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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我想到的今晚一直在内院里,也是看不到外面所有的行动,可多少能估算出每个人的行动轨迹来;但现在却不一样,裴元修将我从内院中请出来到这艘船上,完全是在我的预料之外,就打破了我之前所有的估计,接下来他到底会做什么,我已经完全不敢按照事先的设想去判断了。
裴元修,他到底会做什么?
虽然夜风那么冷,我却满头冷汗,手扶着围栏站在船头,渐渐的,身子随着心跳,都有些不稳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码头上,那条我们来时的路,在夜色中一直延伸到了黑暗里的那条车马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是马蹄声。
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是谁?是敖智吗?
心里只这样一想,我就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那些人明明都说了,敖世子准备的是车驾,不可能单人匹马的走;更何况,我心里也隐隐的感觉到,裴元修将我带到这里来,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任何人里,应该是包括了敖智了。
那么来的人是
我睁大眼睛看着下面,周围漆黑的一片,只有船上的几盏灯,和码头上零星的灯火发出一点光芒,将那条延伸向浓浓夜色的车马道照亮了短短的一段距离。
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风驰电掣的飞奔了过来,也飞奔进入了灯光照亮的地方。
我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的人,一身红衣!
那是!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看见骏马直接奔上了码头,停在了离渡口很近的地方,立刻有人上去牵着缰绳,马背上的人翻身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我。
我的呼吸顿时窒住了。
那是,裴元修!
他来了!
竟然是他,骑着马在这样的深夜,到了金陵的码头上来!
我一时间不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只瞪大眼睛看着下面,他抬头也望向了我,大概是因为骑着马一路飞奔过来,被冷风吹得脸色都有些苍白,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在这样的夜色里像是两盏灯,而那一身红衣,不出意外是他的喜服,甚至来不及脱下就赶到这里来了。他看清了船上的我之后,将手中的缰绳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侍从,便走上了那道舢板。
很快,我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从楼梯走了上来。
我扶着围栏,只觉得胸口的心跳动得厉害,而那脚步声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累吗?”
“……”
“我知道这么晚把你叫出来,一定打扰到你休息了。”
“……”
“如果累了的话,就去船舱睡一会儿吧。”
“……”
“今晚,可能会比较吵。”
他的这句话彻底的刺破了我心中那极力压抑自己的力量,我咬着下唇,也不回头,只用力的抓着身前的围栏:“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
“今晚明明是你的大婚之夜,你为什么没有跟敖嘉玉入洞房?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为什么到要这艘船上?”
“……”
“你想怎么样?”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温柔:“轻盈,我知道你来金陵要做什么,难道我在金陵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
我的肩膀猛地一颤。
这时,一只大手慢慢的抚上了我的肩膀,大概是因为一路疾驰,他微微的有些喘息,掌心也带着近乎滚烫的温度,放在我肩头片刻,那温度就透过层层的衣衫,染上了我的肌肤。
我却不敢回头。
再抬眼的时候,我只颤栗着,看向远方金陵府的位置。
烟火的光芒已经在夜色中慢慢的熄灭了下去,一切像是又恢复了到了之前,万籁俱静,沉沉的夜幕如同一只厚重的大手,拢住了地面上的一切,甚至和他放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一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后,在那一片几乎慢慢要融入夜色的黑暗里,突然又腾起了一阵火光!
第1689章 我怎么能留她?!()
在一片几乎慢慢要融入夜色的黑暗里,突然腾起了一阵火光!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
感觉到掌心下我的肩膀微微抽搐,裴元修的手指也微微用力的扣住了我的肩膀,上前一步走到了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向了远处黑暗中那突如其来的火光,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我被他桎梏,无法动弹,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痉挛着。
半晌,两个人沙哑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
“你”
说出这个字,两个人又同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向我,目光中有点闪烁:“你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今晚,我要干什么?”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我不知道。”
“那”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再有机会离开我。”
“……”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这一刻,那只放在我的肩头的手一下子变成了千斤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到了我的苍白和无助,掌心微微的抬起,但仍旧没有放开我,好像生怕一松手,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他又看了金陵府那边一眼,然后看向我:“今晚,你是想要做什么?”
“……”
“那些,是什么人?”
已经到了这一刻,也就没有了再隐瞒下去的必要,我深吸了一口气:“扬州府的人。”
“闻凤析派来的?”
“是。”
“他们要来做什么?控制金陵府?”
“……”
“还是,要来刺杀我?”
“……”
这一刻,我也混乱了。
就在我跟敖嘉玉说了当年扬州城烟火的往事之后不久,我发现内院后面的那扇后门被人堵住了,那个时候,我就笃定了韩若诗会趁着给敖嘉玉施放烟火的机会在内院放火,因为这种“天灾”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又有敖嘉玉一定要放烟火的由头,她可以彻底从这件事里洗清嫌疑。
所以,这场火,我原本认定应该是从内院起。
可就在刚刚,我却有些不敢肯定了。
闻凤析派人潜进金陵府,当然不会只为了制造一点混乱那么简单,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果他想要一举将战火的源头扑灭,那么最好的办法,的确就是直接杀掉裴元修。
那眼前这场火到底是内院,还是他们洞房那边燃起来的?
如果是内院燃起来的火,那还好,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跟南宫离珠交代清楚了,韩子桐她如果能自己想得通,她也是能自己救自己的。
可是,如果火是从他们洞房那边燃烧起来
我突然全身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去看向裴元修,眼睛里满满的不敢置信。
他却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漠的看向我。
我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全然沙哑了,在风中几乎细不可闻:“你,你离开了,那洞房里呢?”
“……”
“敖嘉玉,在哪里?”
“……”
“她在洞房里吗?”
“……”
“还是”
裴元修平静的说道:“她,应该在一个最好的地方,看她的烟火。”
“……”
他的话,轻轻淡淡,就像是风吹过耳朵,但风里却带着寒刀霜剑,这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火,如果是从内院燃烧起来的,那么今晚至少还有一件事,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的。
如果,火烧的是洞房……
就算不是洞房的方向起火,但闻凤析他的人也应该会在今晚,趁着他身边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动手!
不管怎么样,敖嘉玉都是今晚最危险的一个人!
我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钝痛:“你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吗?”
“……”
“你知道,留她一个人在那里,会经历什么吗?”
“……”
他没有说话,可是从他几乎凝结了一层寒霜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近乎冰冷的透彻来,这一刻,我全都明白了。
他当然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今晚闻凤析的人到底要干什么,但留新娘子一个人在洞房里,而今晚的各方势力几乎都盯着那里,他完全可以预测到事态会怎么发展。
但他却一个人来了。
如果敖嘉玉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今晚,那么一切都如之前所想;但如果敖嘉玉今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很大程度上,闻凤析的人今晚会袭击洞房,而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的结局,我几乎可以想见。
和当初,裴元珍那间艳红色的洞房一样,再添一抹血色!
到时候,会如何?
敖智在他们礼成之后就离开金陵了,他当然不会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消息传过去,动手的人是扬州闻凤析派来的人,渤海王痛失爱女,敖智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我几乎可以想见他们的愤怒。
这样做,就更激化了渤海王和朝廷的矛盾!
我睁大眼睛看着裴元修:“你是故意的!”
“……”
“你早就知道,你也早就有这个打算!”
“……”
“敖嘉玉一死,渤海王一定会立刻起兵的!”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了那双淡漠的眸子上,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分明感觉到寒意彻骨,那是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意,让我几乎感觉不到此刻江风的凛冽。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抬起头来,向我走了一步。
而我,已经退无可退。
他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
我的心猛地一阵刺痛,我却不知道这一刻我到底该哭该笑,只觉得全身的冰冷,惟有眼睛里不断的有滚烫的热流在涌动:“为了我们的将来,所以你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你知道她现在在面对什么?她可能已经”
“你真的觉得,她是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吗?”
他的目光如冰,闪过了一点针尖般的刺:“轻盈,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
“她明明只是陪着敖智来金陵,却那么轻易的接受了这桩婚事。”
“……”
“她每天都缠着你,要你告诉她当初我和你的婚礼的细节,还做出那么坦坦荡荡的样子要你帮她看嫁衣,要比过当初的那场婚礼……你以为她真的那么天真,你以为她真的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
“她是为了刺激你!她为了让你难受,才说那些话!”
“……”
“我知道她没有那么简单,她毕竟是渤海王女,渤海王的妻子死后他虽然没有续弦,但身边的姬妾从来都不少,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可能如此天真?所以我一直在派人暗中观察她!谢烽曾经亲耳听到,她在你离开之后冷冷的说,你可真迟钝,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居然还能毫无知觉,一心一意的帮她策划她的婚礼!”
“……”
“她想要让你离开我!”
“……”
“她在嫁给我之前,就把所有的心计都用在了你身上!”
“……”
“我怎么能留她?!”
“……”
我看着他紧皱眉头,原本清俊的脸庞在这一刻晦暗的光线下,隐隐的透出了一股煞气,那是我过去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的,却因为一个女孩子,他今夜刚刚与之拜堂的女子,而从心底最深处澎湃涌出。
这一刻,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想哭,还想笑。
他说他是为了我。
因为敖嘉玉在背地里针对我,所以今晚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反倒成了她自己的葬礼?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他的话抽空了,踉跄一步,却碰到了身后的围栏,险些翻到下去,裴元修一伸手就将我揽入怀中,坚实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一下子熨帖到了我冰冷的身子上。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觉得冷热交加,冰火交融下,我已经快要失去自己了。
我凄然道:“她有心计,难道我没有吗?”
“……”
“你能看出她是在针对我,难道我看不出来?”
“……”
“我知道她是在针对我,我也知道她没那么天真,渤海王女,怎么可能是一个那么简单女孩子?大概也只有她的哥哥,会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天真无邪,还和小孩子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