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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我擦了手,小心的拂开了脸上凌乱的碎发,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头顶一凉,一根银针扎进了我的肌肤,我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立刻被那双手环住,温柔却用力的锢着:“没事的。”
针越扎越深,随之而来的痛让我忍不住呜咽:“唔”
“没事。”
那声音温柔得好像春风拂过耳边,带来阵阵细碎的酥麻和温热的气息,虽然痛楚和毒发的不适并不会因为那样的温柔而减轻,可那声音一直没有停息,似乎也在给我一丝力量,我终于咬着牙,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然后,我又听到了一个人的叹声,很轻,也像是终于放了心一般,我似乎也跟着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慢慢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醒了过来,我在一片静谧中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和梦境中一样安静的环境,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弯弯的带着一点笑意的弧度,正注视着我。
我一时间还不甚清醒,只看着晨光里熟悉的轮廓。
“你醒了。”
“”
“好一点了没有”
“”
我还懵懂着没开口,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拂开我额前的头发,我这才看清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太”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早已经不是太子,也不是东州那个在箭雨中护我周全的袁公子,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来有很多不知道的,而现在,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
“太好了。”他接口道,温热的掌心印上我的额头:“没有发热就是控制住了。”
“呃”
“你的毒。”
“啊”
“不要担心。”
“啊”
他说一句,我搭一句,却还是不甚清醒的,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明明好像有很多事想要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都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只慢慢的伸手想要撑起身子,他见我一动,立刻过来小心的扶着我的胳膊和肩膀,用旁边的软枕放在我的身后,让我可以舒服的靠在床头,然后将被子往上掖了掖。
“若有不舒服,告诉我。”
“”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对上他一直淡淡的,却仿佛荡漾着笑意的眼睛,有些干涩的开口:“殿下”
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犹豫,他嘴角弯弯的一笑:“何必还要这样叫我”
“我”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殿下,这个天下,也还不是我称殿下的时候。”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他说:“青婴,其实你可以叫我”
“公子。”
我苍白的嘴唇面前的抿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了。”
他的脸色仍旧平静如常,笑容也是温和如常:“是我找了你好久了。”
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个时候稍微清醒一些的脑子才勉强理清楚了一些事,又看了看周围。我身处在一个精致的房间里,周围的摆设不很多,简简单单的几件器皿却都能看出摆放者的心思和雅致的趣味,就连头顶鹅黄色的床帏,那精致的绣花也是出自江南织造局的珍品。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也不是一个普通落难皇子所能有的。
我想了想,有些费力的开口:“你是在江南这边”
“对。”他微笑着,大方的点了点头:“江南六省,如今是我的。”
看着他的微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完。
江南六省,如今是他的。
那么将来呢还有什么,会是他的
我突然不敢往下想,而这一刻,原本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头的那根线也牵紧了,我急忙说道:“离儿呢我,我的女儿,是不是”
“你放心,她在我这里。”
我一听,顿时觉得这些年来一直揪着的心彻底的放松了。
我的女儿,我的离儿,果然没有事,果然是被他救走了,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其他的,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谢谢你谢谢你”
裴元修微笑着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当初在东州,我只是想看看她,谁知遇到了意外,我看那些人竟然是冲着她来的,一急之下就带走了她。我原本也想找机会把她送回去的,可那个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而你要见你,不容易了。”
对了,我记得南宫离珠告诉过我,他带走离儿的时候受了重伤,甚至猜测他已经遭遇了不测,也带给了我这些年来醒不了的梦魇,现在看来,他一切还好,甚至说起当初的事,他自己也是淡淡的,可我依稀也能明白,当初的变故有多惊心动魄。
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疯”了。
他慢慢说道:“我被人带到了江南,等养好伤了,又有很多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耽搁着。”
我摇了摇头:“那,她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
裴元修低头看着我用力抓着他衣袖的说,带着一丝歉意的道:“现在,还不行。”
我的心一沉:“为什么”
“她去庙里还愿了。”
“啊”
“这孩子,当初我带她离开东州的时候,也吃了些苦头。加上先天不好,这些年来身体一直很弱,所以我让她去庙里挂了名,每年都要到庙里吃斋还愿。现在正是她该去的时候。”
我听着,心里顿时又是遗憾,又是心痛。遗憾的是明明已经到了江南岸,甚至已经见到了裴元修,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女儿了,却还不能立刻如愿;心痛的是这些年来我这个母亲什么都没有为她做,甚至在怀着她的时候那样的吃苦,她的先天不足,也全都是我带给她的。
一想到这里,我眼睛都红了,轻轻的低下了头。
那只温热的手小心的抚上了我的肩膀,轻轻道:“你不要难过。眼下的事,你应该先解毒,养好身体。等她回来了,这一辈子,我们都不分开了。”
“”
我心里微微的一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除了第一眼在夜色中的惊惶,他都和过去一样,淡淡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仿佛和我记忆中那个在内藏阁里翻看典籍的太子殿下完全的重合在一起,中间的这些年,不过是我的这些年,而他,一成不变。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就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第706章 一个温暖的怀抱()
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一看见我们,脚步犹豫了一下,但裴元修已经平静的站起身来:“您来了。;;;;;;;;;;;;;;;;;;;;;;;;;;;;;;;;;;;;;;;;;;;;;;;”
“嗯。”
那人点了点头,慢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我:“丫头,还记得我吗”
一看清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我都呆住了,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的开口:“药药老”
他笑眯眯的:“别来无恙。”
“”
我保持刚刚惊呆了的表情,几乎有些傻乎乎的抬头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药老
药老在这里,和裴元修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和裴元修在一起而且这个情况在下江南之前,甚至在刚刚知道江南六省叛变的时候,我就已经猜测过无数次这边的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局面。
对上我惊愕不已的眼睛,药老倒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神情中多少有了些尴尬,他回头道:“我要给她施针,你先出去吧,外面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你处理的”
裴元修站在旁边,又看了我一眼,这才点点头:“嗯。”
说完,对着我微微笑了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却似乎已经是无比熟稔才会有的默契,我一直靠坐在床头,看着药老慢慢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摆在一边,然后小心的给我诊脉。
他的手指粗糙而有力,扣在我脉门上的时候仍旧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温暖镇定,只是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那张苍老的脸上神情平静,却似乎隐隐带着颓意。
我终于开口道:“药老”
“嗯”
“您,为什么在这里”
“老夫的根,本来就在这里。”
“那他呢他的根应该是在京城,为何可以在江南六省,您的地方扎根”
那只有力的手也微微有了一丝颤迹,我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我,嘴角勾起了一点无奈的,又似乎是欣然的笑意:“你这丫头,不好糊弄啊。”
“”
“不错。”
他点了点头,只说了这两个字,我并没有说出我是怎么猜想的,他也没有肯定我的某一个猜想,但这个时候,我却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我早应该想到,或者说,我早应该注意到
殷皇后原本就跟召烈皇后是一样,是被派到宫中的,药老就是薛氏一族的人,他当然会知道殷皇后这个人,当初在黄天霸的别院里,他跟裴元灏要一个人,要的就是已经发疯的殷皇后;而殷皇后已经疯成了那样,除了刘三儿谁都不肯亲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还那么顺从的跟他走
他们俩,应是早有前因,亦有前缘。
还有赵淑媛静虚说当年她知道了一个秘密,被殷皇后抱走了她的孩子,要她闭一辈子的嘴,我猜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有想到这最可怕的一点
这就是她发现的那个惊天秘密
裴元修是药老的儿子
只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全身一个寒战,手都颤抖了一下,再看向药老的目光中,多少透出了一丝惊惶和不定。
裴元修是他的儿子
前朝太子,那个让朝野盛赞,有着无比贤德之名的太子,竟然不是太上皇的亲骨肉,而是他的儿子
我真的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如果不是这样,裴元修何以有什么立场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一直在怀疑,怂恿申恭矣叛乱的人不应该是药老,因为这样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可长江南岸建立的这个违逆的武装势力,如果不是药老,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在江南有这样深的势力,这样广的人脉。
现在看来,我才终于明白,因为裴元修是他的儿子,那么他的出发点和做法就完全和宗门的那个药老不一样了,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甚至一个理想的明天
还有当初,太上皇的那个遗诏,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遗诏对裴元修是不利的。他明明已经是太子了,又早有贤德之名,继任大统天经地义,可裴冀一反常态,遗诏对他只字不提,不仅扯出了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皇长子裴元辰,还扯上了“德者居之”,分明已经将他排除在了继任者之外。
而现在我就更明白,为什么裴元修已经是太子,当初殷皇后还要对裴冀下毒,作出种种手段寻找玉玺,让他提前登基。
只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个秘密为太上皇所知,他自然不甘心皇位落在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裴元修身上,可当时的局面,殷皇后的确权势倾天,不能明白的撕破脸,所以他立下了那样的一份遗诏。
但显然,这并没有能瞒过殷皇后的耳目,她自然很快就能从遗诏的内容联想出来,她的秘密已经败露。如果坐等裴元灏回京,以他的雷霆手段,只怕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所以殷皇后一面阻拦裴元灏回京,一边对太上皇下毒,寻找玉玺,推裴元修上位。
只是
这一切,并不如人所愿。
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都经历了,再怎么惊天动地的变故,都早已经成为了尘封往事,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依稀明白,自己面临的滔天巨浪的背后,又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元修,是老夫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药老似乎也显得有些沉重,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我的手,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他极力作出坦然的神情,可那种羞愧的眼神,却是一目了然。
我轻轻道:“这是为什么呢”
他坐在那里,想了许久,似乎也想了许多,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是老夫,对不起她。”
“”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愿意多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他那句话,多少也能听懂一些。
如果我真的没有猜错,那么殷皇后应该是也是带着特