过。
但其他人就未必有这般好运。
殿中官员的目光无意飘向殿中的酒监,谁都不愿这酒监往自己这边来。
圣上看向刑部尚书冯远茂,“定远侯的事情办好了?”
冯远茂连忙起身,朝圣上作揖,“回陛下,刑部侍郎范丘留在刑部监刑,这会儿已是行过刑了。”
冯远茂落了话音,仍是低着头,不敢看圣上。
圣上笑的很是大快人心,接着便痴醉的饮着手中酒。
说来也怪,前任君主康宗也爱饮酒,偏偏两人的爱酒都让朝臣如此害怕,真是个毛病。
圣上又让他落座,示意酒监给他倒酒,酒监过去,将冯远茂面前的酒盅倒满,冯远茂不敢推辞,立刻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圣上哈哈大笑,“冯尚书好酒量,酒监,继续倒。”
酒监应声,继续往冯远茂的酒盅里倒酒,冯远茂不敢相拒,只好再次饮完,可酒监手中的酒壶好似是聚宝盆,竟然源源不断一般。
当然,酒监手中酒壶里的酒,是绝对不会空的。
冯远茂反复饮酒,不多时,已饮了七八杯,他虽已有醉意,仍不能拒,直至冯远茂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圣上挥挥手,让侍卫拖着冯远茂下去了。
殿中官员纷纷噤声,视线环绕在殿中的舞姬,不言不语,生怕同圣上对视,被圣上吩咐酒监倒酒,要知道,这酒监倒起酒来,便再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此时,有内侍进殿,低头走到大殿之上。
圣上一挥手,便让舞姬退了下去。
众官员见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助兴的没了,自然也不会再饮多少酒了。
内侍跪在圣上面前,双手托住一封奏折举过头顶,尖细着声音道,“陛下,这是方从建州来的奏折。”
圣上一听,当即黑了脸。
建州的奏折是圣上最不愿意看到的,原因无他,是因其弟王政在建州整治军队,经营武备,因圣上骄淫暴虐,猜忌宗室,对此上折子劝诫,他不喜,自然也派了人到建州,去探听王政的**,监视其军事行动,被王政驱逐,两人因此生怨。
他派去做建州刺史的徐彦更是不到一年,便因独生子之事下马,谁知此事王政有没有掺和一脚。
同年,他派人攻打建州,谁知王政向吴越国求助,他兵败之后,还被王政掠夺永平、顺昌二城。
别看他处理个徐彦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只因这都是王政默许赞同的,他才会全无阻拦。
去年,王政在建州修筑城池二十里,上折子请求他在建州设置威武军,封他为节度使,因长乐府称威武军,便封建州为镇安军,封王政为镇安军节度使,哪知王政不满足,私自将镇安军改成了镇武军。
他身旁的宦官将内侍手中的折子拿了过来,圣上粗粗的看了两眼,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怒的直接将奏折摔至殿下。
宰相李准见他此状,忙从榻上起身,走到殿中,“陛下为何事生气?”
圣上看了他一眼,瞥了一眼地上的折子,李准会意,从地上将折子拾起,他一目十行看完,算是大致了解。
这封折子并非镇安军节度使王政写的,而是陛下派去暗地监视王政的人上的折子,说是发现王政同泉州刺史多有来往,甚至想拉拢泉州刺史。
而泉州刺史就在这殿中,他微微抬头,扫了这殿中人一眼,视线停在朱潮的左侧王业身上,也就是周吴。
周吴作为泉州刺史可不算老实,时常入长乐府不说,还同王政有所交往,可周吴是圣上的亲儿子,他们作为臣子自然不好弹劾。
圣上微微眯起眼睛,借着酒气看了周吴两眼,不等周吴辩驳,便下令将周吴押入牢内。
周吴立在殿中,不卑不亢,无喜无悲,好似已看透世事一般,他早就对自己的父亲不报任何希望,此事圣上的作为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政是派人同自己交涉过,可他并没有同意,圣上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捕获入狱,实在是伤他的心。
他瘦弱的身子同侍卫走出大殿,在杨桥巷小院里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此刻他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和惆怅。
他只是庆幸,幸好他没将苏拂带在身边,也幸好苏拂不想要在他身边。
不然,无辜的让她枉死,才真的是满怀哀怨。
发生了此事,殿中官员便不好在大殿之上,幸而陛下已没了心情,招招手便让他们下去。
官员退着身子走出大殿,方才沉重的心此刻都活跃起来,大抵都在阿弥陀佛,他们又逃过一命。(。)
第八十八章 求情()
♂,
夜色渐暗,郡主府不论内外院已无人走动,依照惯例,今日仍由墨竹守夜。
苏拂方换上黑衣便装,紧闭的屋门便被人敲响。
墨竹本在屋内服侍着她,听此声响后,忙让她上榻安歇,将整个身子都埋藏在锦被之中。
“是谁?”等安排好这一切,墨竹便去开门便道。
门外的人顿了片刻,兀自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告诉你家郡主,是我,范黎。”
墨竹顿住,讶然的回头看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