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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他心里,怕是要成为一个难以平复的旧伤了。
我虽然什么都能想得很通透,但这个时候心里也难免酸涩,走过去轻轻的坐在他身边,将杯子放到他面前。
而他就这样望着那杯子里晃悠的水光,目光沉凝。
过了许久,我终于打破平静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他定了定神,才转过头来看着我:“嗯?”
“裴元修登基了,他册立的皇后是”
“江夏王女。”
“韩子桐?”
“是。”
“……”
我深吸了一口气。
总算是
说起来,我已经离京,这其实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人难免有些感慨。
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
这句话,当年从魏宁远的嘴里说出来,我虽然未必真的就当真了,但是这些年来,每每在裴元修身边发生一些关键的事情,事涉韩家姐妹的,往往都跟这句话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现在,韩子桐终于应验了这句话,真正的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我在感慨之余,也难免生出一种宿命感来。
是不是,人生一世,真的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不管怎么挣扎反抗,最终都会殊途同归的走上命运安排的那条道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抬起头来看着刘轻寒。
那我和他,我和生命中经过的那些人,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他感觉到我复杂的目光:“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垂下眼去。
他想了想,说道:“你还在想他的皇后的事吗?”
我怔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刘轻寒沉默了一下,说道:“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听说裴元修在他的登基大典上原本准备了册封皇后的仪式,但是在他登基大礼完成之后却将这一项给免了。可是,那个时候,他朝中的文武百官开始拥呼韩子桐的名字,所以,韩子桐才得以册立。”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笑,看来那晚在界河边上,韩子桐最后的那一把力没有白出。”
当然,那还不是她能够得到那么多人拥戴的真正原因,虽然自自裴元修在金陵起兵以来,韩子桐就一直为他出力,尤其在天津城内他病倒之后,全靠韩子桐和谢烽稳住大局,这可以说是让她赚尽了人心,但仅仅这一些也是不够的,真正最后推她一把的,其实是胜京来的那个葛尔迪。
裴元修统治的,毕竟还是中原,他的文武百官,毕竟还是中原人,这些人怎么可能愿意让一个外族的女子来做他们的皇后呢。
钱可以分,土地可以分,但江山是绝对不能分的。
虽然刘轻寒对于这些日子来在京城,在后宫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太了解,但大致也能推断出一些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在这件事上,他多少还算是清醒的。”
我说道:“不过我想,现在他可能要多动动脑筋,想一想怎么在别的地方安抚一下铁鞭王和邪侯奇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这个时候,我和他的心情,却都莫名的沉了下来。
这个村庄不比我们呆过的那些大一些的城市和集市,太阳一落山,周围就完全安静了下来,这里的人也点不起蜡烛和油灯,整个村庄都漆黑一片,只剩下几声远远的犬吠声,衬得这里更加宁静了起来。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在已经被刻意铺垫得非常柔软的床铺上翻了好了好一会儿,我终究还是起身,举着烛台想要出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就看到另一边的书房里闪烁着烛光。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从里面传来。
我走过去一看,就看到刘轻寒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正皱紧了眉头看着桌上铺着的一大块东西,神情凝重,一只手还捂着嘴轻轻的咳嗽着,直到听见我已经走近了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你怎么起来了?”
“我没事,我就是”
他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我急忙去另一边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顺带着拿了一件衣裳过来给他披上:“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虽然入春了,可晚上还凉,你怎么穿得这么薄在这里坐着。”
他喝了几口热水,脸色总算好了一点,然后笑道:“你怎么这么唠叨。”
“你还说我唠叨?”
眼看着捅了我这个马蜂窝,他急忙摆手:“好了好了,我说错了,你不唠叨。”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
他顺手指了指外面,透过窗纸,看着院外还有几个人来回走动的身影,听见这边的响动,都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是他的人在外面巡逻看守,这是示意我给他留一点面子。
我又瞪他了一眼。
他软声道:“好了好了。”
说完,将杯子放回到桌上,我犹气不过,但也不好真的再说什么,转头一看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地图。”
“地图?”
我走过去将烛台放在旁边,两盏烛台的光更明亮了一些,也将那一大张图纸照得更亮了,才看清,这是河南、山西交界处一带的地图,上面被他圈了几个地方,也标了几个地方。
这是
他见我看得出神,索性起身让到一边,将我拉到椅子里坐下,自己将衣裳披到身后,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跟我同看这张地图。
我看了一会儿,心里似乎有点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有些模糊,抬头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他的脸原本就因为中毒重病清瘦了不少,清晰的轮廓在晃动的烛光的映照下,更加显得消瘦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的明亮,他说道:“我在想你白天跟我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
“裴元修怕是要想办法,安抚胜京的人。”
我的心也忽的跳了一下。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我:“你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我抿了抿嘴唇,说道:“不是想得着一样,这件事,我已经探知了端倪,没错,裴元修已经准备要对西川用兵了。”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乱了起来。
“他真的要对西川用兵?”
“这件事,在京城的时候他一直瞒着我,但还是有人给我传递了消息,只是我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着手这件事。今天你一跟我说,他已经登基了,我的心里就”
他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
我扶着椅子扶手也站了起来,看着他:“轻寒?”
他回头看着我,神情比刚刚更加沉重了一些:“那看来,我们两是真的想到一块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在登基之后,会立刻开始对西川用兵?”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用兵的文书,可能他已经下发了。”
“这么快?”
“你今天跟我说了在后宫里发生的那些事,虽然那些明面上都是你们女人的事,其实涉及到的,就是几方势力的利益问题。你说得没错,裴元修在册封了金陵王女为皇后之后,必须要对胜京的人做出一个姿态,或者说一个补偿的行为。他应该已经给了那个铁鞭王,还有邪侯奇一些好处,可是,这些人都是狮子大开口,不可能被一点蝇头小利而安抚,再加上胜京那边的人他们应该会图谋一些大的。”
“……”
“但现在,他的‘钱袋子’已经被闻凤析和我的人拿下了,他再要拿钱,就只能往西川伸手。”
“……”
“所以我猜测,他用兵的调令应该已经下发,胜京的人这一次未必还会给他打头阵,当然,也说不准。不过先锋军,应该已经出来了。”
我只觉得额头一阵发凉:“如何?”
他抬眼看着我:“如果是胜京的骑兵作为先锋,那就棘手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可跟那些人不一样。”
“……”
“而且,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你!”
第1917章 万一他要杀你怎么办?()
我皱着眉头:“他们本来,不就是要抓我的吗?”
刘轻寒摇了摇头:“现在再抓你,跟之前抓你可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之前抓你,是裴元修的私事;现在抓你,为的是攻打西川的大事。你可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抓住了你,对颜轻尘,还有对西川大部分势力多少是个掣肘,裴元修跟你回过西川的,他肯定很清楚这一层关系。”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很清楚,虽然那个时候我做的很多事情都很隐蔽,但在颜家大堂上闹的那一场,以他的敏锐肯定再清楚不过,母亲在西川的影响力很大,她的人留到现在我仍然能用。
抓我,的确已经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了。
我有些焦虑的看着他:“那我们该怎么办?赶紧赶回西川?”
“这是当然的。”
他回头看着我,看到我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便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到椅子里,然后说道:“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明天哦不,是天一亮,让玉声他们继续护送你上路,我想去办一件事。”
“你要做什么?”
“这里再往西走,就是井陉关,我想去找那里的守将,聊一聊。”
“什么?”我一听,立刻眼睛都瞪圆了,也不顾他的双手还按在我的肩膀上,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你难道想要”
“你先别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这一片已经是他的势力范围,这里的守将也都是他的人,更何况是那么重要的关隘守将,你去找那些人‘聊一聊’,那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他捏着我紧绷的肩膀,还揉了揉,像是想要缓和我骤然变得紧张的情绪,柔声说道:“你先坐下,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我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的又坐回到椅子里。
他这才说道:“我当然知道那很危险,但说实话,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势很复杂,如果裴元修要对西川用兵,这里就是他的兵道。井陉关是天下九塞之一,乃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对于将来的战局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急道:“可是轻寒,一来你手里无兵,二来,你不是一个武将,你要怎么去拿下井陉关?万一,不是万一,你的脑袋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万两黄金,你不出现他们都要找你,你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所以我说,我要去找他们聊一聊。”
他抬眼看着我,目光中映着两盏烛火,格外的亮。
我被那样清明的目光看着,突然心里一动,回想起了当初他拿下扬州的往事来。
我说道:“你,你想要像当初拿下扬州那样,对付那里的守将吗?”
他想了一会儿才抬头,刚要跟我说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说道:“轻寒,先说好,你不会骗我!”
“……”
他怔了一下,我又说道:“也不要瞒我。”
“……”
这一回,他又想了想才慢慢的说道:“恐怕不会像在扬州那次那么简单的事了。我能拿下扬州,一来是因为有凤析在城外接应,而且我是朝廷命官,他们本身对我就有戒惧;这些守将,的确如你所说,他们对我没有戒惧之心,所以上次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那你还去?”
“因为我听说,井陉关的守将是郭应。”
“郭应?”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才勉强回忆起这个人,是云中林氏的门人,似乎也是个在朝廷里起起落落多次的武将,但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问道:“郭应怎么了?”
刘轻寒说道:“他是林胜的门人,这个人带兵据说也是一把手,当初皇上新登基之后,就曾经想要重用他,要把他派往西北,不过我跟着老师进京之后没多久,听说他就被贬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贪财,而且是个巨贪。”
“哦?”
一听到这个,我的眼睛也亮了一点,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透出了会意的笑意来,然后自己拉过另一边的椅子靠着我坐下,慢慢的说道:“那一次不知道他为什么犯了事,失去了被调去西北的机会;后来我去了户部,又听说他吃空饷、谎报战功的事,接连被贬,后来被贬出京,现在,才到了这个地方做一个守将。”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