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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山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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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少年冲到箱子跟前捡起一把短刀,转身就冲执政团砍了过去。

    他一边挥舞着那把刀一边发了疯地大喊:“我让你们滥杀无辜!我让你们滥杀无辜!恶魔!都去死……”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男人回头一看,之前分发下去的武器都被尽数捡了起来。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吩咐让先前的人不用顾及身后,一切按计划继续前行。

    远处的刑台上边,劼崖正给伯玎松开了绳索。

    白千此刻刚好从瞭望台上下来,兴致勃勃地冲着伯玎跑了过去:“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伯玎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看着劼崖一言不发地冲着倾倒的火堆走了过去。

    伯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极有默契地用旗帜包裹了黎先生的残骸,然后一鼓作气地抬上了肩。

    是时候走出洞穴了,到光明之下去看看。

78。 大地明灯【下】() 
之后总有人回想那一天的情形,如果时机错上了那么一两秒,或许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午夜过后,暗会和冻青城幸存下来的民众被执政团前后夹在了正中。

    刑台上依旧是漆黑一片,台下集中跪了几排的人,一半是自己戴好了狼眼的面具,一半是被当作可疑份子选出了人群。

    劼崖和伯玎正抬起了黎先生的尸首,傲赴转过头来对白千说道:“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白千一听,赶紧从兜里摸出了一捆漆黑的炮仗,两三下引燃送上了天。

    刺耳的尖叫然后是响彻天地的炸响。

    刀剑相向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中立之墙的上方炸开了一双两色的狼眼。

    下边跪着的人立马顺势蹿起了身,两三下将身侧的执政团按倒了一半。

    趁着烟火照亮的时刻,傲赴抬脚将敦子的尸体踢下了台。

    人群惊讶地张大了嘴,只听傲赴说道:“将领已除!缴械投降的人,可免于一死!”

    一句话出去传回空荡的回音,仇恨和鲜血瞬间冲上了脑,刺激着人群慢慢撕开了惊恐的表情。

    傲赴在前,白千是其后,带着伯玎和劼崖抬着尸首跨下了台。

    台口的执政团早就吓得不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人挺直了腰身,毫无畏惧地跨进了包围圈。

    一到民众的范围,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喷泻的枪口,旁边瞬间有人呜咽着哭出了声,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呼喊。

    不断有人跑过来跟在这只队伍的身后,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与四周相比,队伍里却反而安静得要命。

    道路两侧的人纷纷避让开,又自发地冲着天空举起了手,视线一路跟着那面旗帜缓缓地过去。

    笔直的手臂像是某种庄重的仪式,所有人默不作声,脚底迈着沉重的步伐,一心想把黎先生从这个地方送出去。

    从明茉身旁经过的时候,她本想叫住伯玎,胃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突突的跳动。

    那个木头小人望着劼崖的身影,飞快地冲着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让她一瞬间就慌了神。

    小井在边上拉着她急急地说道:“你看好小麻子,跟在最后边,出了这个地方就赶紧回去,我去找我娘……”

    说完他就跟了上去,明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麻子一脸的惊魂未定,只能咬了咬牙,缓缓拉起自己的外袍盖住了他的头顶:“没事了,快睡吧……我带你回家。”

    像小井这般大的少年纷纷跟着出了列,因为离得远,这一大片的人只是被吓慌了神,直到快临近河岸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死了一地的人。

    小井在其中克制着自己顺着人流一路寻找,尽量不低头往脚下去看,来来回回走了一截,却始终没有发现三姨的身影。

    他在人缝中不断地回头,战场上与亲人走失的,又何止他一人。

    回神间,脚下被绊了一下,他踉跄了几步扶住地上的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人身上的衣服格外的眼熟,他战战兢兢地把人翻过来,内心像是警钟被敲出了轰鸣。

    是王斜子!半边脸被砍开了口,眼睛也没来得及合上,手里还死死地拽住自己的一只鞋,有伤的那只脚露在外边被冻得发黑,衣服缝里一碰便落下无数的冰渣。

    小井还是头一次看见死人,这么近的距离,又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

    他哆哆嗦嗦地想去抹上王斜子的眼睛,手都抬起来了,却横竖不敢放下去。

    对死亡的畏惧像是一棍子砸中了脑门,他整个人楞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飞奔的人群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他立马抱起了自己的头,后脊还是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脚,一瞬间只觉得肋骨附近仿佛断了一小块。

    不知道是不敢去看还是急于把这会的自己藏起来,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眼水顺着脸庞流进了衣领,像外边的雪花一样冷得刺人。

    人群中央,推着箱子的前军终于和这边的劼崖碰上了头。

    箱底已经空了,周围的人伸上了手将遗体接了过去,再稳稳地放入了木箱当中。

    伯玎身侧很快有人递上了一只火炬过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然后接在了自己手里。

    四周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看着,这个人的神色里透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坚决。

    他回身看着躺在箱子里的黎先生,伸出手来探入箱底,将一小块炭石偷偷藏入了自己的手心。

    自知大势已去,执政团终于有人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傲赴上前拍了拍劼崖的肩,又叫上了旁边的伯玎。

    随后箱口被稳稳地合上,这三人前后站了上去,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一站上箱顶,四周瞬间围满了敬佩而期望的目光。

    傲赴却只是朝这两人看了看,然后转身郑重地对着下边。

    只听他字句有力十分笃定地说道:“这个夜晚不会结束,你们看……风雪从海岸过来,已经替我们翻越了这么远的路,而我们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一天,难道你们的脚掌还站得下去吗?剩下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然后他冲着身侧挥展着双臂:“这两位是我的兄弟,这今天起,他们走多远,我就能走多远,穿过峡湾,浴血奋战……把陆东人赶回去,再重新点燃黑烟,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斩断所有的不公,把真正的善意还给那些未知的人!”

    他说到这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用手掌握住刀刃,用力一提,血渍瞬间溅了一地。

    他转身将这只拳冲着那两人伸了过去:“所以,我愿立此重誓……不停止,不后退,绝不把任何流血牺牲的事,谦让给你们任何人!我愿肩负起自己的生死,更会承担起你们的生死,世人均在见证!直至有人毁灭誓言,付出死后不得安宁的代价!”

    傲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劼崖在那头看着他。

    割掌立誓是极其古老的传统,立誓之人会受到人神的契约,违背誓言无疑像是冲破常论的枷锁,不仅会遭到世人厌弃,就连子孙后代也会一同计入不详之列,生不能与人建交,死更不得受之安宁。

    就算是为了不计后果想要拉拢这两人,傲赴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彻底震惊了所有人。

    这其中就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劼崖。

    眼前这人到底是有颗多强大的心,才会对自己信任到了如此地步。

    劼崖一边发出了这种疑问,一边很快抬手剥落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引得四周的人群忍不住一阵惊呼。

    就冲着这份赤诚,就算这是个骗局,你敢这么玩,劼崖自问也能一路奉陪到底。

    仿佛是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只见他不知道从身后什么地方飞快地抽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再盖过去狠狠地握在傲赴的拳上。

    随后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另一侧的伯玎,傲赴甚至嬉笑着冲他举起了那只匕首。

    伯玎对这场邀约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他一步跨到了这头,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在刀口上轻轻一拂,然后如同这两人一样盖在了另一个人的拳上。

    “立此重誓!不停止,不后退!世人均在见证,直至誓言破灭……付出死后不得安宁的代价……”

    围合在两侧的人将这番誓言全都听了进去,人群随即响起一阵欢呼,紧接着就有人大喊:“敌军就要来了,把武器捡起来!同我一道,趁着风雪向前!”

    有人在迟疑,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直到第一个勇士弯腰捡起了执政团的长枪。

    从那时候起,这片空地上持续响起了那阵呼喊,久久不能平息,像是一整个夜晚都被这片星火所点燃。

    “把武器捡起来……”

    “趁着风雪向前……”

    “对呀……把武器捡起来,我还可以报仇,我还可以继续向前……”

    人群的后方,小井暗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撑着双腿咬牙站了起来。

    雪夜里的这个小人,眼神亦如大地深处的灯火一样明亮。

79。 栈道以北【上】() 
人群围合散去再也不见那三个人的踪影。

    前方始终有人举着火炬,像是将人流引向某个地方,于是河岸边渐渐冷清下去,只剩下隔着一座中立之墙的望舒,长久而沉默地站在那里。

    喧嚣过后突如其来的沉静,就像此刻的寒冷一样,风雪已经停了,但是冬夜的阴影却在不断地加长。

    傲赴在僻静的转角停了下来,说的是去见一位老朋友,于是带着劼崖单枪匹马地背离了人流。

    劼崖冲着伯玎的身影偏了偏头:“好歹是刚立誓的兄弟,你这么快就把他排出去了?”

    傲赴一边安排了两个人把伯玎带回去,一边继续跟劼崖说着玩笑:“又不是去喝酒,带他干嘛?我是让你去活捉一个人,顺带活动一下筋骨,要是带上他,交给你照顾可好?”

    劼崖猛地停下脚步,满脸压抑地转身想走,傲赴赶紧伸手将他一把拉住:“诶!我说你,这位老朋友又不是我的旧时,我费劲周折才找到这个人,你就不肯赏脸?”

    “这么说,你是在求我?”

    劼崖马上反讥回去,傲赴只能摆了摆手:“好好好…你说是就是,真他妈难伺候!”

    话说到这个份上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傲赴转身一跃消失在了冻青城幽暗的转角,而劼崖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此时离日出尚有几个时辰,四下里的积雪白得晃人,离都驿街还有两个街口的样子左转进去,不远处有一棵歪脖子老树,道路开在树洞里,这两个男人都得弯着后腰才能进去。

    前行摸索个数十米的距离,出来是一个突然下沉的斜坡,顺着坡度的方向修葺着一个接一个的小房屋,右手边是一人宽的栈道,再往外边则是宽阔的河。

    劼崖抖落了肩上的冰雪抬头往上看了看,斜坡上的房子足有三层,每一层的中间挂着铁链制成的楼梯,远远望过去漆黑一片,傲赴伸手指了指中间的一个点,定睛一看,一个人影正好站在栈道的边缘,随着呼吸轻轻地吐露出一团白烟。

    “你说我们要不要偷偷摸过去?

    傲赴故意轻声地问。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个普通的聚居地,劼崖说着在斜坡的尽头蹲下了身,旁边刚好是人头那么高的一堆垃圾。

    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白雪下边掩盖着红红绿绿,用统一的麻绳扎成了捆,被冰水沁湿了几层,下端腐烂得十分厉害,像是荒弃了很长一段时间。

    傲赴在一边十分感叹地说道:“以前清闲的时候我可是这里的常客,要找到能与我做对的人呐……简直不容易。”

    说这话的功夫劼崖已经探过头去详细看了个清楚,那麻绳捆着的是一摞纸,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无数道格子,用手抹去冰渣,扉页里的说明写着各类图案的用法,看来这是一张用来记录筹码的单子。

    “所以这里是酒庄?”他看着傲赴演戏一般地晃到了铁梯的入口,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赌这种事情,可是见不得人的。”

    “那是自然……”傲赴转身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满脸都是回味的表情,“这个地方可不只是跟钱有关,从这里上去,你会见识到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尤其是在关键的时刻,简直是有求必应!”

    话一说完两人先后登上了悬梯,顺着湿滑冰冷的墙面垂直攀行。

    那梯子在风雪里摇晃了太长时间,原本轻微的动静都能发出极其惊人的叫唤,现如今被这两人踏在脚底,却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想必若是换一个人,不必引起这个夜晚的注意,就这么光滑纤细的铁链,一脚踏空就会摔进河里。

    没多久,两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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