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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晴到底是皇后,这些年来大概也经历过不少的风风雨雨,很快便镇定下来,轻抚着念深的脸,道:“念深别害怕,你父皇没事的,你是听错了。”说着,她转头道:“扣儿,服侍大殿下睡一会儿。你看你,眼睛这么红,昨晚没好好睡吧。快去。”
扣儿急忙走过来,带着念深去另一头睡下,这孩子到底还小,听他的母后这么说了,好像也放心下来,揉着眼睛跟扣儿去了另一边床榻上,躺下后不一会儿,便呼呼的睡了。
常晴这才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你怎么看”
我咬着牙想了很久,说道:“这不可能”
“”
“皇上的病情虽然险,但一直都很稳定。不可能一会儿的时间,就恶化得这么快。”
常晴默默的点了一下头,半晌咬着牙道:“他真是处心积虑”
这个“他”,自然是指申恭矣
我现在才蓦地惊觉这个人有多精明,多可怕,他利用裴元灏遇袭,禁卫军护卫不利的借口,接管了整个营地的防护,等人手全都到位,就立刻散布皇帝病危的谣言。这样一来,整个局面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王帐也不例外,他要说什么话,挟天子以令群臣,这一套把戏就演得顺理成章了。
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滴落下来。
常晴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坐在旁边,喃喃道:“要是父亲在这里,就好了。”
“”我咬着下唇,没说话。
就算太师真的在这里,只怕事情也并不好办。
申恭矣的精明之处,就在于即使现在整个拒马河谷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但表面上他还是做到粉饰太平,看不出一点动乱的迹象来。
如果他真的要逼宫夺位,不止留在京城的常太师和傅八岱,就连此次随行的文武官员们也一定不会那么乖乖的任他胡作非为;可现在他控制局面,用的借口是勤王护驾,那这些人就不敢动,若是一动,就会跟之前他对孙靖飞一样,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谁都背不动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现在的局势,还未见输赢。
至少,申恭矣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来面对这里所有随行的文武官员,包括将来回京,还要面对常言柏和傅八岱。
也就是说
太后
现在,就要看王帐中的太后,会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那一天,申恭矣在我面前说出“母子连心”这四个字的时候,那种别有深意的表情和信心满满的微笑,虽然到现在一些事我还没有弄清楚,但我相信,他已经掌握了太后的秘密,也掌握了皇帝最大的那个软肋。
如果,他真的用这个软肋来威胁太后
我简直不敢往下想。
太后她,会怎么做
她,会做皇帝的阿弥陀佛吗。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一直被软禁在帐中。
不知是因为外面烈日当空,还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火,只觉得帐篷就好像一个蒸笼一样,煎熬着里面的每一个人,我坐在床榻边,听着外面的每一个脚步声,每一个人的声音,可渐渐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在耳边回响,单调却永无止境一般,几乎要将人逼疯。
比起我的焦虑,常晴虽然看起来也并不冷静,但她却是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念深睡了一觉已经醒来,她坐在床沿,用小扇子轻轻的帮他扇着凉风,柔声的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念深喃喃道:“母后,儿臣不想睡了,儿臣想去看看父皇。”
“”
“母后,父皇他真的没事吗”
“”
常晴的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做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当然。母后什么时候偏过你”
“可是”
念深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好像有人在高声骂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隐隐的听到什么“走狗”,又是什么“不忠不义”,我听得皱了一下眉头,索性起身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往外一看。
只见不远处申恭矣的帐外,好些人都拥挤在那里,而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被几个士兵架着往外拖,可他还不甘的一边挣扎,一边高声怒骂:“刘轻寒,你这个走狗不忠不义的混账你居然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
“”
我的心狠狠的一震,蓦地睁大了眼睛。
人群的另一头,那帐篷门口站着的,正是我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还穿着白色的便褛,头发也微微凌乱的散落在脑后,只用一根发带简单的束了一下,几缕凌乱的发丝寥落在眼前,随着风轻轻的偏摆着,遮住了那双漆黑而沉静的眼睛,却遮不住那张俊朗的脸上,冷如冰一般的表情。
我完全僵住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那个年轻的官员已经被拖远了,可骂声犹自不绝:“走狗走狗”
他淡淡的眨了一下眼睛。
周围也站着不少的官员,一个个脸上表情都十分复杂,有的惊恐,有的愕然,有的鄙夷,有的艳羡,全都看着他,而他却始终冰冷沉静,如同一座冰雕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一摆手,转身走回帐篷。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却好像不经意的,回过头来,看向了我这边。
我只觉得心一颤,帘子从手上滑下来……
外面还怎么吵嚷,我已经全都听不到了。
这一刻,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好像擂鼓一样在胸口不停的跳动,那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在耳边回响着,一声,一声,震得我整个人都快要粉碎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已经完全空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只有那双被鸦翅一般漆黑的睫毛覆盖着,如凝冰般的眸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帐篷里也一下子变得僵了起来,他们几个看着我的样子,都迟疑着没说话,只有念深躺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晴:“母后,什么是走狗啊”
“”
常晴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蹙着柳眉,抬头看着我。
我还是站在门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成了冰一样,那种从心底里涌出的寒意让我不停的发抖,颤抖得仿佛下一刻,我的身体都会碎掉。
就在这时,身后的帘子被一只手撩了起来。
阳光透过帐篷的门,照在了我面前的地上,微微的刺眼,而阳光中,一个人的身形也投在了我的身上,那种浓浓的荫翳,也在这一刻,覆在了我的心里。
我慢慢的转过身,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你来干什么”
第612章 退位诏书写了什么?()
“你来干什么”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几乎咬着牙,否则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不那么支离破碎;面前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曾经毫不设防,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击碎,败得一塌糊涂。
他的目光沉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便褛,这是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打扮,云雾一般的衣袂被风吹着,微微的飘起,但他岩石一般粗糙的气质却给这身衣着另一种意境,仿佛那团云雾围绕着一座高山一般,给人一种坚定稳如磐石的感觉。
我看到过他很多的样子,穷苦的,富贵的,欢乐的,落魄的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当他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陌生。
我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连旁边的水秀和扣儿都能看得出来,水秀急忙过来扶着我,而扣儿走到我面前来,对着他道:“刘大人,你未免也太没规矩了”
“”
“皇后娘娘的营帐,你居然不通报就这样进来,衣衫不整,行举不端,成何体统”
“”
他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雪白的便褛,像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朝着常晴附身行礼:“皇后娘娘,微臣冒犯了。”
常晴慢慢的从床前站起身走了过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刘大人这么说来,本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轻寒看着她,默默的撩起前襟,跪在了门口:“微臣刘轻寒,拜见皇后娘娘。”
常晴这才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你来有什么事”
“微臣前来,寻岳大人。”
“哦”
常晴听得一怔,回头看了已经完全失去反应的我一眼,当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眼睛,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回头对他道:“你来找她你们俩,有什么话好说吗”
刘轻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似也有所动,抬头看了常晴一眼。
这一抬头,他不仅看到了常晴,也看到了屋子里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么冰冷厌恶的看着他,好像真的看着一条反咬主人的恶犬,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一样。
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是闪了一闪,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又低下头去,平静的说道:“微臣寻她,有事商议。”
常晴冷冷道:“本宫看来,你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他跪在那里,沉默了一下:“望皇后娘娘恩准。”
常晴眉间一蹙,似要发怒,这时我轻轻的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微臣跟他去。”
“”常晴回头来看着我:“青婴”
“微臣也想知道”我说着,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他有什么话,想跟微臣说。”。
跟着他走出营帐,才发现刚刚外面喧闹的人群已经散去,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不过看着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御营亲兵的格局,也大概明白了。
我跟着他身后慢慢的走着,周围那些士兵远远的看着,都毕恭毕敬的朝我们行礼。
当然,我也知道,那礼不是对我的。
走到了一处空地,周围也没什么人,他的脚步虽然没停,却也有些迟疑般的放慢了,我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身后不动。
“”
他感觉到了什么,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有什么话要说。”
“”
“你说,我听。”
“”
“说啊。”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脸上,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那种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目光,看得我指尖都凉透了,他才开口,用最平静的话语说道:“你去王帐,劝劝太后吧。800”
“什么”
“大势已定,你劝劝太后,不要”
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脆响打断了。
我站在他面前,手还僵在空中,掌心火辣辣的痛在一时的麻木之后,涌了上来。
他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黝黑的脸颊上还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可我知道,他一定很痛刚刚的那一巴掌我憋足了劲,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和气恼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连我自己都那么痛,那他,一定会更痛
我颤抖着:“你说什么”
“”
“这,就是你的事在人为”
“”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慢慢的转过头来,脸颊像是有些发肿,可脸上却仍旧没有什么表情,那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却并没有打碎他眼中的凝冰,相反,他像是更加冷静的看着我:“我很清楚。”
“你”
我一咬牙,扬起手又要朝他的脸上打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纤细的手腕在他粗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的脆弱,仿佛他轻轻一动就会将我的手折断捏碎一般。不过,他虽然用力的抓着我,却并没有弄疼我,只是那种冰冷的气息从肌肤上熨帖过来,冻得我一个哆嗦。
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却好像很累,只是抓着我的手腕,就有些气喘吁吁的,咬牙道:“别再白费力气了。”
“”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用任何人来提醒。”
“”
“我不想弄疼你。”
“”
“你乖乖的听话。”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开口,而是抓着我的手腕用力的拉着我朝王帐走去……
我一路被他拖到了王帐,这里的守卫更加的严密,除了王帐周围,栅栏外还有三队士兵在看守着,将里面围了个密不透风。
我只看了一眼,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
而眼前这个男人还一直抓着我不放,直到撩开帘子将我拉了进去。
一进入王帐,我立刻看到了床榻上的人。
裴元灏还是躺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