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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院。”小太监低着头不敢乱看,带着陆蓁从前殿的侧门出来,绕过假山之后,便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
“奴才……不敢过去,就带到这儿了。”小太监看起来是真的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心有余悸,面色还带着土白。
“你等等。”陆蓁不是不疑他,但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公公手下的,殿前伺候些什么?”
小太监一怔,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奴才是麦公公手下的,叫安义,主要在宣政殿侍候,皇上每日的书桌都是奴才在打扫整理。”
听到最后一句,陆蓁倒有些意外。这个安义,小小年纪,竟然能接触到赵文烨的公文案,那岂不是朝中大臣的奏折上书,他都能拿到。赵文烨的批示,他也能看到……
但陆蓁知道,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只好心存着疑惑,先放他离开。自己则向着赵文烨的身影走去。
越走越近,她的步幅便越来越迟缓。
直到最后,她停在了离他十步之外的地方。身边有一方石桌,不知为何,她扶着桌沿,竟能微微感到一些安心。
她感觉赵文烨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但他却一直没有回头,只一个人站在那里,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孤寂而危险的气质。
“皇上,是臣妾……”陆蓁试探的开口。
说实话,她不明白赵文烨为什么叫她来,现在他,分明十分不愿被人打扰。
突然吹起一阵夏风,石桌上一阵婆娑声,陆蓁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就看到那里放了一张刚刚拆开看过的信。信纸单薄,被风一吹,正好蹭到了自己手边,而且眼看着,就要落地——
还好,算她眼疾手快。
眉眼一掠,几行字不意跃入眼帘之中。
好像是一份名单。
第一行便是廉王南邵昌的名字,之后跟着一串人名,打头的三个字……便是靳得良!
陆蓁呼吸一滞,手指一松,名单脱了手,风一刮,竟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追,但不知哪里突然冒来劲风一股,她还来不及回头,身后的脖颈便感到一阵冰凉尖刺。
有人,拿剑尖,抵住了她的脖子。
她不敢回头,下意识的望向了一旁的赵文烨,停了半响,终于等得他沉沉开了口:“梁杨,放开她……”
陆蓁不由得一阵寒颤。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会是赵文烨的声音。
阴厉,冰冷,死寂,仿佛无尽的永夜,看不到一丝的亮光。
她有些怕了——不,不是怕,是恐惧。她今天不该来,就算抗旨,她今天也不该来!下意识就要迈腿,却被侍卫梁杨一剑挡在了胸前。
赵文烨终是转回身来,“梁杨……”
陆蓁也顾不得什么,求助一般的望向赵文烨,唇色惨白,“皇上,他是要干什么?”
梁杨与赵文烨对视了一眼,微微低了低头,将剑收了回去,弯腰拾起地上的名单,很快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皇上……”
“他要杀你。”赵文烨的眼中,透着她从来没见过的陌生。
陆蓁菱唇轻颤,怪不得,怪不得长公主会那样说他,凉薄无心……
“蓁蓁在怕朕?”他突然向她走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仿佛压住了她的呼吸。
无意识的,便后退了半步。
“……没有。”她靠在石桌边,无措的望着他摇头,“臣妾不敢。”
他走到她身前,看着她惊恐的样子,却突然抿唇轻笑。伸手替她绾了绾被风吹散的发丝,手掌,顺势抚上了她冰凉的脸颊,轻声道:
“是不是以为,朕真的会让人杀你。”
陆蓁还是不住摇头。
她眸中含了水光,心里已然是一团乱麻,只想着但愿他看到自己这副可怜样子,能心生怜惜,今日放她一马。
他替她拭了拭眼角,无奈的笑了,那神情仿佛再说,这点小事也值得一哭么。
“蓁蓁,你知道么,今天是朕的生日。”天下人都以为六月初三才是他的生辰之日,却不知,他真正的生日,是在今天。
六月初一,一个无月的深夜。
“……朕的十叔,真是给朕送了一份大礼。朕一定会,永生难忘。”
一声叹息之后,他伸手,将人揽进了怀中,声音低沉而呢喃。
“别怕,没事了……”
第48章 诺言()
陆蓁温顺靠在他怀中,安静无比。
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不闻,不问,便是最好的对应。
仔细回想一下,前世虽然也有惊心动魄之时,但在赵文烨的欺骗之下,除去最后一刻,大多时候她虽然无知,却也过得顺风顺水。而与前世相比,这一世她头脑一旦清楚,所谓的“意外”也就接踵而至了。
廉王……
她前世竟一点儿也未察觉到这位异姓王爷有什么异常之处。廉王南邵昌为人向来内敛沉稳,虽然与贤王赵严同为辅政亲王,但可能因为是异姓义子的关系,自赵文烨登基之后就一直驻守南疆,很少回京参与朝中论议,当初赵文烨叔侄俩争斗的最激烈的时候,南邵昌竟主动提出要彻底告老还乡,返回南郡。
不懂,还是不懂……
陆蓁对朝堂争斗少有经验,又对二王知之甚少,两人与赵文烨之间的错综复杂,相互倾轧又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一时不免头疼。
但为了陆家,她又不得不想。
脸庞靠着赵文烨的胸膛,冰凉柔滑的丝绸贴着肌肤,莫名有一种疏离感。一如那人现在给她的感觉,若即若离,一时热如盛夏,一时又冷若霜凝。
也许是因为被赵文烨刚刚的样子吓到了,陆蓁虽然努力调整着呼吸,但身子却一直莫名的微微颤抖着。但等了一会儿,她才发觉,发抖的不是自己,而是紧紧拥着她的那个人!
“皇上?”陆蓁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袒露脆弱。
“嘘,别吵。”赵文烨闭着眼睛,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头顶,静静的享受着怀中的充盈。
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他已经够累了,够冷了。
其实,陆蓁并不算是温暖的人。但此时此刻靠在他臂弯中,倒让他觉得柔柔软软,舒舒服服,贴得越近,便越觉得留恋不舍。
“为什么突然过来,嗯?”半响,赵文烨忽的闷着声音开口。
陆蓁一愣,连忙抬头看他,却被他死死的压在胸口不准她动,“不是,唔……不是皇上召臣妾过来的么?”
“是么……”赵文烨抿唇,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好像真的是。那个时候,朕对着他们发了好一通脾气,都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腰身被收紧,陆蓁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起伏与心跳,眸间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试探的询问道:
“是因为……背叛么?”
赵文烨的身体猛地一震,陆蓁知道,是那两个字刺痛了他。
“蓁蓁被人背叛过么?”他不答,却反问她。
“……嗯。”明明该说没有的,但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想瞒他。
重来一次,就算所有人都能抛去前尘往事,重新来过,就算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入骨的爱恨与情仇,但还是想告诉他,纵然连彼此的姓名都不能提及。
“那,蓁蓁是怎么对待那个人的?”
“臣妾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她抬头,静静的望着赵文烨有些迷惑的样子,一字一句道:“他的喜怒哀乐不再与我有关,声音举止不再牵动我的情绪,我只会默默的看着,他一个人,意气风发,万人瞩目的过完这一生——”
神色渐凝,他看着她,“那个人是谁?”
她恍惚回神,惊觉自己说的太多,不由偏过头去,“一位……故友。”
“故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
陆蓁显得有些慌乱,只说了一个字,便开始迟疑不决,不知是不敢答,还是不愿答。但这两种可能对于赵文烨来说,都一样的惹人不快。
“蓁蓁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朕的,不是么?”
陆蓁微微颦眉,她,什么时候说过……
但却来不及多想,那人不知何时握起了她的右手,扣在他胸前,十指相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声音温柔,下意识带上了一□□哄——
“蓁蓁会一辈子陪着朕,对么?”
她喉咙一动,只觉四处密不透风呼吸不能,仓皇之中,竟是点了头——“嗯”
他见状,突然笑了。
嗓音低低哑哑,带着一丝夏风中的干燥清爽,唇角轻扬,眉眼间一片清朗。陆蓁看得有些发怔,此时的赵文烨,好像又变回了平日那个少年君王,仿佛刚刚她所见到的那个浑身散发着阴沉而幽厉的男人,只是一场幻梦。
手臂一吃力,她竟站不稳,被那人突然一拽,打横抱了起来。她重心不稳,双臂下意识的勾住赵文烨的颈子。
挣扎不脱,反而引来那人恶意的一锢,柔软的腰侧一时吃痛不已。
“皇上!”发现他走的方向有些不对劲时,她是真的有些慌了,低声恳求着,“放开臣妾,这……这于理不合。”
他却不离她,抱着人穿过长廊,一脚踹开了交凤殿的大门。
殿内看守的几位宫人见来人是皇帝,都有些始料未及,一时手忙脚乱。
“参见——”
“滚出去!”
她将脸埋在他的衣襟前,听着那声呵斥,一时面如火烧,头低的更深了。
人被缓缓放到了榻上,她却仿佛身下有刺一般,刚刚碰到,就微微挣着想要脱身,嘴里翻来覆去嘟囔着的便是那句“不妥”。
“朕知道不妥。”
交凤殿所代表的意义,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紧紧握上她的腕子,俯身欺压过去,逼她抬头看着自己,“不妥……但是朕不会后悔,若以后真闹出事来,朕,和蓁蓁一起承担。”
“不——”她几乎哭出声来。
十年宠爱,爱的是她的容颜,是她的乖巧,是她的不争不抢。但是苦难,从前世到今生,他何时同她一起承担过,他怎么敢这么说,他怎么敢!
陆蓁下意识的摇头拒绝,却被那人怜爱的捧住脸颊,额头相抵:“你答应过的,蓁蓁,是你允了朕的……”
一遍又一遍,恍如幻咒。
双唇不知何时贴在了一起,他要的很急切,很霸道。仿佛担心怀中人随时会后悔一般,一感觉到她的反抗,哪怕只有微微的一震,都会被他用身体紧紧压制,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念出那几个字:“你答应过的。”
颈间传来一阵酥麻,陆蓁忍不住咬住下唇。
这是第二次……
除了前世,赵文烨被下了合欢的药,她半推半就被迫承欢之外,这是第二次,他看到了自己的不愿,却依旧恣意妄为……
“别——”不是那里!
她伸手去推,却被他将双臂禁锢在了头顶,张口拒绝,却被他以唇封缄,舌尖和手指仿佛带了魂一般,搅得她头昏脑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唔——”
撕裂的疼痛逼得她眸间起了水雾,但头顶上方的那人,却笑得恍如蛊惑人心的妖魔。他低下头来,一点一点吻去她睫上的泪珠,低哑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蓁蓁……告诉朕,那位故友是谁?”
陆蓁恍惚一震,这个人,何时变得执着如斯。
“他……嗯唔——”却连话都说不完整,最后只留下一串破碎的吟哦。
他是故意的。
天旋地转中,她模糊间看到了他勾起了右唇角。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陆蓁知道,无论人如何改变,下意识养成的习惯永远不会变,那个人每当算计得逞之后,就会有这样的笑容。
她失算了什么……
却是来不及多想,让那人折磨的脑袋空空,呼吸之间一片滚烫,什么都想不起来。
“告诉朕……”耳边又响起了他的声音,缓慢而绵长,一如他现在的动作,陆蓁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蓁蓁,告诉朕,那个人是谁……”
忍不住哭吟出声。
有些彻底放弃的歇斯底里。
反正他就是想看自己失控,就是想看她跟他求饶,就是想看她可怜兮兮一败涂地的模样——
到最后,陆蓁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那人神情很是无奈,终是放弃了折磨她。最后,还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看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专注认真,温柔如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