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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了空子,带了重阳溜将出去。
通津门口的孙家罗锦匹帛铺,旗帜鲜明,客来客往,毫无朝代更迭之慌乱。
进去后热情的掌柜迎了上来,我笑吟吟道:“天王盖地虎?
掌柜的一愣,立刻低声应到:“宝塔镇河妖。衙内里面请。”
我带了重阳大摇大摆进了里屋,里头几十个彪形大汉正要起身询问,看见掌柜的手势,立刻让到一边。我穿过后门,里面依旧楼亭榭阁,风景甚佳。我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暖厅中,五官一团和气,大腹便便的孙大官人正在把金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抬眼一望。
“高衙内!”生意人的热情真是发自肺腑,丝毫没有应付之感。
我笑着行礼:“大官人一向可好?”
“不好,很不好。”孙大官人一脸苦相:“衙内你已经断了我的货源整整三个月,怎么会好?”
我哈哈:“高某有事远行,未及相托后文,是我的不是。见谅见谅!
看了座,上了茶,孙大官人从博古架上搬下一个紫檀盒子来,里头取出一沓票子,双手奉上:“今年上半年衙内的分红在此,共计两万贯钱,还请衙内速速给我下文啊。我虽然等得起,可我浑家天天催促,恨不能把衙内绑在我家了。”孙大官人笑得猥琐:“衙内年初给的几个菜谱方子,也卖了两千贯,按照衙内交待的,不才在临安、苏州各租赁了一间铺子,派了两个掌柜,依旧和衙内四六分成,不知可否合适?
我挥挥手重阳把交子接了过来,看了看。孙家的罗锦匹帛铺虽然看起来卖绫罗绸缎布匹,实则还是个“金融交易所。”每年东京城交易千万桩,都背着铜钱或绢帛来交易,恐怕汴河泊满船也装不下。所以,各个罗锦匹帛铺都兼营硬通货流通的职能。这交子,就是前宋以来一直使用的银票。
我数了数,拿出一半,递给孙大官人:“孙哥哥办事,高某自然放心的。这些钱要托哥哥替兄弟我办些事。”
孙大官人的五官又聚拢到一起,没有丝毫犹豫地把交子放到自己怀里:“衙内请讲。”
我喝了口茶:“大官人可知道,东京成立的契丹归明人如今都在何处?
孙大官人的五官快挤作一团了,有些为难地道:“衙内——这活儿可不太好啊。”
我笑:“说罢,你倒是个精明人。”
衙内,这些归明人,早在前宋时就归顺中原,安置在东京城中,一度还有人选拔进了禁军。力气之大,可拉三石强弓,以一当十。后来因为郭家登基时冥顽不化,几近灭族。如今还在东京城里的,不足五十壮汉而已。要是衙内要收为己用,这点钱恐怕还不够使一年半载的。”孙大官人果然有钱能使他推磨。
无妨。能使唤多久不要紧。估摸着我也就要用个半年。多下来的钱都是哥哥您的辛苦钱了。”我微笑:“新的话本子和画儿,我搁在金水门外沿河第七颗柳树下头。大官人今晚去挖,明日就能开印了。”
孙大官人忙不迭地点头:“衙内放心,放心,这些契丹人,如今混相扑地,玩蹴鞠的,孙某都一一给衙内招揽过来,养在我这里,尽管放心。那话本子才是要紧的物事。这次不知道衙内画了几幅画儿?
“不多也不少,一十二幅。”我起身告辞:“待人招满了,还请派个伙计送一份镂空刷印店缠枝花边到金水门到那人手里。我自会安排妥当。”
“是是是,明白明白。衙内请。”孙大官人递上一个小包袱:“这是上次的印本,还请衙内回头指点一二。”
孙大官人及掌柜将我们送了出来。我带着重阳转头往大相国寺去。
重阳忧心忡忡:“二郎,你又写什么话本子去哄那些内宅妇人娘子们,赚这种钱,莫忘记五年前被太尉打的那顿板子哦。得亏小的和秦安——啊呸呸呸——那个人挡了十来下。要是给太尉知道,可如何是好?”
我阴恻恻地笑:“每回去埋话本子和画儿的可都是你啊。”
重阳顿时闭了嘴,半天后忍不住开口问:“二郎你那些什么《禁欲太尉吃不消》、《腹黑太尉爱上我》的,真的这么多娘子买吗?”
我笑:“可不是,要知道配上高淳的模样的春宫画,五贯钱一册都不算贵,何况,这可不是合适借来借去的话本子。”
重阳忍不住又疑惑:“那二郎你每次那些画上的美人儿都不画五官是何道理?”
我笑得更欢乐了:“傻啊你,当然是留给娘子们画上自己的脸啊!”
穿越者箴言一:钱不是万能的,穿越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穿越者箴言二:凡事要装猪装傻,别出头,聪明人死得快,古龙说的。
还有三?只要你敢污,就能污出个前途来!污出个钱途来!
金秋十月,东京城人满为患,车马接踵,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一个月了,不,两年了,我终于自由自在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宫里在病床上。这些日子,高淳并无音讯传来,也许他已经和章二娘子结为秦晋之好,也许已经到了秦州。段明霞的情报系统似乎也故意过滤了关于高淳的信息。不要紧,换我守护你吧。
第九十六章()
金秋十月,东京城人满为患,车马接踵,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一个月了,不,两年了,我终于自由自在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宫里在病床上。这些日子,高淳并无音讯传来,也许他已经和章二娘子结为秦晋之好,也许已经到了秦州。段明霞的情报系统似乎也故意过滤了关于高淳的信息。不要紧,换我守护你吧。
我吃第二碗馄饨的时候,重阳苦苦拽着我的胳膊:“二郎!你这一路已经吃了肉糜饼、菠菜果子、镜面糕、寄炉面,委实不能再吃了!!
我摸摸肚子,是有些鼓,便将馄饨推给他:“你吃了罢。”
重阳看看自己一样鼓囊囊的肚子,为难了一会:“二郎,还是你吃吧,小的不拦着了。”
我笑着拿回了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前世,二哥什么都会做,馄饨、饺子、包子,还有许许多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其实州桥夜市上都有的。那时候我问他,他总说自己见多识广,到的地方多,吃过的就能做得出来。刚搬去外院同他住的时候,缠着要他带我去夜市吃小食,很惊讶于这些东西的来历。高淳把出处细细讲解,酒店、食店、面食店、荤素从食店,各家经营都不同。
原来他穿到现代,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我也记得他爱吃什么,他不吃菠菜,爱吃芥辣,不吃鸭肉,爱吃海鲜。尤其是螃蟹。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对我说过古代一个宰相很爱吃螃蟹,导致整个京城螃蟹价格飞涨,涨到要一只螃蟹一两银子一只螃蟹。我不信,一两银子七百人民币,哪里贵到这个程度。
原来他那时说的就是蔡靖蔡相啊。郭煦当时听说了还肉疼呢,还知道吩咐御厨无需备螃蟹。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
眼睛里又开始火辣辣的。
忽然,桌边竖起一条腿:“这位小郎,难道是付不起这碗馄饨钱?看看,长得如斯模样,眼泪汪汪的,倒楚楚可怜似个小娘子一般,不如跟了哥哥去,哥哥保管你一辈子要吃多少馄饨都行?”
我把最后一只馄饨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重阳挡在我面前:“放肆!我家郎君不欲和你计较,速速退避!”
一条胳膊撑在桌上,满是绣纹。
难道还真有九纹龙?我倒不信了。抬眼一看,一个汉子生得粗壮,头系花哨的仙桃巾,身穿秋香色暗花锦袍,腰间丁零当啷荷包扇包挂了好几个,一把朴刀斜斜地不伦不类地插在腰带上。整个薛蟠似的人物。正盯着我一脸淫——笑。
我摸摸脸上的那条伤疤,这些日子看来是淡了许多。
“小郎莫忧,这伤疤,哥哥心里爱得很。”那大汉不理会重阳却伸手来摸我的脸。
重阳一抬手,旁边窜出四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和他打作一团。
我一侧脸,扳住那大汉的小手指,忽辣辣反手一折。这等泼皮,也敢欺我。真当高淳这十年白养我了吗。我在高淳、国公夫人面前是个软包子,可在这东京城,秦二郎也是响当当的泼皮中的祖宗无赖中的祖师,勾栏瓦舍哪家没有给我送过份子钱!爷爷我十二岁横行东京城的时候,你这样的敢在我跟前露个脸试试?
啪的一声。那大汉静默了片刻才哇哇叫起来:“娘啊,我的手我的手——”
我冷笑一声:“喊娘没用,喊爷爷也未必有用!顺手抄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靠上去一个背摔,将他摔在地上,顺手抽出他腰间朴刀,横在他胸上,大喝一声:“还不住手!”
其实不用我喊,重阳的身手对付这帮狗娘养的还是足够的,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反正不是我的人。
那几个小厮一见,吓得魂飞魄散,爬了过来喊:“兀那小官人,你长长眼睛!我家郎君是要做国舅爷的人物!你要是敢——”
我一听倒来了兴趣:“哦,你姓蔡?”我只知道蔡相三个儿子都在朝为官,还不知道有这么个泼皮无赖儿子呢。
“不不不——我——我姓林,不不,我姓钱——”那汉子大惊失色,出言都结巴起来。
我呵呵笑:“在这东京城,谁不知道蔡家娘子才是太后亲选的圣人,还有哪家不长眼的,不姓蔡,也敢自称国舅爷?还有你这般的蠢货,连自己姓氏都说不清楚,还有脸和今上结亲戚!瞎了你的狗眼来招惹爷爷我!”
旁边一个皂衣小厮喊道:“我家郎君的亲妹子,服侍太后多年,已经赐了美人,认了礼部钱大人为义父!我家郎君——————”那声音低了下去:“可不也算国舅爷?”
我心中一动。
“你家妹子是林小满?”重阳回过味来,大声喝问。
我脚下的大汉大汗淋漓嚷嚷:“是——不是——现在——是钱满娘——!”
我脚下又加了三分力,他鬼叫起来:“爷爷!好爷爷!是俺瞎了狗眼认不得您这样的人物!啊呀——疼死俺了!好爷爷你松上一松,且待俺喘上气一口——。”
他鬓边的菊花早散了一地的花瓣。我暗叹口气,抬起脚,踹在他腰间没好气地骂:“滚回你家田里去,好生做个有前途的农夫。偏要来这花花世界寻死。得亏遇见的是我,不然九条命也不够你丢的。滚!”
满娘的哥哥,我以前听说过,家中原有几亩良田,发水灾淹了,父母带着他和满娘来东京城里,为着这儿子,将满娘卖给人牙子。通常东京城里使唤的人,都是生约,十年一签,主家不可肆意打杀,十分有人权。但满娘父母卖多一贯钱,应是签了死约。到我身边几年,做了大丫鬟,她还把自己每个月的两百文工资匀出一半来托那人牙子带给父母大兄,是个念旧情的孝顺姑娘。是高淳管了我以后,身边人一应不许和外头的家人亲戚联系了。眼下恐怕是又照应到了家人,只不想这做哥哥的这般不争气,竟打起了国舅旗在这东京里招摇起来,生怕死得慢啊。
要说满娘想要害我,我是不信的。我身边这些人虽然都是神神鬼鬼派来卧底的,大多还是郭煦,我不过是他们的跳板而已。这些年相处下来,我心里也有数。即便是忠心跟着我的,主子没了,难道还不懂得识相保命不成?我不怨人。
带着重阳,悠哉地回了礼宾院。段明霞正急得似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明日见驾?”我倒没想到这么快。
郡主想了想:“会不会是你让我换的几份礼物起了作用?”
我坐在玫瑰椅上,双腿搁到高几上。高淳就这个好,老子最大,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其实椅背咯吱得我背痛。
“应该是——明儿我随你进宫就是。”我吧嗒吧嗒自己的水汪汪桃花眼。
重阳立刻叫了起来:“二郎——使不得啊!”
我翻个白眼给他:“怎么?赵安还想杀我不成?还是赵安他妈要杀我?”再说,我非进宫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没天真到靠一两万贯钱和几十个契丹大力士就能左右朝堂改变皇帝和太后的想法。
我也想见见赵安。不知道那夜之后,他怎么样了。前几天一个好好的男同志,被老妈逼着要娶老婆,然后眼下又一个好好的男同志,也要被老妈逼着娶老婆。这天下的老妈,为啥偏和我们Gay过不去呢?这时代的同志们,为啥又要被一个孝字压得动不了呢?
我也没辙。心里暗戳戳地忽然脑洞了一下:高淳如果和赵安结婚,其实天下不就大定了嘛,两个妈,唉,还是得你死我活啊。
得亏我两世都没爹,这世的便宜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