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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念,可也就是那生死一念,过了之后却恍如隔了一生。
谢白在想什么,付葭月看不透。
她只知道,他看似平静的表相下,是滔天的愤怒。
“谢白,我错了。”
她是真的错了,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心愿强加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却并不知道那样做其实很残忍。倘若不是亲眼看到谢白的转变,她也绝对不会在承认自己的狠心是错的。
“啪——”
他忽然动手,毫不留情地打了她!
他根本不顾忌付葭月早已经支离破碎一样的身体,重重地打上去,“付葭月,你从不认错,这一次,还要骗我。”
谢白这个人平时说话虽然冷,可是却是极少正真生气的。付葭月似乎是在两个人认识后第一次看他气成这样,竟然打她。可这一次她是真的错了,所以竟是一点都没有觉得委屈。
“谢白,我是真的错了。我以为,你应该要好好活下去。我以为人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生的可能,可是我不能想象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也不能想象当你眼睁睁看着我拔下身体上的箭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可是我发誓,我知道错了。如果活着的你那样痛苦,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以后的路,无论风雨血腥,刀山火海,只要我走过的路,你都不能溜。”
她总是那样,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情,没有能够改变。哪怕是死,她都要一意辜行。
可是这一回,在亲眼看到谢白所经历的一切,看到他那种毫无生气的模样过后她才开始觉得怕。付葭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冥界看过了那些野鬼们的模样,她总是坚信人不能够轻易放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那种信念却并不足以支撑着她说服自己能够对谢白的痛苦视若无睹,“可是你终究,还是会离我而去,对吗!”
谢白是真的爱极,也是真的恨极。
他甚至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他救不了她,留不住她,甚至连陪着死都不能。
“傻瓜,不会死了。”付葭月觉得自己今日特别没用,老是哭。
她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谢白,只是隐去了茶茶说的,会有天遣的事情。
谢白皱眉,他们在这山洞那么久,一直没有觉得有人的气息。可是对方是冥王,总不至于骗他们才是。
两人相扶着朝洞深处走,这才发现在在经过刚才的雪崩后山洞外头没事儿里面却被震得塌了一块儿。
洞中有洞,倒是别有洞天。
两人走进那个洞,只看里头有一冰床,冰床上有果真有一男子,气息全无。
谢白看着那具男尸,皱眉再度不自觉地皱在一处。那男子模样未有任何改变,倘若不是没有活人的气息,倒不像是保存完好的死尸,反而像是在此处安眠。
这雪山他曾经和其它人来过,当时怎么完全没有发现这山洞别有天地。而且这个男子又是什么人,看他的衣着打扮,分明是本朝人。
然而谢白最不能理解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这个男子躺在这冰床上显然已经死去很久,可是他的灵魂竟然依旧沉睡在身体里面。
这这这……
这个人是谁!
付葭月心里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她第一次有一种想要靠近一个人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的亲切,仿佛这个人就是——哥哥!
那个念头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她忽然之间停下来,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惊呼,”哥!”
谢白能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还有震惊,不能接受,有很多的情绪。
可是,他帮不了她。
谢白知道付葭月一直想要找到这个哥哥,所以见到这一幕她必然十分痛苦,可他唯有这一件事情是不能插手的,“付葭月,我在这儿。”
他帮不了她更多,所以,他一直在那儿。
仿佛一计定心丸,也有可能是在刚才经历过了更撕心裂肺的艰难,所以她反而很快镇静下来。
付葭月慢慢靠近冰床,身体因为那刺骨的寒气而痛到痉挛,可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她只是目光绝望又惊恐地看着床上好个男子,“哥哥,你是我的哥哥。”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比起谢白的清冷,比起秦九的天生贵气,是另外一种好看。那种干净的,温暖的,像是山间流过的水一样好看。
因为一直在这冰床上的缘故,他的皮肤白的透明,付葭月伸手想要碰他,却又近乡情切一般地缩了回去,“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瞬间,男子胸前的西番莲发出夺目红光,像是雪波一样漫过山洞。付葭月的记忆也就在那雪色的西番莲光中慢慢复苏,一切,都像是重见天日的宝藏,在她面前流转起来。
她,终于都想起来了。
记忆,像是脱了匣的火箭,噼里啪啦,在看不见的世界里炸裂,燃烧。
付葭月身入其间,不能自己。
“哥,原来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是因为我早已经把那些记忆藏起来了。你看,现在我都想起来了。我回来了,哥,你看看我啊。”
付葭月忽然用双手捂住脸,谢白大骇,她的指间,竟然流下两行血泪。
“付葭月。你看看我,快松手。“谢白莫名其妙感觉自己的心跳特别快,他害怕,害怕她又如先前一样,变成在他面前坠落的枯叶。
付葭月的眼睛流血,可眼神却是清亮的,她甚至目光特别明媚地看着谢白,“谢白,你看到了吧,我哥有多英俊。所以我以前是很漂亮的,比这具身体可是漂亮多了。”
谢白敷衍她,“嗯,有些可惜。”
“是可惜。我以前虽然不是公主,可也就是身份不行,其它的哪样不比这具身体强。”她带着笑,眼神特别清亮。
雪山上的分秒都好像特别地漫长,可此时的京城里,却仿佛在发生着天地动摇一样的大变化。
八王爷和秦九的斗争几乎进入了白热化,两方人都有各自的优势,却也有不足之处,竟然弄的个个都不好过。八王爷伤了很多重要的手下,秦九也因为顾忌朝中很多重要人物的身家而束缚手脚,以致于显些受伤。
唯一的惊喜大概就是离宫多日不见的皇后总算是带回了他们的师父。
那老人看着要多不靠谱便有多不靠谱,不过有一点倒好,他打得过八王底下的人,而且可以治好皇帝。
只是……
付葭月和谢白下落不明。
秦九派人追踪江东谢家,得知两个孩子都在京中后就进行了地毯式的大搜索,幸而最后把孩子找到了。
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两个大人却消失无踪,所有人都牵挂他们,可是八王爷势力未清除,谁也抽不出经历外出寻他们。
雪山上的二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们只是彼此相拥着坐在那张躺了付葭月前世兄长的冰床旁边,”谢白,你是不是忌妒哥哥的模样比你好看。“
见他并不发表过多评论,付葭月有些不高兴了,“其实你不用嫉妒,反正哥哥又不是要和你争。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哥哥,以前也是在官职在身的吧。“
谢白认得出来,他身上的那一身衣服是前朝皇帝使用过的官服,形制虽然在本朝有过改动,可是大至上其实差不多。他年纪轻轻便死去,还被人放在这冰床上藏于雪山之中,说明一定经历过很不寻常的事情。
第348章()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灵魂竟然还在身体里面。他不入冥界,也不作恶人间,似如陷入深眠一般。
难道,曾经有高人相助?
“我跟你讲个故事,如何?”她有些冷,所以往他怀里靠了靠,“谢白,我想这个世界,真的从来都不会缺少传奇。傲骨柔情,江山美人,只是为什么那些天地都动容的故事,大都是个悲剧呢。
“因为上苍很公平,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所以他们也能够顺遂到老一生无忧。”谢白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两个人似乎已经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一般,“不是说要讲故事吗。说吧。我听着。”
雪山之外,依然是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其实很多人根本都不能理解这京城又不是冷带地方,更与雪原距离千里之遥,这里怎么会有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
可是整个帝国的百姓们都坚信,在他们有忆的时候,这里的雪山便一直存在了好多年了。
那一日的天气和往常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雪山上的天空,就是有人觉得特别蓝,像是那种被大雪洗刷后的大地,总让人觉得现世安好。
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当时在那现世安好的天空下,有几百号人磨着刀静待着山上的两个伤残病号,乖乖的束手伏诛。
故事里,那个少年眉眼都带着江南最温暖的阳光,那像是太阳最干净的时候留在人间的种子。
他的皮肤很白,眼睛是那种少年的双眼皮,少年的模样是那种温柔的,干净的,像是那种没有人打扰的深山老泉。
那种任何人见了都会被诱惑的模样,曾经有人说,他是佛。
可是,佛在想象里,而少年却在现实世界里。
他是画中人,画中人似他。
少年很出众,却从不显得特别。他从不招惹任何一个人,对镇子上的人们也都和谒温暖。那个时候整个小镇子上的人们教育自己的孩子,以他为榜样。
儿子要像少年一样,知学达礼,识文段字,无论富贵贫无,都不要像那些不知事的混混学习。女儿便告诉她们,嫁人就要嫁少年一样的人,哪怕他未必会真心爱你,可他只要承诺照顾你,一生都会遵守。
那个被所有人默默捧上天的少年,却只是遵守着普通人的生命轨迹,从来不会显得出众。在那个温暖的少年身上,老天给他的优待似乎并不重要。
少年起先并不住在那个小镇,他像是在不经意间便从平上上钻出来,可是谁都不会怀疑这个少年的出现是心存恶念的。他太温暖太干净了,对着谁都会笑着唤你一声,叫你一天心里都是甜的。
少年的家境想来不错,所以他住的宅子也有几个下人,却从来看不到宅子里有长辈出现。
小镇子上的人发现少年似乎还有一个妹妹,不过那女娃娃年纪还小,两个团子梳在脑袋顶上吉娃娃一样。
小姑娘的漂亮一点儿都不比那个少年少,她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就像是天上被人摘下来安上去的两颗星星。
兄妹二人来了这镇子后,原本就嘴碎的妇人们坐到也是打听过的。想不到那个少年一点儿都没有隐藏,他们本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家里父亲是做很大生意的有钱人。只是父亲有钱了取的女子也多,少年和妹妹因为母亲过世在大家里无依无靠,被人挤对着就这么赶到了这个庄子里来。
好在家境本就极为富贵,兄妹二人倒是不少吃穿用度。
少年和他妹妹刚刚进入那个镇子的时候可着实是让所有人好生猜度了一番,当时也有些个流氓混混们看那少年神仙般的姿容想要做一些下作事儿的,却因为宅子里少年花钱养的几个下人都有些腿脚功夫而没能下手。
后来大概是那个少年的品行实在是太好了,所以竟然慢慢就没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那个少年的好,并不会给别人造成任何的不愉快。你想要超过他,他不相争不相争认,却总能让人在输了的时候心服口服。你想对他作些下作事,你还只是有那么个念头,就会因为那个少年的干净而觉得自己太恶毒就自己放弃了。
可是那个少年也有一个毛病,他极度宠家自己的妹妹。
人们最大的猜测便是兄妹二人被家族赶到此地无依无靠的,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自然要担负起做为一个兄长的责任,对自己的妹妹多一些照顾。
帝国西南距离京城已经极远了,这里大概是山高皇帝远,所以即使是深处于混乱世道,也因为其地理位置而难得地有一丝现世太平。
兄妹二人搬到这镇子很长一段时间都表现的相当低调,这样的低调果然让他们从此不再被人所注意。
宅子不大,但是主子不过是个带着小妹的十来岁小少年,所以加上几个奴人倒也刚好。
几个下人都是少年随意在外招来的,并不特别,唯一一个亲近的却是他父亲的手下。
这个人一路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到此处,并且一直在打听他们兄亲的消息。
“哥哥,叔叔,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也要听。”
正是春季,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外头的阳光极好,花也开的娇媚迷人。小姑娘从小在京城里,哪里见过这南国的风光,一下子吵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